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暗流波連波 第二十一章 文 / 煉獄
第二十一章
宮九天冷酷地一把捏住太后的脖頸,拉到自己面前,看著雪白嬌靨上印著的五道紅色手印。冷冷地鬆手,把太后一腳踢開,從神案上下來,邁步向門口走去。
「既然如此,本王就告辭了,太后便在此祈禱,看你的真神,是否能保佑你如意!」
毫不猶豫,走到門口,便要推門而出。
腳,被一雙纖纖素手抱住了,身後,太后跪伏在地,低聲顫抖地道:「王爺,妾身願意侍候王爺……」
靜室中,門窗緊閉,旁邊便有靜室,供她休息所用。
宮九天盤膝坐在床榻上,淡冷地看著太后。
無論她如何高貴,在他面前,不過是一個卑微庶出的妹妹,連稱呼他王兄的資格都沒有。
一直以來,在府中,她看到他,要跪下施禮,稱呼王爺。
如今,她以為那些歲月已經遠去,卻沒有想到,會再度回來。
一條絲帕,已經咬在口中,那是為了,讓自己不會發出痛苦的叫喊,驚動外面的人。
「你是屬於我的,永遠是屬於我的,哈哈……」
但是,這一次,宮九天沒有,折磨夠了,便悄然離去,留下疲憊痛苦不已的她。
一連幾日,火逆鱗都留宿在姬天凝的寢宮,極盡溫柔體貼之能事,便是姬天凝偶爾激怒他,說些譏嘲的話語,他也是一笑置之。
姬天凝鬱悶地托著腮幫,坐在窗前向外面看,如今便是連這個院子,她也不能出去,好在白馬皇帝總算是沒有逼迫她去侍候更衣,讓她在這裡逍遙。
從三品的貴嬪,降到從九品,最低級的嬪,不過是比宮女地位稍微高一點,待遇卻沒有任何變化。仍然住在原來的地方,還是那些人侍候她。只是,少了一個稗子。白馬皇帝交代過,處死了兩個太監,卻沒有交代,幕後的黑手是誰。
躡手躡腳地從後窗爬了出去,後窗處有一顆茂密的大樹,正好可以遮住她的身影。
調皮的笑容,在唇邊展現,此時,她似乎又回到了高中時代。這樣的事情,在學校也幹過很多次,記得小時候,她就很淘氣地喜歡爬房上樹。
火逆鱗雖然派人守護在姬天凝的寢宮內外,嚴命要把姬天凝保護好,但是他還是沒有想到,姬天凝會跳窗爬樹。上一次,畢竟是在一樓,姬天凝跳窗逃跑。
後來火逆鱗便給姬天凝換了住的地方,現在她住的是三樓頂層,若是下樓,會立刻被發現。
沒有人想到,她會從三樓的窗戶逃出來,這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順著窗口出去,抓住樹枝,身上又換回了牛仔套裝,穿宮裝爬樹簡直就是找死。
靈動的眸子,向四周掃視,把身形隱藏在茂密的樹中,緩緩地一點點向地面爬了下去。隱藏在樹幹後,從花叢中俯身躲過守衛。此時正好是深夜,今夜又是風高月黑,因此守護的侍衛,也沒有注意到姬天凝已經從寢宮爬了出來。
悄然從偏僻的地方閃過侍衛,雖然從寢宮出來,但是想離開風雨閣,還是做不到的。
這裡守衛森嚴,沒有人發現她,不過是因為沒有人想到,她會從窗口爬出。
姬天凝住的地方,離火逆鱗的寢宮很近,因此她躲過了侍衛,靠近了火逆鱗的寢宮。並不是想借此機會逃走,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尚秋原送來的密信,令她心中不安,想偷窺火逆鱗,知道某些事情。一直被軟禁在自己的院子中,稗子死後,再無人暗中把消息告訴她。心中隱隱有不祥的預兆,尚秋原的密信,更向她洩露了某些秘密。
心在不安地跳動,這幾日,她和他相處的很融洽,她亦收起了尖利的爪子,用溫柔真心對待。
「白馬皇帝,我的真心實意,可能換回你的真心嗎?」
畢竟是自己的第一個男人,幾番的纏綿,她如何能對火逆鱗毫不動情。
若不是尚秋原的密信,她也不會如此想探火逆鱗的秘密,她只想知道,她的真情付出,是否會得到同樣的回應。哪怕是,他還有很多女人,她在乎的,只是他對她的態度。
小心翼翼地接近火逆鱗的寢宮,這裡暗中有不少高手守護,若是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發現。
靜靜地趴伏在黑暗中,等待機會,目光從一顆大樹上掃過。這顆大樹,枝繁葉茂,有一根粗大的樹枝,接近火逆鱗的寢宮。
