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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驚心出逃路 第七章 文 / 煉獄

    第七章

    「前面就是豐原了,你看北方山勢雄奇險峻,和南詔大不相同。」

    姬天凝靠在離恨天身上,有這個人肉真皮沙發在後面,就是舒服。感受著背後的柔軟和溫暖,低聲笑道:「若是你再胖些就好了,我會感覺更舒服。」

    離恨天的臉一紅,有些無奈地看著姬天凝,這個女子和五國的那些女子不同,從來不會害羞不好意思,調戲捉弄起那些鐵騎來,讓他常常會瞠目結舌。

    「天凝,你知道何為羞澀嗎?」

    姬天凝瞪了離恨天一眼:「好啊,你是說我不知羞恥是不是?」

    離恨天笑道:「我可沒有如此說,是你自己說的,就要見到掃北侯了,我看你這幾日興奮的很。」

    話語中,帶著隱隱的酸意,姬天凝笑得更歡了。

    她微微搖搖頭,那個男人的背後,背負了太多的東西,他們之間只能停留在彼此欣賞的友情上。

    他給不了她想要的,亦放不下身上的重擔,最要緊的,是他不會為了她,拋棄手下的兒郎和血仇。因為,如果他要擁有她,就不得不放棄等待了很久的這個機會,不能再留在南詔,做他的掃北侯了。

    白馬皇帝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他也不會為了她,放棄如今的機會。

    她不能去給他再增添煩惱,在他背後的大山上,添一點份量。或許,他們做朋友是最合適的。

    因為,他們都是理智的人,明白什麼該放棄,什麼該擁有。他放棄了所有,就是為了重新踏上豐原這片熱土,為家人,為手下的將士復仇。

    「他背負了太多太多,實在太累。」

    離恨天默然,暗自在心中衡量自己和尚秋原之間的差距,尚秋原雖然是降將,卻是掃北侯,大將軍之位。拜在並肩王宮九天膝下,如今更貴為小王爺的身份,若是日後繼承並肩王之位,貴不可言。

    他只是個胡兒,孑然一身,再無所有。

    「我能給她什麼?我只是個浪跡天涯的浪子,朝不保夕,他卻是可以給她安定的生活,榮華富貴。」

    想到此處,離恨天神色黯然,姬天凝背對著離恨天,沒有看到離恨天眼中的失落。

    「天天向上,若是得到了自由,你想幹什麼?」

    「我……」

    離恨天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若是她和尚秋原在一起,還需要他的保護和跟隨嗎?到時,只怕他是多餘的,應該遠遠地走開。

    姬天凝身體後靠,依偎在離恨天胸膛上,笑語盈盈問道:「想不想周遊列國,踏遍天下的名山大川?」

    聞言離恨天心中一振,低頭問道:「你想周遊列國?」

    「是啊,我一直想周遊天下,若是你沒有其他要緊的事情,一起如何?」

    心中打著主意,周遊列國可不是個輕鬆的活,身邊沒有人陪伴不行。她一個女子,在這個吃人的古代,說不定就被誰搶了去。

    也許是某個皇帝諸侯,覬覦她的美色,也許毛賊山匪,要搶她去做壓寨夫人。若是身旁有一個武功不錯,對江湖道道門清,更兼英俊瀟灑的帥哥陪伴,何其美哉。

    「好啊,好啊,我一直就想浪跡天涯,當然是要保護你。」

    離恨天的俊臉上,露出燦爛笑容,若是她不想要榮華富貴,想周遊天下,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我真笨,怎麼就沒有想到,她本就不是貪慕虛榮的女子,果然是個特立異行的女子,不枉我一片深情。」

    「那就說定了,此事後我們便遠走天涯,到處周遊何其自在。」

    姬天凝伸手抓住離恨天的手,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算是結成了同盟。她有些遺憾,逃的太匆忙,而且因為落入並肩王的手中,也未能到稗子的家鄉去看看。

