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驚心出逃路 第二十章 文 / 煉獄
第二十章
三支利箭,深深地插入離恨天的身體裡面,血,不停地順著利箭湧出。雖然他武功高強,但是面對的,是南詔最精銳的禁衛軍,而這些禁衛軍,無一不是千挑萬選出來的精英,才能被火逆鱗帶在身邊。
他殺了幾個人,但是身上也被利箭射中,若不是有人下令,停止了放箭,他此時可能已經被亂箭穿身而死。
心中劇烈地疼痛,痛苦地看著身邊的姬天凝,她是在為了他,一個胡兒在苦苦哀求嗎?不,他不願意,他寧願死,也不願意看她如此。
「皇上,您英明神武,蓋世無雙,什麼事也逃不過皇上的龍目。皇上有何吩咐,難道臣妾敢不從命嗎?此人,不過是一介草民,不值得皇上您動氣。」
「承衣女,你的良人,不僅帶著朕的女人出逃,還竟然敢把你帶去豐原。如今,你的良人,拒捕殺了朕的禁衛軍,你求朕饒了他,朕為何要饒了他?」
姬天凝抬起頭,眸子中已經有怒意,但是心中卻是極其無奈。如果火逆鱗不肯放了離恨天,她沒有一點辦法,壓抑著心中的怒意,微微垂下眼瞼:「然則皇上意欲何為?皇上要如何,才肯放過他?」
「如何放過?」
火逆鱗在心中問著自己,他會放過離恨天,這個胡兒,她的良人嗎?
還記得,接到並肩王傳來的消息時,他已經派出幾路人馬,到處暗中搜尋姬天凝。但是,未曾得到姬天凝被抓回來的消息,卻是收到了並肩王的奏折。
手悄然握緊,手心中是那塊隨著並肩王的奏折,送回來的金牌。
「噹啷……」
火逆鱗把金牌扔到了姬天凝面前:「還記得此物嗎?若是還記得,便不應該忘記,你讓並肩王傳給朕的話。」
姬天凝心中一震,當時她以為,再不可能和火逆鱗有相見之日,此一別,便是永遠,才毫無顧忌地說出那番話。但是,此時這番話,分明是把離恨天拖了進來。
緩緩地從地上拾起金牌,抬起頭用澄澈的目光看著火逆鱗:「皇上,是臣妾失言,一番氣話而已。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豈會把兒戲話放在心上,若是皇上還為此怪罪,便怪罪在我身上吧。」
冰寒的眸子瞇成兩道危險的弧度,這隻小野貓,還是如此倔強,不願意低頭啊。竟然不求他饒恕,而是讓他怪罪她。
他明白,若是為了她自己,她絕不會如此卑微地跪在他面前,求他。她是為了那個胡兒,那個所謂的「良人」。
想到此處,心底的怒意和嫉妒,便無法控制。目光充滿殺意,盯住了離恨天,那張令他也會讚歎的臉龐,也同樣讓他嫉恨,若是此人面貌平常也就罷了,卻不該容貌武功,皆是如此出色。
姬天凝看出火逆鱗目光中的殺意,心中不由得就是一涼,最擔心的事情,水晶骷髏頭的預言,終是無法破解嗎?
