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表明恨意 文 / 墨瓔
楚黛帶著恨意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的親生父母。「你們，一定要聽聽我們的心裡話麼？」
楚黛的眼神讓他們心裡一顫，直覺她應該不會說出什麼讓他們開心的話來。這些天，她在家裡都過的不快樂麼？的確，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真的沒有看她真心的歡笑過。果然還是心裡有結放不下。
「你們明知道我不是自願到這裡來的，我只是需要一個身份然後嫁進端王府。正好我們之間也是各取所需。若不是他執意要將我送來這裡，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你們的面前。」楚黛看著他們錯愕的表情，冷冷的說道。這樣算來，這番絕情的話竟也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的這樣嚴肅的交流與楚黛在顧家同他們說的最多的一次話。
「我明白你的心情。十八年前我們拋棄你是不爭的事實，這麼多年我們也應該想得到你在外面會受多少苦。現在好不容易把你找了回來，我們想的只是該怎麼補償你，我們一直沒有明說，但是我們相信你可以感受的到我們對你的歉意。或許是我們做的還不夠，是不是哪裡忽略了你的感受？你告訴爹娘好不好。」顧夫人蹲在楚黛的面前，平視著這個自己不知道怎麼交流的孩子，只能握住她冰涼的雙手，希望能夠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她知道。
這是楚黛第一次在他們的面前情緒失控，突然間一股強烈的不甘與積壓已久的憤怒同時噴湧而出。楚黛毫不吝嗇的將手從顧夫人溫暖的手掌心裡掙脫出來，卻是哈哈大笑出了聲，「爹娘？呵呵，我楚黛有過爹娘嗎！」
「阿黛……」顧夫人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這個女兒。發現這將近一個月的相處竟是一點都沒有對她有稍微一點的瞭解。是她本身在本能的抗拒這一切麼？她防備這個家，防備著自稱是她親人的人。
正是應了那句話，你看的，是我想讓你看到的。她給了所有人一個看上去幾乎是完美的假象，然後有一天再狠狠的將這個假象給親手打破，而站在她身邊的人則是會被那鏡像的碎片傷的體無完膚。
顧小八他們就蹲在門外，然後親耳聽見了楚黛的那句大聲的反駁，皆是不可思議的愣在了那裡。楚黛從來沒有承認過她的家人？顧小八用無聲的唇語反問了一句顧葉麟，後者也是一臉的茫然轉而變向震驚。
還以為她只是因為在外面的時間太長，太過尷尬直接將那麼親暱的稱呼喊出來，所以一直都是包容的態度當做是無所謂，可是現在竟然聽到她親口對她的父母說出這種話！還能說她是無心的麼？
「你們除了把我生下來，還做過什麼配當我父母的事麼！」楚黛冷笑著看著他們，一字一頓的反問道，「當我還是一個嬰兒的時候，在那個隨時會被馬蹄踩死的戰場上哭泣的時候，你們在哪裡？當我在大街上被人罵是沒爹沒娘的野種的時候，你們在哪裡？當我每次因為寒氣侵體在生死邊緣徘徊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裡！你們哪裡配我喊你們一句爹娘！你們沒養過我，生我的時候都是因為要生下顧小八而順便的，你們憑什麼自稱是我的父母！」
楚黛終於沒有控制住將自己所想的，這麼多年的委屈一點一點的在他們面前控訴了出來。一個狠心拋棄自己孩子的父母，在看到好不容易長大成人的孩子以後就想要認回來，哪有那麼好的事！他們又是憑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顧夫人也是泣不成聲。她知道這個孩子應該會受很多苦，但是真的聽她講出來後卻又是另外的一番心情，除了對不起以外，自己真的沒有資格再跟她說些其他的什麼。而自己在她的面前，又是除了哭泣的懺悔也是什麼也做不到。
顧小八在門外聽的著急，楚黛難道就不知道他們的心情麼？這麼多年來，他們又何嘗不是在折磨著自己，他們的難過她又理解過麼？顧小八剛要衝進去質問楚黛，卻被顧葉同死死的壓制住了。一個銳利的眼神讓她不要輕舉妄動，小心翼翼的聽著他們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顧長興深呼吸了一口氣，也是強壓下去心裡的那份酸楚，女兒眼裡的那份恨自己看的真切，而妻子直接癱坐在地上的那個柔弱的樣子更是像紮在他的心裡一般。楚黛說的每句話都是真實的，每一個字都是在控訴著自己曾經有過的那麼不堪回首的故事。而那些痛苦的來源，都是他們那兩個做父母的給予她的。