    她想著,如果得到自由,便回到南詔,去看看稗子的父母。

    「看,到了。」

    離恨天用手向前一指,姬天凝極目望去,一片軍營無邊無際,矗立在遠處。

    「那裡就是並肩王的軍營,我們已經到了。」

    軍營四周圍起一道臨時的木牆,先砍兩排樹幹,一排長一排短。把樹幹底下燒焦以後埋二分之一入土。

    長樹幹排成緊密的一排在外,短樹幹排成一排在內,然後在兩排樹幹之間架上木板,分為上下兩層,這樣長樹幹長出的部分就成為護牆,木板上層可以讓士兵巡邏放哨,下層可以存放防禦武器和讓士兵休息。

    中間是中軍帳,呈放射橢圓形向外擴展,外圍築圍欄,軍馬、糧草、火藥、輜重分散擺放。

    偌大的軍營,竟然沒有什麼聲息,悄然矗立在眼前。姬天凝不得不歎息,並肩王治軍有道,軍規嚴明。

    早有人出來喝問清楚,檢查無誤後,進入中軍帳中回稟。追風鐵騎緩緩地進入軍營,此時他們的速度並不快,以免驚擾軍營。

    姬天凝身上也穿著軟甲,此時單獨騎馬跟在離恨天身邊,因此沒有人過多注意到她。

    不片刻,有人出來傳達並肩王的軍令,令他們各回營帳休息,單獨有兩個人,帶著姬天凝和離恨天進入一個大帳之中。

    「這裡便是你們休息的地方,不要出外亂走,此地乃是軍營,胡亂穿行乃是違反軍規。大帳外有侍衛把守,你們有何需要吩咐他們便是。若是無事,最好在大帳中莫要出來,更不要讓人看到姬姑娘。」

    「我們知道了。」

    姬天凝看著湯慕辰,湯慕辰急忙退了出去,姬天凝呵呵嬌笑。

    晚上有人前來請姬天凝和離恨天同時去赴宴,宴席之後,宮九天留下了姬天凝,讓離恨天先行退下。

    「本王已經準備好了,你何時可以施術?」

    「我要先檢查王爺的妻妾,此事不可輕忽,關係到王爺後嗣,我需要多加謹慎。」

    宮九天點點頭:「應當如此,只是她們不在軍營之中,軍營之中不得有女子。本王把她們安排在不遠處的城中,明日便送你進城,那裡食宿比軍營中要好。本王亦會同去,在城中等待你施術。」

    「如此最好,我檢查過後,若是時機合適,便可以施術。只是,施術期間,要給你用藥,服下此藥後,便會昏睡。施術之時,外人不得在場,唯有我和你二人,若是你不放心,儘管在外面讓你的侍衛把守。」

    宮九天猶疑起來,看著姬天凝,想從姬天凝的神色中看出什麼。

    姬天凝坦然笑道:「我若是有害你之意,不必等到今日,醫者父母心,你若是信我,便施術。若是不信,我亦不勉強。」

    「先進城,等你準備好一切不遲,你有多少把握,可以令那些女子,為本王孕育後嗣?」

    「一次未必成功,此術可以多次重複,若是沒有意外,必定會令王爺的妻妾有孕。」

    宮九天沉吟片刻道:「若是如此最好,等本王的姬妾有孕,便送你去秋原處,前兩日他還曾寫來書信,問起此事。」

    目送姬天凝離開,宮九天在帳篷之中徘徊,心情久久不能平息,就要有自己的兒子了嗎?