一抹瘋狂湧上她的眸子,冷冽地盯住了火逆鱗,若是他敢殺了離恨天,她寧願陪著離恨天同生共死。
「若是你要殺了他,我也不會獨活!」
姬天凝站了起來,如果如此卑微,仍然不能求他放過離恨天,她何必再如此卑微。為了讓離恨天活命,她願意卑微,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甚至承幸,什麼都可以去做。但是,若這些都不能讓這位冷血君王,改變主意,她便選擇,和他一起去死。
走到離恨天面前,手中一抹銀光閃過,已經在離恨天身上插了數根銀針,止住了離恨天身上的血。
火逆鱗大怒,頭顱又開始隱隱地做疼,這隻小野貓,在此時竟然還敢露出尖利的爪子,在眾人面前違抗皇命。
安陵青嵐微微揮手,眾人都退了下去,此時在院子裡,只留下了幾個貼身的侍衛。
「你不該暗中跟隨我前來!」
眸子失去了往日的靈動,蘊含無盡憂傷和深情,她扮作那個狠心負義的人,本以為會氣走高傲的離恨天,不想,離恨天卻仍然暗中一直跟隨在她身後。
明白了,在客棧中,那道黑色的神秘身影,不是狐仙,也不是鬼仙,而是離恨天。她病倒的數日,也不是客棧的服務態度達到了五星級,而是離恨天暗中吩咐,照顧著她。
「傻瓜,我都寫了那樣的信給你,你還跟著我做什麼?」
姬天凝跪在離恨天面前,癡癡地看著離恨天,她還能如此看他多久。若是死,便一起死吧,若是和他一起赴死,死亡似乎並不可怕。
「你,你,我……」
離恨天的嘴,再一次笨了起來,便是他再傻,如何會看不懂姬天凝目光中的哀傷和深情。如何會不懂,若是姬天凝心中沒有他,絕不會如此卑微地求火逆鱗饒過他。
忽然間便笑了出來,迷人燦爛的笑容,在臉上湧現。原來,她的心中,一直是有他的,甚至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威脅白馬皇帝,換取他活下去。
「姬天凝!」
火逆鱗大怒,這隻小野貓竟然敢在他面前,便和這個胡兒,如此卿卿我我,當他是不存在的嗎?
姬天凝回眸看著火逆鱗,平靜地看著他,一旦選擇了死亡,她也就沒有什麼再可以顧忌了。因為,她知道無論生死,離恨天都會不離不棄。
「皇上,是急著送我們上路了嗎?皇上何必如此小氣,既然我們二人都將被皇上處死,皇上便連給我們說幾句話的時間,都吝嗇嗎?」
「你不會死,朕不允許你死。」
「我命由我不由天,若是我想死,卻沒有人可以阻止我。」
「賤婢,你敢威脅朕!」
頭顱越來越疼,似乎情緒再不受自己的控制,本來強自壓抑的怒氣和殺意,開始湧上心頭。頭痛欲裂,火逆鱗悄悄地把手指間的藥,塞入口中,手指用力按在太陽穴上。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控制多久。
看到姬天凝對離恨天的情意,受到刺激,再度發病。
「皇上,威脅與否,有什麼關係嗎?民不畏死何以死懼之!」
「想死,卻不是如此容易,無論是你還是這個胡兒,你們的生死要由朕決定。」
姬天凝的眸子一亮,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只要還有這一線希望,能破解水晶骷髏頭的預言,讓離恨天活下去,火逆鱗如何對待她,折磨她,她都願意去承受。
「皇上,只要皇上肯放過他,放他一條生路,讓我如何都可以。」
「賤婢,你竟然為了一個胡兒,肯如此!」
火逆鱗的手,微微顫抖起來,曾幾何時,她曾經用如此的深情,對待過他嗎?可曾會,在這樣的時候,也選擇和他同生共死,用自己的性命,換他活下去嗎?