「我們的確沒有資格自稱是你的父母，我們也沒有資格要求你不要再恨我們。我們只求在以後的日子能彌補你一些什麼，就算是你不接受也好。你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我們只是想在接下來跟你一起相處的日子裡盡量做到一個父母應該做的事情。」顧長興的聲音也是多了幾分的悲哀，他的步伐甚至都有些虛浮，走到楚黛的身邊，將已經淚流到不能自已的妻子扶了起來。他們一點都不像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將軍和他英姿颯爽的夫人，年輪已經默默的爬上了他們的鬢角。真的就只是一對對孩子有愧疚的中年父母，在孩子面前顯得越發的卑微。
「不必了，若是你們真的想要為我好，就讓我離開顧家吧。只要還待在這裡一天，我就不會開心。」楚黛轉過了身去，聲音也終於是平靜了下來，「你們生下我的這份恩情，我想我在九年前死去的那次就已經還清了。你們就當從來沒有過這個女兒；或者，當她一出生就死了吧。」只要還待在顧家，心裡的壓抑就會一直像一座牢籠一樣的束縛著自己，痛苦，彷徨，掙扎，窒息一般的掐緊著自己的脖子，不僅單單是自己喘不過氣來。
倒不如離開，退一步但願能夠海闊天空。也好過這般互相的折磨。
「你就這樣有血有肉的就在我們的面前，我怎麼可能會當做沒有出現過？九年前我們已經又一次體會到了骨肉分離的痛苦，我們已經內疚了九年了。之前看見你活生生的出現在了我們的眼前時，我真的感覺到了是上天的恩賜，你沒有死，我們一家終於可以團圓了。」顧夫人的聲音已經變成了哭泣的哀求，「不要走好麼？算我們這個不配當爹娘的人求求你，不要再離開我們了好麼？」
楚黛的眼淚也是沒有控制住的滑落了下來，聲音更是低了好幾度，呆呆的看著這個空蕩蕩的房間的某一點，更像是自言自語。「你們根本就不會明白九年前我是怎樣的一個心情來的京城。當我得知我的父親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是所有南圻子民心中的大英雄的時候，我是多麼的自豪。我想像飛一般的來到這個家，然後崇拜的看著我的英雄父親，然後蹭著溫柔的娘親身上撒嬌，提一些看起來蠻不講理的要求，可以跟著三個哥哥一起出去肆無忌憚的玩耍，還有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姐可以說說心裡話，未來，一切都是想起來才是最美好的。呵呵。」
楚黛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沒有人打斷她的話，她的父母就那樣靜靜聽著她講那些對她來說是傷疤的故事。
「然後，我親眼看見了我的父親和兄長那般受人矚目的回家，然後就在門口上演了一副其樂融融的天倫之樂。我幻想著我也在裡面，像顧小八那樣的歡脫的期待著他們多看自己一眼。終於人群散了，我就趁機溜進了將軍府，本來想堂堂正正的給你們一個驚喜，可是，我倒是希望不要出現的那麼巧，剛好，就聽見了自己被你們親手拋棄的這個事實。呵呵，我所有的想法就在那一刻支離破碎。我根本就不是將軍府的小姐，我真的只是一個被拋棄的小乞兒，我甚至連在你們的身邊，就是乖乖的喊你們一聲『爹娘』的資格都沒有。呵呵，呵呵。」
楚黛笑出了淚來，顧長興和顧夫人也都是不可思議的看著楚黛，那個時候，她就在外面？
「是啊，我綁架了顧小八，然後冒充她終於算是正式的從將軍府的大門走了進來。我當時想著，三天，就三天就好，我只要三天的有家的生活，只要三天體會到有父母的疼愛的感覺，天知道我是有多嫉妒顧葉瀾！可是，結果呢？」楚黛的聲音又一次的低了下來，眼神渙散，還帶了幾分認命般的自嘲，「我注定了是不該有爹娘的寵愛，只是沒有想到，我真的會那麼無情的又一次被拋棄。這張臉成了最大的證據，成了我為了陷害顧家必須得死的最大的證據！只是，我沒死，可是一輩子就只能像個廢人一樣的活著！我做錯了什麼，憑什麼這一切都必須要我一個人來擔著！為什麼不讓我，剛出生就乾脆死掉？」
楚黛的每一個字都是在他們的心上剜一刀，然後在傷口還沒結痂的時候又往上面撒一把鹽。
門外的顧家三兄妹更是忘記了自己應該做些什麼，風從他們的身後吹過，突然使他們打了一陣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