    既有欣喜,更多是猶疑,畢竟要讓他和姬天凝獨處,還會昏迷過去,人事不知,他甚為疑慮。

    「那姬天凝,並非邪惡之輩,其眸子清澈明亮,以她素日行事所觀,的確懷有醫者父母心。尤其是未曾入宮,在軍中時,聽聞她為了救治將士,累得昏倒。如若如此,她未必會害我。」

    疑慮重重中,宮九天期待次日早些到來。

    「這些便是本王的姬妾,你可休息兩日,再為她們檢查是否合適。」

    姬天凝搖搖頭笑道:「我知道王爺心急,便開始檢查吧,還請王爺退下,讓她們一個個進入我的房間。」

    一併排,有六個女子站立在房間中,環肥燕瘦,各有所長,皆是青春美貌。姬天凝暗歎,古代的女子真是沒有人權,就這樣淪為並肩王的生育機器。

    「見過神醫。」

    一個女子從門口走了進來,向姬天凝施禮,姬天凝笑道:「坐吧,無需多禮。」

    女子坐下,用期盼的目光看著姬天凝:「敢問神醫,我果然可以為王爺孕有子嗣嗎?」

    「也許可以,你今年多大?」

    姬天凝問了女子些問題,得知女子是並肩王宮九天的姬妾,她們這些姬妾,唯一的希望,便是懷上後嗣,才能在王府中立足,後半生才有依靠。

    把這些女子的情況記錄下來,甄選其中合適的人,要時間、身體各方面都適宜受孕。其中最難的,便是是否能夠受孕,還有宮九天的精子成活率有多少。

    記錄完那些女子後,姬天凝把宮九天叫到房間中,拿出一包藥丸:「這些藥,每日早中晚服用一粒,期間最好不要飲酒服用其他藥物。並無其他禁忌,三日後,先做第一次施術。」

    「要施術很多次嗎?」

    「一次恐怕未必會受孕,你帶來六名姬妾,每次選擇其中兩人,這樣分為三次,若是有人受孕,便可能有男女之分。若是一次,可能是男,也可能是女,幾率各半。」

    宮九天猶豫片刻道:「定要服下昏迷的藥物,才能施術嗎?本王不懼疼痛,可否在本王清醒的情況下施術?」

    姬天凝搖搖頭沒有說話,此術並非一定要人昏迷,她只是不想讓宮九天清楚,她到底用了什麼辦法,令其姬妾受孕。

    「本王平生最恨之事,便是有人欺瞞背叛,若是你有意戲弄本王,本王定會讓你後悔莫及。」

    姬天凝怒道:「我好心好意,你若是不信便算了,放我和離恨天離開,我把最後的解藥給你,從此兩不欠。」

    宮九天甩袖就想離開,又想發火,他發現面對這位妖姬,情緒便不知不覺不受控制起來。急忙壓抑下心中的怒火,緩緩地在房間中徘徊,一時間不能決定。他太想有自己的兒子了,但是更擔心最後是一場空。

    「王爺請回吧,明日便送我和離恨天到尚秋原處,我離開之前,會把解藥給尚秋原。我看你很信任他,我和尚秋原乃是君子之交,便看在他的面子上,亦不會戲弄於你。如此,皆大歡喜,但願你我無再見之日。」

    姬天凝冷淡地起身,看著宮九天。

    「你不必如此,須知此事對本王意義重大,是本王失態了。一切,便如你所說,任憑你安排,本王相信你!」

    眸子中沒有了陰鷙,坦然望著姬天凝:「十多年來,本王再未如此相信過任何人,包括本王的女兒在內。但是,今日本王選擇相信你,只因你為人坦蕩,行事無差。」

    姬天凝亦有些驚異,他就如此相信她嗎?鬼才知道,或許,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他沒有其他選擇。

    「既然如此,你需明白,疑者不用,用者不疑,此點你便不及他了。」

    「他?」

    宮九天問了一句,便立即明白姬天凝是指火逆鱗,陰沉地笑道:「其中之事,你不甚明白,疑或者不疑,他亦只有這樣選擇。就如他從未信任過本王,仍然要用本王一般。只是本王說信任你,便再無猶疑,再無害你之意。須知,本王縱有千般是非,卻是一言九鼎。」

    姬天凝目送宮九天離開,忽然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亦同樣背負了太多的無奈和沉重。

    「還是無官一身輕啊!」

    三日後,事先準備好的密室中,除了宮九天外,還有他的兩位姬妾。那兩位姬妾,已經服下藥物,躺在搭建的臨時手術台上。

    宮九天也服下藥物,靜靜地躺了下去,感受著身體的力量一點點失去,麻木昏沉襲上腦海。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再沒有意識。