「離恨天,你好艷福。」
生機隨著血液的流逝而流逝,離恨天的心中,卻是有無限的滿足。因為姬天凝的心中,是有他的,那封絕情的書信,也並非出自本意。
他很想問,姬天凝為何寫那封書信給他,但是此時並不是問這件事的時候。
「皇上,我聞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離恨天對我有幾次救命之恩,我雖然是女子,但是也知道該當回報。」
「好、好、好,朕便給你回報的機會。」
「請皇上吩咐。」
姬天凝的心中,又升起了希望,若是能讓離恨天繼續活下去,她豈會讓他死。只要有一線希望,她都不會放過。
「那便要看你,是否能讓朕滿意,過來,先侍候朕,朕的頭很疼。」
姬天凝走了過去,手中銀光閃過,插入火逆鱗的頭顱中,伸手遞給火逆鱗一顆藥丸:「這是我新配製的藥,你服下去吧。」
「賤婢,莫要忘記你的身份,該如何對朕說話,還需要朕教你嗎?既然你不願意做朕的嬪妃,做奴婢卻是正合適。敢逃出皇宮,本當殺了你這個賤婢,如今朕便開恩,貶你為婢侍候朕。以後記得自己的身份,在朕的面前該如何說話行禮,莫要僭越,否則……」
「是,奴婢遵旨。」
姬天凝微微躬身,撇撇嘴不以為然,一聲奴婢,不過是一個稱呼,她不會因為這聲奴婢,便降低了人格。
「侍候朕服藥。」
火逆鱗冷酷地瞇著眼睛,忍耐頭痛,姬天凝的心,便是一軟,她看到火逆鱗的手,在衣袖中微微地顫抖,該是忍受了多麼大的痛苦。
輕輕地歎氣,把藥丸掰開來,放入火逆鱗的口中,五德早已經端來了溫水,遞了過來。
姬天凝接過水,把水給火逆鱗喝了下去,低聲道:「外面寒風襲人,請皇上進房間去休息吧,用了銀針,不宜吹風。」
「侍候朕進去。」
姬天凝急忙上前,攙扶住火逆鱗,更深切地感受到火逆鱗手的顫抖,忍受著常人無法忍耐的痛苦。心中不由得就是一疼,他的病,並不見輕,比她逃走之前,更加嚴重了。
扶著火逆鱗進入房間,走到門口,姬天凝的腳步微微一停,回眸看著五德,以目示意,讓五德把離恨天帶到另外一間房間裡面,包紮診治。
五德會意,微微躬身點點頭,姬天凝放下心來,不由得搖搖頭,五德乃是大總管,可用不著對她這個奴婢如此恭敬。
見五德吩咐人把離恨天攙扶起來,向離恨天露出微笑,以目傳情,離恨天用笑容回報,忍受身上的痛苦,心中無限失落。他寧願死,也不願意看到姬天凝再度落入火逆鱗的魔爪之中。
心在一陣陣抽搐般的疼痛,難道他剛剛感受到她的如斯深情,便要看著她成為白馬皇帝的奴婢了嗎?
知道,若是姬天凝留在火逆鱗身邊,他可能此生,再也沒有和她在一起的機會。更明白,她如此做,委屈自己,不惜以奴婢的身份留在火逆鱗身邊,便是為了能讓他繼續活下去。
「天凝,若是沒有你,我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
「還沒有看夠嗎?」
火逆鱗的話語中,有著無法壓抑的慍怒,情緒越來越暴躁,只想下令,把那個胡兒亂箭射死。手,驀然緊緊抓住了姬天凝,那力度令姬天凝蹙起秀眉,劇痛從手腕傳入身體。
她知道,手腕上,必定又多了幾個,火逆鱗獨家贈送的手鐲。
攙扶著火逆鱗進入房間,火逆鱗靠在床頭,忍受著痛苦,仍然用手緊緊抓住姬天凝。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是多麼的用力,頭痛讓他一陣陣恍惚,神智都已經有些不甚清醒起來。
姬天凝掏出手帕,拭去火逆鱗額頭的汗珠,一陣幽香鑽入火逆鱗的鼻孔,他感覺自己輕鬆了很多。
手,漸漸放鬆下來:「姬天凝,你休想逃出朕的手心,你永遠是朕的女人,朕的奴婢。朕……」
身體倒了下去,姬天凝的手腕,卻再度被握緊,脖頸被掐在五德的手中。
「不必緊張,我只是給他用了迷香,令他暫時減輕痛苦,可以好好休息片刻。過一段時間,迷香的效用消失,他便會清醒過來。」