悄悄地爬上大樹,借茂密的枝葉遮掩,漸漸接近寢宮。她來的機會很好,火逆鱗並未在寢宮之中,因此守衛相對就並不十分嚴密。此時,火逆鱗苦惱地在春暉宮,太后提前回來了。
本來,太后到鴻蒙宮祈福,要半個月才能回宮,卻不知道為何提前回宮。
這是讓火逆鱗最頭疼的事,前幾日,太后從鴻蒙宮傳回神諭,言道姬天凝乃是妖孽巫女,妖孽出,國必亡,要他把姬天凝送上火刑台,除妖孽,興南詔。
那時太后畢竟在鴻蒙宮,他可以推脫,結果宮九天的奏折接踵而至,不得已才下旨把姬天凝貶為承衣女。
只是這樣,仍然未能平息洶湧的謠言和群情,火逆鱗亦很無奈。
金黃色繡著鳳凰的雲煙衫,逶迤拖地,明黃色古紋雙鳳雲紋千水裙,碧霞羅牡丹薄紗。雲髻峨峨,戴著五鳳朝陽掛珠冠,臉嬌媚如月,眼顧盼生輝,撩人心懷。氣質雍容貴氣,容顏魅惑俏麗。
袖口的手,微微握緊,有誰知,華麗皇袍下,肌膚上一道道的淤痕。
美麗的眼睛中,露出一抹濃重的仇恨,垂下眼瞼遮掩了眼中的神色。在鴻蒙宮中發生的事情,只有她和那人知道。
「為何?他那日,竟然並未要我?只是更加變本加厲地折磨侮辱於我?莫非,他真的已經無有能力,再行男女之事了嗎?」
想到此處,臉上竟然露出一抹笑意,若真是如此,心頭之恨也可稍解。
「母后,當真有什麼神諭不成?」
火逆鱗臉上露出不屑,傳說中的神諭,奇幻非常,因為神諭的出現,妖孽之說在祖龍,在南詔日益興盛。便是民間,亦患得患失,呈上萬民表,要求把妖孽巫女送上火刑台。
火刑台,本是對那些妖言惑眾,罪大惡極之人準備的極刑,很少動用。至少,南詔立國之後,還不曾使用過。
把罪人綁在火刑柱上,用熊熊的烈焰活活燒死,據說唯有如此,才能令罪人的**和靈魂,都化為灰燼,連輪迴的機會都沒有。
火刑台,可以除掉任何妖人,令那些妖孽罪人消失在天地之間。只是,亦不能隨意動用。五國的都城中,都有火刑台,能榮登火刑台,被烈焰燒成灰燼的人,亦會在五國的歷史上,留下濃重的一筆。
火逆鱗確定,那隻小野貓寧願躥出宮牆,自由自在地遠去,也不願在歷史留名。
「本王要誰死,誰就不能活在這世上!」
言猶在耳,寬大袖口中的手,再度握緊,隱隱的疼痛,從身體傳出,便是精心治療休養了數日,仍然未能解除軀體的疼痛。
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心在痛,她只有這個兒子,不想這個兒子卻有怪疾。
「麟兒,我知道你喜歡她,但是,如今沒有其他辦法,莫要任性。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還擔心沒有嗎?」
「她不過是一個毫無心機的女子,為何定要如此?難道,兒臣身為皇帝,竟然連一個喜歡的女人,都留不住嗎?」
「是一個蠻夷女子重要,還是天下和基業重要,孰輕孰重,無需哀家多言。」
火逆鱗霍然起身,在太后的寢宮內徘徊,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說話也無需顧忌太多。
「母后為何也來逼迫兒臣?母后該知道,只有她才有可能治癒兒臣的疾病,莫非母后連兒臣的命,亦不放在心中嗎?」
目光盯著太后,此時他想起,自己的母后也是宮家的人。
「唉,麟兒,莫要以為母后不知,宮九天已經送來奏折。群臣的奏折,民間的恐慌,你何時開始對一個女子,如此在意了?」
「母后莫要忘記,你也是女子。」
「啪……」
太后重重地一拍桌案:「神諭不可抗,姬天凝乃是蠻夷巫女,海外妖孽,禍亂後宮,當送上火刑台處以極刑!」
「原來母后,果然並不在意兒臣死活,莫非是因為,母后的好侄女,懷了朕的龍種嗎?」
淒傷無奈的目光看向滿臉叛逆的火逆鱗,此時愛子臉上,滿是冷峻,還有說不出的失望。她豈會不把自己唯一的兒子,放在心中,只是處死姬天凝還可以保南詔安然,保兒子坐穩皇位。
如果此時違逆宮九天的意思,恐怕失去的,不僅是南詔的天下,還有他們母子的性命。
伸手握住火逆鱗的手,她握得很緊,很緊。
「麟兒,你是母后唯一的兒子,也是母后的一切。我雖然姓宮,但是莫要忘記,我是你的母親。哀家的母親和弟弟,你可知是如何死的嗎?」