    姬天凝看著三人,三人的褲子都已經脫了下去,蓋著一張白色布。她掀開宮九天下身的白布,拿過一個瓷瓶,套在宮九天雙腿僅存的部位上。

    她已經在給宮九天的藥物中,加入可以令其亢奮的藥物,此時就等待精液溢出後,用瓷瓶接住,放入兩個姬妾的體內,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過了不久,一股白色的液體,從宮九天的殘餘的部位流出,等液體完全流出後,姬天凝拿起液體,放在便攜式顯微鏡下,仔細看了看,果不其然,裡面隱隱有活動的精子。

    此時,她才鬆了一口氣,既然有正常活動的精子,便可令女子受孕。

    她把液體分成兩份,緩緩地用針管,插入女子的體內,直到針管完全沒入體內,把其中的液體注射到女子的子宮之中。如此,便算是完成了一個,她已經計算過,這幾日正是這兩個女子分泌卵子之時。

    若是精子和卵子正常結合,便可以受孕了。

    很快,便完成了這一系列的小動作,姬天凝故意延長了時間,等待他們自動清醒過來。

    「如何,可是成功了嗎?」

    宮九天仍然感覺渾身無力,雖然清醒過來,但是身體仍然是麻木的,無法活動。

    「完成了,是否成功要等過些時日才能知道,若是她們正常受孕,才能算是成功。只是預先說明,我不能保證她們一次便會受孕,更無法保證,她們受孕後,會誕下男孩還是女孩。」

    「無論男女,皆是本王的後嗣,本王感激不盡。」

    姬天凝笑著看宮九天:「你感覺如何?」

    「並無什麼感覺,只是渾身麻木。」

    「此乃是藥物余留的作用,過一些時候便會消失,並無什麼影響。」

    「什麼時候要第二次施術?」

    「五天之後,便可以第二次施術,下次同時有三個人和王爺一起施術。最後一次,大概要在七天之後,具體時間,我會隨時通知你,你莫要遠離。」

    「再施術兩次,便可以停止了嗎?」

    「那要等一個月後,看她們是否受孕,才能決定。若是受孕,便可以停止,若是其中沒有人受孕,便要再施術。」

    姬天凝嬌笑:「呵呵,你何必如此心急,須知便是夫妻同房,亦不會一次便受孕,如今我施術後受孕的幾率雖然要大一些,但是也未必就會一次成功。好在經過此次後,你已經有了經驗。」

    兩日後,大軍進發,宮九天暗中攜帶姬天凝和姬妾,隨大軍前行。為了保證不被軍卒發現,便命她們皆身著戎裝,混在追風鐵騎中,夾在其中隨軍行進。

    其間,也遭遇了兩次戰鬥,但是姬天凝身在中軍之中,自然無憂。

    第二次施術,便是在大帳中進行。

    第三次施術後,大軍已經推進二百餘里,姬天凝昏昏然在中軍,也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

    「不想才出虎穴,又落狼口,我怎麼就如此命苦?」

    靠在帳篷上,望著連綿起伏的大營,要想從這裡逃出去,難度比從皇宮中逃出去更大。她的帳篷周圍,密佈鐵衛,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盯著她,沒有片刻稍離。

    「噠、噠、噠……」

    軍營中響起馬蹄聲,姬天凝望了過去,但見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的一匹雪白駿馬上。

    人如玉樹,馬似蛟龍,在滿目戎裝中,那人一襲白衣,隱隱有蓮花閃現。

    「尚秋原!」

    姬天凝驚呼出聲,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在此地,再一次見到這個男子。心驀然熱了起來,正是這個男子,一次次在暗中幫助他,不遠千里從豐原派金甲回京都救援。