姬天凝沒有緊張,也沒有恐懼,淡淡地看著五德。
五德的手,微微鬆開,目光從火逆鱗的臉上掃過,果然發現,火逆鱗緊蹙的劍眉已經分開,神情也漸漸平靜,呼吸正常,似乎是睡著了一般。
「奴才多有得罪,請娘娘恕罪。」
鬆開手,五德微微躬身施禮,鬆了一口氣,他最擔心的,也是火逆鱗犯病,情緒失常。
「五德,你不必再稱呼我娘娘,剛才皇上的話,你也聽到了。如今,我只是個奴婢,你卻是大總管,我的職位可遠在你之下。」
奴婢,在後宮不過是可有可無,主子可以隨意處罰甚至處死的角色,而五德,卻是大總管,在後宮的職位乃是最高的。
「此言重矣,奴才不敢當。」
五德沒有再稱呼姬天凝為娘娘,火逆鱗親口把姬天凝貶謫為奴婢,他再稱呼姬天凝為娘娘,便不甚合適。但是,他也不會擺總管的架子,對姬天凝無禮。因為他內心之中非常清楚,無論皇上如何貶謫姬天凝,在皇上的心中,這位孽妃的份量,是任何人都無法相比的。
「皇上已經安睡了,會休息一段時間,我想去看看離恨天,總管大人請行個方便吧。」
「請便,來人,帶……去看離恨天,好生侍候著。」
五德很苦惱,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姬天凝,只能含糊過去,叫過兩個侍衛,帶姬天凝去看離恨天。既然皇上沒有旨意,他樂得放這個人情給姬天凝。
「多謝。」
姬天凝深深地看了五德一眼,急忙跑到離恨天的房間裡面,見離恨天身上被草草地敷了藥,包紮起來。躺在地上的草堆上,臉色蒼白。
「離恨天,你怎麼樣?」
跪在離恨天面前,滿心都是歉意和悔恨,看著離恨天蒼白俊朗的臉龐,失去了往日的英挺,帶著幾分柔弱。
「天凝,我沒有事。」
離恨天的聲音很低,他流了太多的血,身上傷勢頗為嚴重。姬天凝急忙解開包紮在離恨天身上的布條,用剪刀剪開離恨天的衣服,露出傷口。
「忍著些,我給你重新上藥包紮傷口。」
「好,難得神醫親手給我治療,何其榮幸。」
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眸子中有無限深情:「天凝,那封信,你為何給我寫那封信?」
他還是想把姬天凝的心思弄明白,對他來說,身上的傷並不重要,而是姬天凝為何會如此做。
「別說話了,養著精神,你受傷很重。」
「沒有事情,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習慣了。」
姬天凝狠狠瞪了離恨天一眼,離恨天急忙住口,不再說話,卻是憋的難受,暗淡的眸子看著姬天凝。
剪開離恨天的衣服,她才發現,離恨天的傷口很深,就連箭也沒有被拔掉,而是只剪斷了箭桿,箭頭仍然留在傷口中。這是因為,箭射入太深,那些侍衛也不敢輕易拔掉,唯恐離恨天會死掉。
沒有火逆鱗的旨意,他們知道不可以輕易讓離恨天死去。
輕輕地撥開離恨天的衣服,姬天凝還是第一次看到離恨天的上半身,上次離恨天被她看光,也只是看到下半身。
臉,不由得微微一紅,當時只顧注意宮刑,沒有想太多,此時想起來,離恨天才是她第一個看光了身體的男人。
離恨天的上半身,有幾道傷痕,姬天凝疼惜地輕輕撫摸離恨天身上的傷痕,吩咐人送來開水。她用熱水把離恨天身上的血跡擦拭乾淨,再用白酒消毒。
「我寫那封信,只是想讓你離開我,不要再跟著我。沒有想到,你卻暗中一直跟隨在我身後。我記得給你用了迷香,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天凝,莫要忘記我是江湖中人,迷香這東西我太熟悉了。其實,你走到我門口時,我就知道了,如何會被你的迷香迷倒。我看著你騎馬離開,也看到了那封信。」
「看到你還跟著我,我以為你看到那封信,必定會遠去。」