    正是這個男子,安排離恨天和手下,一直在宮外等候時機,不惜冒著被白馬皇帝和並肩王發現猜忌的危險,也一定要救她出來。金甲等人,雨夜冒死帶她奔逃,其後又追隨並肩王的追風鐵騎,直到豐原。

    看到尚秋原,姬天凝心中熱乎乎的,雖然他沒有親自前往,但是卻一直關注著她。

    如今他親自到並肩王的軍營中來,恐怕亦是為了她,叫她如何不感動。

    「尚秋原,尚秋原……」

    姬天凝高舉起手,向尚秋原拚命揮動,向前跑了過去,卻是被鐵衛阻攔了下來。

    尚秋原耳中聽聞嬌脆熟悉的聲音,俊逸的臉龐上露出一抹笑容,這聲音太熟悉了,敢在軍營中直呼他名字的,除了那位姑娘,再不會有別人。

    軍營中的人,不是稱呼他大帥,便是侯爺,並肩王的手下,更會恭恭敬敬,意味深長地尊稱他一聲:「小王爺」。

    回眸望去,看到一個軍卒,身穿軟甲,不停地向他揮手。一雙剪水雙瞳中,滿是興奮之色,嬌靨上帶著燦爛笑容。

    心頓時放了下來,她看起來很好,並未受到折磨為難。提馬向姬天凝的方向過去,鐵衛們見到尚秋原過來,都單膝跪於地:「叩見小王爺。」

    「尚秋原,你好嗎?」

    入目,仍然是滿頭的銀髮,在陽光下那般刺目。秀逸的雙眉下,溫潤的目光絲毫沒有改變,帶著溫柔笑意看著她。

    「姬姑娘,又見到你了,我很好,你可安好?」

    「我很好,見到你真好,你怎會來到此地?」

    尚秋原跳下馬來,對鐵衛道:「免禮。」

    鐵衛們見尚秋原下馬,不敢阻攔,畢竟他們的王爺對尚秋原極好,看樣子是很信任,寵信有加。

    無論他們心中是何想法,表面上卻是不敢有絲毫失禮,就因為並肩王手下的一員大將,對尚秋原失禮,便被推了出去處死,若不是尚秋原一力求情,如今已經是人頭落地。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並肩王命杖責四十,令此人跪在尚秋原的大帳外,一天不得起來。

    從那後,便無人敢在尚秋原面前失禮,即便是尚秋原不會見罪,並肩王卻是不會饒了他們。

    姬天凝跳到尚秋原身邊,一把抓住尚秋原,可是看到親人了,有尚秋原在,她更是安心很多。無論如何,這個男子肯冒險三番五次暗中幫助他,派金甲回京都救她,這份情誼讓她感動。

    「咳咳……」

    尚秋原以目示意姬天凝,在這裡如此做十分不妥,姬天凝撇撇嘴,依依不捨地鬆開尚秋原的手,不過是握手啊,有什麼了不起,古代人還真是封建到讓人無語。

    「怎麼不見離恨天?」

    「因為侯爺此時眼中只有佳人,如何會看到我。」

    旁邊一個軍卒懶洋洋地靠在帳篷上,一雙明亮艷麗的眸子,看著尚秋原。

    見尚秋原目光轉到自己身上,走了過來抱拳到:「見過侯爺。」

    尚秋原回禮:「原來離壯士在此處,一路之上,多多有勞離兄了。」

    「不敢當,某乃是一介草民,不敢當侯爺如此稱呼。」

    離恨天本是想,稱呼尚秋原一聲小王爺,終是不好意思如此叫出口。想著如此頗有失男子漢風度,也擔心會引起姬天凝的不快。

    「姬姑娘,你在此地安好我便放心了,且待我先去見過父王,再和你敘談。」

    姬天凝心中一緊,「父王」這個稱呼,他便毫無窒礙,如此輕鬆地說出口。如此說時,他心中是如何想法?

    五國之人,莫不譏笑他,身為豐原的駙馬爺,大將軍侯爵之位,先是歸降南詔,其後,厚顏無恥地拜並肩王為父。她亦聽聞了許多風言風語,只是這些人,又誰知道這個男子心中的淒苦。

    手,輕輕地握住了尚秋原的手,清麗出塵的嬌靨滿是溫柔笑容,明亮的眸子中,只有信任和理解。

    「兄真乃是奇男子,大丈夫也,兄去吧,我在此地等候兄歸來。」

    尚秋原溫潤淡然的眸子一亮,手微微一緊,用力握了握姬天凝的手,入手柔若無骨,還是她最懂得他啊。

    有如此紅顏知己,人生夫復何求。

    「愚兄先去,賢妹稍候。」

    放開姬天凝的手,縱身上馬,向著並肩王的中軍大帳催馬行了過去。

    並肩王早已經接到回報,甚至知道尚秋原和姬天凝已經見面,他靜靜地坐在大帳中,等待尚秋原到來,心中仍然想著,三次施術,那六位精挑細選的姬妾,是否會有孕在身。

    「兒臣參見父王。」

    尚秋原走入大帳,就欲跪倒施禮,宮九天早已經起身,伸手扶起尚秋原笑道:「吾兒不必多禮,你我父子何須多這些繁文縟節。過來坐在父王身邊,我父子好好敘談。」

    「父王,此乃是兒臣該盡之禮儀,豈可輕忽。」

    「吾兒不必拘禮,坐吧。」

    尚秋原坐在宮九天身邊,看著宮九天道:「父王臉色甚好,可是有什麼喜事?」

    宮九天笑道:「你好眼力,便什麼也瞞不過吾兒,為父今日心情甚好,正想去你那裡,你便來了。」

    「聽聞父王歸來,兒臣因軍務在身,未能及時過來請安,請父王恕罪。」

    宮九天擺擺手:「我父子之間,莫要如此生分,須知為父待你如親生無二。」

    尚秋原笑道:「父王本是兒臣之父,有什麼親生非親生之分,兒如今也只有父王這一位親人,可以讓兒盡孝。」

    眸子中,閃過一抹濃濃的憂傷,他的父母和妻兒,都在這一場慘禍中,被滅門至死了。既然拜在了宮九天的膝下,他便用心相待,並無懈怠之處。無論宮九天是何意,他不會因此有絲毫缺失。

    在南詔的皇上和並肩王之間,無論這二人是何心思,對君,他忠誠無二,對並肩王,盡到了一個兒子該做的一切,有過之而無不及。

    也正是因此,他不偏不倚,只是盡力做好本分,得到了並肩王的寵信。

    「吾兒此言,令為父大慰,有吾兒這樣的子嗣,乃是人生一大快事。前方戰事如何?」

    尚秋原回稟前方戰事進展,二人談了片刻軍情,尚秋原細心地發現,今日並肩王的臉上,少了平日的陰冷,就連眸子中散不去的陰鷙,也多了幾分明朗。

    「今日見父王,臉色紅潤,情志歡愉,兒臣還不曾見過父王心情如此愉悅。可是有什麼喜事,為何不告知兒臣,讓兒臣也替父王欣喜?」

    「吾兒猜猜,看吾兒是否能猜中。」

    宮九天第一次如此說話,多了幾分人情味,亦有些得意。

    尚秋原沉吟片刻:「莫非是因為皇后有了皇子,父王才如此欣喜,或者是因為父王抓到了姬天凝?難道是父王,有了破豐饒的妙計?」

    他假作沉思,冥思苦想,宮九天狠狠地在他肩頭拍了一下,笑道:「為父便不信,吾兒你猜不到,莫要如此討為父歡心了。」

    話雖然如此說,目光中卻是露出笑意,尚秋原肯如此做,也是為了令他歡心,可謂是用心良苦。和尚秋原相處之下,他沒有看到尚秋原有一點勉強委屈之意,全心全意以兒子的身份對待他。