姬天凝有些疑惑,她知道離恨天內心之中是如何高傲,這個傲骨錚錚的男兒,看到那封信,本不該再跟著他。
「我看了那封書信,本不該再跟著你打擾你,只是擔心你的安危,想暗中送你到一個安全地方後,便悄然離去。你說要去找尚秋原,如今豐原戰亂,你一個人行走,我如何放心。」
一抹晶瑩,在眼中閃現,她明白了,離恨天縱然看了封信,心中傷痛難言,卻是仍然為她著想,擔心她遇到危險,想暗中護送她到豐原,通知並肩王或者尚秋原,看她安全後,再悄無聲息地離開。
「天天……」
淚滴,落在離恨天的胸口上,姬天凝急忙擦拭去淚痕,把注意力集中在離恨天的箭傷上。
離恨天心中甜蜜,她的淚是為了他而落,便是此時死,心中也無憾了。
抬起手,握住了姬天凝的手,姬天凝嬌嗔地瞪了離恨天一眼:「放開,我要盡快給你處理傷口,否則會有危險。」
飛快地止血、消毒、拔出利箭,處理傷口,縫合,一系列的動作,看得離恨天呆住了。他癡癡地看著姬天凝專注的神情,此時的姬天凝,被一層無形的光環所圍繞,有異樣的美麗。
很快,便處理好三處箭傷,好在雖然嚴重,卻沒有傷及內臟,只需要好好休養,便可以恢復。離恨天的體質極好,姬天凝並不是很擔心。
重新包紮好傷口後,把離恨天攙扶起來,放在床榻上,用被子蓋好,給離恨天服用了藥。
「天凝,我很好,告訴我,為何要讓我離開你?你不是說,要去找尚秋原嗎?為何又來到此地?」
「唉……」
姬天凝幽幽地歎息了一聲:「你該知道,我有一些這個世界所沒有的東西,比如醫術,手術。你也該知道,我被人稱之為妖姬、孽妃、巫女,當然還有其他。」
「不,你不是的,你是最好的女子。」
離恨天緊緊握住姬天凝的手,放在自己唇邊,姬天凝苦笑道:「但是,我卻可以預知某些事情,比如,在皇子遇害前,我預知了皇子會被人所害,阻止了皇子的死。但是,我也預知了皇子會夭折。還有稗子,我預先便知道他會死,但是我不知道的是,他何時會死。」
「你是說,你預知了我的死亡?」
「是的,或許你不信,但是就在馬車上,那一天我忽然便預知了你的……。」
姬天凝淒傷地望著離恨天,如今,離恨天的確身中數箭,受傷頗重。雖然沒有死,但是她不知道,是否這個死劫,便算是逃過了。
「我當然相信你,你該知道,無論你做出什麼事,我都相信你。你預知,我會如何死去?」
離恨天笑,只要此刻她還在他身邊,他已經知道了她對他的深情,死有什麼要緊。如果他的死,可以換回她的自由和安全,他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就如在河流中,他毫不猶豫選擇抓住她的腳,和她一起赴死一般。
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感動,因為剛才姬天凝,選擇要和他一起死。如斯深情,他夫復何求。
「上天待我離恨天不薄,賜我如此愛侶,天凝,我好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妻子。」
姬天凝把自己的頭顱,貼在離恨天的胸膛上:「天天,如果這一次,我們可以安然離開,如果再有機會我們可以一起走,我便嫁給你。你的妻子,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和幸運。」
離恨天心中被幸福陶醉,她答應做他的妻子,他還有什麼不滿足。
「天天,你答應我,若是可以安全地獨自離開,便一定要離開這裡,不要管我。我自己會想辦法離開,日後,我們還有有相見的機會。這樣吧,你說一個地方,若是有了機會,你便去那裡等我,我一旦可以逃走,便去找你。千萬不可再跟著我,留在這裡。「
「好。」
離恨天在姬天凝耳邊說了一個地方,心中卻是無盡的悲傷,他還有機會擁有她,讓她做他的妻子嗎?
明知,落在皇上的手中,她本就是屬於皇上的人,此時他們可能一分別就再無相見的機會。剛剛的幸福,變作了失落,他要看著她,從他身邊飛走了嗎?
心中隱隱有一個感覺,這個奇特的女子,終不會屬於他。
「天凝,不用為我擔心,我不想,你為了我受一點委屈。若是,你的心中還有皇上,在這裡可以過的好,我便放心了。」
違心地說出這番話,他是不想,讓她再因為逃跑,亡命天涯遇到危險。他深知,南詔的皇上,是如何一個皇上。五國最冷酷的冷血君王,喜怒無常視人命如草芥一般。
如果,姬天凝再抗旨,逃跑被皇上抓住,他擔心皇上不會再放過姬天凝。他只求,她可以安好快樂,寧願帶著滿身心的傷痕,無盡的相思,獨自回味。
「娘娘。」
門口有人出聲呼喚,姬天凝扭頭看去,大吃一驚:「樂天,你如何會在此處?」
樂天臉上滿是苦澀:「娘娘不記得了,是娘娘對臣說過這個地方,讓臣到此地等待娘娘。」
「我以為,你早該離開了,畢竟過去了這樣久,你一直在這裡沒有離開?」
「沒有等到娘娘,臣如何會離開,聽聞娘娘離開祖龍不久後,皇上便查封了此地,臣被抓住,奉命一直留在此地。」
「是我害了你,若非我讓你到此地來,你也不會被抓住。」
樂天搖搖頭:「皇上未曾治罪,只是命臣在此地繼續等待娘娘,當初若非娘娘睿智,豈有臣今日。若不是娘娘讓臣離開,恐怕臣早就不在人世了。」
他並無怨尤,到此地後,便漸漸打聽清楚祖龍的事情,知道克無忌已死。後來,便聽聞姬天凝被送上火刑台,恍惚傷心之餘,便一直留在此地行醫。
不想,姬天凝被送上火刑台是假,其後種種謠傳,令樂天心生僥倖,盼望姬天凝沒有死,仍然可以回到此處,他便可以再見到姬天凝。
卻不想,火逆鱗也想到姬天凝會到此地,很快便親自帶兵封了此地,抓住了樂天。因為樂天是姬天凝放走的,因此他沒有處置樂天,只是命樂天仍然留在此地,等候姬天凝到來。
暗中,早已經派人在各處監視,近日來聽說姬天凝離開豐原,四處派出密探打探消息,更親自領兵,暗中把這裡封死。
姬天凝一踏入無根村,火逆鱗便知道了,待得離恨天發現不對勁時,已經為時已晚。
「你可好嗎?」
「臣尚好,娘娘可好?」
樂天目光中滿是關心,走了過來:「總管大人說此處有娘娘的朋友受了傷,命臣前來診治。有娘娘在此,哪裡還用得著臣獻醜。」
姬天凝心中微微一怔,五德明明知道她在此地,為何還要叫樂天到這裡來?