    這亦是他最感動的地方,才肯信任尚秋原,把姬天凝出逃的事情,替尚秋原攬在身上,遮掩過去。

    他明白,此等罪過,放在他身上,不足掛齒,但是尚秋原卻承受不起。

    「吾兒以後要做什麼事,莫要對為父隱瞞,須知為父豈會不為吾兒著想。吾兒行事,亦要三思,姬天凝之事,吾兒不必憂慮,為父已經告知皇上,此事乃是我為,姬天凝亦送出了南詔,遠往異國他鄉。」

    尚秋原跪了下去,低頭道:「多謝父王,請父王恕罪。」

    此時,再不必隱瞞什麼,金甲回來已經把所有的事情回稟於他,今日前來,一是為了姬天凝,二是為了向並肩王請罪。

    親自只帶了小隊的隨身親衛前來,乃是表示他的誠意,亦做好了受責罰的準備。他不知道,並肩王會如何行事,這位王爺的心思,他同樣不能完全看透。

    但是此事已經暴露,便只有前來請罪,等候並肩王的處置,唯有寄望於和並肩王平日相處甚好,取得了並肩王的寵信,可以減輕處罰,並不會影響他進兵豐原的計劃。

    心中隱隱有種感覺,並肩王不會因此事太過動怒,引起重責。

    宮九天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尚秋原,沒有辯解,亦沒有推脫,他喜歡如此有擔當的男子,不禁欣喜,收了此人為子,本是他的一招棋,但是卻收穫良多。

    欣賞他的坦誠,並未因為他人的恥笑,或者因為不得已,面對他時有一絲勉強和為難。在他面前,盡力盡孝,事事以他為先,為他著想,細心體貼之處,便是親生兒子,也難以媲美。

    伸手拉起尚秋原,溫言道:「吾兒,為父既然收了你,吾兒亦赤誠相待,你我父子之間,莫要隔心。吾兒此舉,頗有不妥,若是預先告知為父,此事何須吾兒多費斟酌。」

    「父王,此事本該是兒臣所為,姬天凝有恩於兒臣,亦有大恩於兒臣手下的將士。便是為此,兒臣豈能畏刀避劍,放任不理。便是被皇上責怪,父王責罰,兒臣亦當盡力,令其不受苦楚,救援她得償所願。此,是兒臣欠她太多,當湧泉相報。」

    宮九天欣慰地點點頭,用欣賞的目光看著尚秋原,知恩必報,此之謂大丈夫。他能如此對待一個女子,更不會辜負他一片苦心。

    若是論恩情,尚秋原亦算是欠他良多,進兵豐原,若非有他在背後全力支持,給尚秋原增兵派將,如今豈能有今日的勝局。

    推進了數百里,進兵肥水,已經靠近豐饒,如今四國出兵,反而是尚秋原的軍功和進兵速度,為四國中的第一。背後有他全力支持,內有幾個皇子紛紛拉攏,加上舊日的部下,明裡暗裡相助,眼看豐饒便指日可破。

    此是第一樁大恩,他相信尚秋原心中有數,尤其是他暗中離開豐原,臨走之前下命,所有軍隊聽從尚秋原的調遣指揮,若有不從,軍法從事。

    第二樁大恩,便是把姬天凝的事情,攬在自己身上,不令尚秋原在其中有一絲過錯,免於受猜疑。

    尚秋原目露感激:「父王大恩,兒臣萬死難報。」

    宮九天滿意地笑道:「我父子之間,還談什麼恩情,今日便告知吾兒一件喜事。吾兒所言極是,姬天凝果然有辦法治療為父的舊傷,可以令為父留下子嗣後代。如今已經施術三次,就等待那些姬妾受孕的好消息了。」