微微想了想,便明白了五德的意思,是不想她和離恨天太過親近。起身站了起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離恨天,這位是太醫院的御醫,左院判樂天,醫術超群,為人正直。樂天,這位是離恨天,對我有救命之恩。」
離恨天在床榻上抱拳:「左院判大人,請恕我有傷在身,不能起來見禮,久聞大人美名,今日得見幸甚。」
樂天抱拳回禮:「離壯士,不必如此稱呼,如今我乃是一介草民無官一身輕,早已經不是左院判了。」
「樂天,既然你在此地,便多多照看離恨天,我不能在此久留,這裡便交給你了。」
「請娘娘放心,臣定當盡心盡力。」
樂天湊到姬天凝耳邊:「娘娘,您交給臣的東西,臣已經藏起來了,何時娘娘想要,臣便交給娘娘。」
姬天凝想起,手提電腦還在樂天的手中,那東西早已經沒有電,只是廢物一個。
「先放著吧,樂天,若是可能,你二人便逃離此地,去往他鄉。」
她貼到樂天的耳邊,耳語了一句,樂天臉驀然一紅,異樣的幽香鑽入他的鼻孔,不由得怦然心動。此時再看姬天凝,多了幾分淡淡的憂鬱,少了往昔的靈動,更增添幾分女人味道。
回頭望著姬天凝走出房門,心中的情意和眷戀,卻是不敢說出口。
她,是南詔皇上的女人,他只能遙遙望她一眼,偶然擦肩而過,便已經是極為難得。
他,如今是待罪之身,能否活命要看皇上的心情,如何敢再有非分之想。
「五德,他應該還在沉睡吧?」
五德遠遠地站在火逆鱗的門口,看到姬天凝出來,臉上露出滿意神色。她果然冰雪聰明,明白他派樂天去的意思。
「是的,皇上仍然沒有醒過來,若是皇上醒來您不身邊,恐怕皇上會不快。如今您還是莫要惹怒皇上為好。」
姬天凝點點頭,知道若是想讓離恨天安然離開,還需要侍候好這位冷血君王。
「皇上何時能醒來?」
「一個時辰後便可以清醒,近日皇上病情如何?可是經常反覆無常嗎?」
「是,奴才已經帶來隨身侍候皇上的太醫,向您詳細稟報皇上的病情。如今,皇上的病情加重,令人擔憂。您便沒有什麼辦法,控制皇上的病情嗎?」
「唯有手術,但是……」
姬天凝搖搖頭,手術她並無把握就一定可以治癒火逆鱗的病,畢竟火逆鱗的頭顱之中是什麼情況,她一無所知。
五德蹙眉憂心忡忡地道:「上次娘娘的手術,若是沒有意外發生,可能成功嗎?」
「你也知道是意外嗎?縱然是意外又如何?我這個巫女,還是要被送上火刑台。若不是我逃了出去,如今可能已經化為一縷飛煙,一捧微塵,隨風消散。」
五德湊近到姬天凝身邊,低低地道:「您莫要如此說,須知皇上對您不同,如何會捨得把您送上火刑台處死。皇上早已經有安排,火刑台下另有密道,會把娘娘從密道暗中轉移。即便是娘娘不逃走,如今也會安然無恙。為何,娘娘便不明白皇上的苦心。」
目光中帶著些許無奈和不滿,他在後宮侍候火逆鱗多年,還不曾見火逆鱗對哪位女子如此驕縱寵愛。那已經不是君王對嬪妃正常的恩寵,皇上的心中,是真的有這個女子,她的重要性,令皇上竟然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安排。
「什麼?」
姬天凝愣住了,她一直以為,火逆鱗寧願看著她在火刑台上被燒死,也不願意送她離開。
「娘娘,你該知道皇上對你如何,奴才在皇上身邊侍候多年,也不曾見皇上對那位嬪妃如此恩寵用心。皇上對娘娘,是真心喜愛。」
「怎麼可能?」
「娘娘,聽奴才一句勸,若是沒有君王的恩寵,您如何能在後宮安然度過這許久。為了避免讓您受後宮嬪妃嫉恨陷害,皇上把娘娘留在聽雨閣,便是讓那些嬪妃,沒有加害娘娘您的機會,也是為了,讓娘娘不必去憂心後宮的爭鬥啊。」
五德早就想說這些,只是一直沒有太多的機會,如今看到火逆鱗和姬天凝鬧成這般模樣,唯有他知道,姬天凝離開後,火逆鱗心中的無奈和痛苦。