    俊雅的臉上,現出驚喜之色,躬身笑道:「恭喜父王,賀喜父王,日後父王便有自己的子嗣,可以繼承父王的香火家業了,此等大喜之事,當敬父王一杯,以為恭賀。」

    宮九天擺擺手:「吾兒切莫先驚喜,此事尚未有回音,除了吾兒外,為父不曾告知任何人。若是那些姬妾不能受孕,便又會令那些小人恥笑了。」

    「父王,兒臣有預感,父王定當會有自己的子嗣,只望那時,父王莫要嫌棄兒臣,把兒臣一腳踢出去便是了。」

    「哈哈……」

    宮九天開懷大笑,笑聲傳出帳篷,落在帳篷外鐵衛和眾將士的耳中。那些人面面相覷,他們似乎從未聽到過並肩王笑得如此開懷,如此大聲,不由得暗暗佩服尚秋原,竟然可以討得並肩王如此歡心,難怪得到並肩王無比的寵信。

    望著眼前這個喜怒難測,五國人口中最陰狠毒辣的並肩王,尚秋原心中亦有些許憐憫,他是那樣孤獨寂寞,用陰冷的表情,拒人千里之外,但是有誰知,他心中的苦楚,實在對人難言。

    「秋原,你便不擔心,日後為父把偌大的家業和富貴,交與自己的子嗣,不交給你嗎?」

    尚秋原坦誠地望著宮九天:「父王本該有自己的子嗣,把家業交給他,父王對兒臣有知遇之恩,更有莫大恩德,兒臣當盡力報答孝敬父王。但是兒臣,從未想過要接手父王的家業。待豐原國破之日,豐氏一族滅族之日,便是兒臣隱退之日。」

    宮九天疑惑道:「吾兒正是建功立業之大好年華,如何年紀輕輕,便想隱退了?」

    「父王,兒臣的心好累,此間事了,只想尋一處幽靜的地方,過安定平淡的日子。若是日後父王歸隱,兒臣願服侍父王,盡人子之孝。」

    宮九天望著尚秋原沉吟良久,知道此言是尚秋原肺腑之言,若是論權勢,曾經身為豐原的駙馬爺,手握大權,便連豐原的皇帝也要忌憚幾分,如此權勢,比他也只是稍差一點。

    只因,尚秋原並不是那般囂張弄權的人,如今他歸降南詔,起兵征討豐原,是累了。

    望著尚秋原滿頭銀髮,心中亦有些淒傷,正是因為尚秋原的過往,他才大生同病相憐之感覺。正是因為尚秋原的為人,他才肯信任他。

    「秋原吾兒,若是你定要如此,為父亦不勉強於你,只是有些事情,未必如願。你此來,可是想接姬天凝走嗎?」

    「父王,兒臣此來,一是探望父王,向父王請罪。二是看看姬姑娘可好,姬姑娘於兒臣,便如妹妹一般。」

    「若是吾兒的妹妹,為父亦當視為子女一般,如今她尚要為為父施術,等過些時日,若是施術成功,為父便送她去你那裡。吾兒可以不必擔憂,為父如何對待吾兒,亦當如何對待她,不會有絲毫為難怠慢。若是吾兒喜歡她,亦無不可。」

    尚秋原微微一愣,幾時開始,姬天凝竟然贏得並肩王如此相待了?

    他深知,能得到並肩王如此相待的人,五國屈指可數,恐怕也只有宮幻鳳和他而已。

    「她還真是厲害,竟然贏得父王歡心,卻不知是用了什麼辦法。」

    宮九天笑著拍了拍尚秋原的肩膀,越看越是喜歡,若不是這個兒子進言,恐怕姬天凝早已經被殺掉,哪裡會有今日為他施術,留下子嗣的事。

    「那妖姬還真是個異數,博學多才,伶牙俐齒,便是為父亦有些喜歡欣賞於她。可惜,本王如何便沒有這樣的子女。」

    「父王此言便偏心了,難道兒臣還不能令父王滿意嗎?如此說來,是兒臣的過錯,這便在父王面前請罪?」

    尚秋原說著,便要跪下來,臉上卻是帶出笑意,看著宮九天。

    宮九天拉住尚秋原的手臂,再一次大笑:「好、好、好,你竟然也來調侃為父,莫非是和姬天凝所學不成?」

    「若是父王喜歡妹妹,便收了妹妹做女兒,她乃是兒臣的妹子,做父王的女兒也正是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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