那次,火逆鱗勃然大怒,幾乎就要去昭陽宮,殺了宮幻鳳。他無奈只能請來太后,才勉強壓制住火逆鱗。只是,其後火逆鱗病情沉重,病了好一段日子。
沒有幾日,便送來並肩王的密奏,火逆鱗狂性大發,殺死了很多人,有一段時間一直昏昏沉沉,神志不清。即便是太醫院,也毫無辦法。唯有那個姬天凝托付的太醫,勉強可以減輕火逆鱗的病情。
一時間癡了,卻原來,白馬皇帝不肯送她離開,是早已經安排好,不會讓她死。
「連讖語都出現了,他不處死我,後宮豈有我容身之地?」
五德楞了片刻,沒有想到此時姬天凝的思路還是如此清晰,不由得心中佩服,感覺便是火逆鱗讓這位娘娘去趟後宮的渾水,倒霉的卻不一定是這位看似純真的娘娘。
「皇上想藏一個人,也並不難,皇上早已經安排好密室,讓娘娘藏在其中,等日後皇上親自領兵出征,便帶著娘娘一起前往。」
「五德,這便是說,我要被雪藏起來,躲在暗無天日的密室中,連新鮮的空氣也呼吸不到,天便如一隻惶恐的老鼠一般。」
五德臉上尷尬起來,他知道姬天凝喜歡自由自在,更早就想逃出皇宮,便是因為皇宮中沒有自由。想到,把如此一個靈動嬌俏的人,關在地下的密室中,心中也是不忍。但是,他忠於的人,只能是皇上。只要能令皇上滿意高興,其他便不足道爾。
「若是那樣,還不如燒死我的好,不自由,毋寧死!」
話語錚錚落地,五德忽然之間,就明白了姬天凝為何死也要出逃。
「娘娘莫要再倔強了,拂逆了皇上的美意,對娘娘可並無好處,對娘娘的那位朋友,更無好處。雖然如今皇上,貶謫娘娘為奴婢,但是只要娘娘博得皇上歡心,便是六宮的位置,也是娘娘的。」
「五德,我的總管大人,何必用如此天真的話來敷衍於我。須知,我如今雖然回到南詔,被皇上抓住。但是你們皇上,並不敢讓我暴露身份,定然還是把我雪藏起來,不令他人知道。若不如此,他該如何解釋,巫女為何沒有被在火刑台上燒死,而是仍然活著?」
五德低下頭,這位娘娘,就不能笨點,糊塗一點嗎?
「休要說六宮之一,便是皇后那個位置,我也不稀罕。如果可以選擇……」
姬天凝沒有說下去,如今,她還有什麼選擇的權利嗎?
火逆鱗睜開眼睛,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一道倩影,矗立在窗前,望著窗外。窗戶被打開了一條縫隙,清冷的風從窗外吹了進來。
「關上窗戶,想凍死朕嗎?」
姬天凝緩緩地關上了窗戶,扭身淡淡地道:「皇上如今感覺如何,可是好些了嗎?」
「不好,過來侍候朕起來。」
攙扶火逆鱗從床上坐了起來,不過是頭疼,如今病情暫時控制住,這位皇上並不會連起床都要人服侍。明白是在折磨她,也不去計較,蹲下來替火逆鱗穿靴子。
「須知,替朕穿靴子,需要跪下來,把朕的腳放在腿上。」
「我忍,我忍,我忍你,看你狂到幾時。」
姬天凝垂下頭,咬牙切齒地跪了下來,把火逆鱗的腳,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腿上,替火逆鱗穿上靴子。她決定了,無論火逆鱗如何對待她,折磨她,她都忍了,忍到離恨天的傷勢好些,離開這裡為止。
「朕的病情如何?」
火逆鱗有些鬱悶,小野貓何時如此乖巧柔順過,她的溫柔和順從,是為了那個胡兒。想到此處,便滿心鬱悶。
「暫時控制住了,皇上不宜情緒失常,過於操勞。」
「朕累了,今夜便在此地休息,先侍候朕用膳。」
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姬天凝盡職盡責地扮演承衣女,不,如今她只是奴婢。扮演一個乖巧奴婢的戲碼,就當是演戲了,而且演對手戲的傢伙,還是個帥哥,她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