火逆鱗搖搖頭,那些事情他並不太清楚。
「他們,都是宮九天殺死的,若非母后是女子,又被先皇看中,也不會活下來。這些事情,從未告訴過你,如今也是該告訴你的時候了。若是宮九天退兵,甚至兵變,失去的不僅是南詔的天下,更有你我母子的性命。」
「那老鬼,竟然敢威脅朕!」
怒火從眼中射出,握緊了拳頭,便是一個女子,他也沒有權力留在身邊,保住她的性命。
「手術既然失敗了,她也未必就能治癒我兒的疾病,並非母后心狠,容不下她。不能為了一個蠻夷女子,失去天下,失去我唯一的愛子。若是,我兒不忍,此事便交給皇后去做吧。」
「不!」
火逆鱗緊緊握住太后的手,太后蹙眉:「麟兒,你弄痛母后了。」
緩緩地鬆手,已經把姬天凝貶為承衣女,就是想保她安然無恙。卻想不到,太后會為此事,特意回宮逼迫。
「多年的計劃,難道要因一個女人而放棄,或者失敗?你輸了,輸的不僅是命,還有江山社稷!即便是你願意為一個女人輸掉這一切,若是你輸了,她更無法活下來。」
「兒臣已經把她貶為奴婢,還要怎樣?母后為何,也來苦苦相逼?」
「麟兒,你裝病把宮九天調出京都,出征豐原。你暗中聯絡群臣,把皇子交與宮幻鳳撫育,是為了什麼?」
火逆鱗上前一步,逼視太后:「母后何出此言?」
「莫要忘記,在你年幼時,出去征戰時,哀家多有替我兒處理朝政。只是近年來,我兒長大,哀家便不再去管那些。麟兒,這些事情,何須對母后隱瞞,母后總是支持你的。」
看著太后未曾說話,多年來,太后一直在背後默默支持他。先皇戰死時,他不過才十五歲,還要四處征戰,正是太后為他處理很多事情,包括朝政。
只是,當時的大權,都在宮九天手中,因此他總以為,太后能處理朝政,亦是宮九天在背後支持。畢竟,太后也是宮家的女人,後來太后催促他娶宮幻鳳,立為皇后,更讓他以為,是為了鞏固宮家的權勢。
如今,太后的話,有幾分是真,他無法分辨。
「麟兒,有時候,勝負不是在戰場上,亦不是在朝堂上。你想殺宮九天,絕不是在那些地方。那樣,即便你取勝,亦是慘勝,而你並無勝的把握。唯有麻痺其心,令其失去警惕之心,在後宮中,才是最好的地方。」
「母后此言何意?父王功高蓋世,乃是我南詔柱石,不可或缺。母后此言,大是不該!」
太后搖搖頭笑了,身上隱隱的疼痛,心底難言的羞辱,如果有機會,她會親手折磨他,令他日夜哀號。
「麟兒,你看。」
太后推開窗子,後面有一塊空地,一些宮女,淺笑著在玩鬧。他也知道,太后專門養了些宮女,訓練她們各種技藝,用來娛樂自身。
那些宮女,皆身著緊身衣,有的在跳舞,有的在做各種遊戲,還有的把繩索拴在空中,玩走繩的雜技。
「你看到了什麼?」
銳利的目光,從那些宮女的身上掃過,這些宮女都很年輕,容貌姣好,身材曼妙。最難得是,動作靈活。幾個宮女正在蹴鞠,卻不想,球飛了出去,正打在走繩的宮女身上。
宮女從繩子上掉了下來,在空中一個翻身,一腳把球踢了回去,輕輕地落在地上,毫髮無損。
一個蹴鞠的宮女,翻了個跟頭,把球再倒踢了出去。
一道亮光,從眼中閃過,這些宮女身手不凡,竟然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回眸望向太后,訓練這些宮女,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他素知,太后選了民間七、八歲的女孩,在後宮訓練,說是教她們琴棋書畫,用來打發時間。
「沒有人會防備一些宮女,尤其是一位以武功聞名天下的三軍統帥,樹倒猢猻散,若是他死了,還有誰會效忠於他,為他出頭?」
「母后訓練這些宮女……」
心中驀然一亮,難道太后訓練這些宮女,是深有用意?
「哀家從不讓她們拋頭露面,便在這裡,不許出入,連皇兒也是第一次看到。若是時機成熟之時,哀家便把這些宮女,送給皇后!」
火逆鱗心中一顫,太后思慮的太周到了,連後路都已經安排好,宮九天懷疑誰,也不會懷疑自己的女兒。
「她們,只效忠於哀家,若是有三心二意,九族盡會被牽連。事成之後,哀家答應過,賜她們任意選配夫婿,厚金為嫁妝,若是願意留在這裡,便封為嬪妃。」
「兒臣記得,母后和並肩王,乃是兄妹。」
「是的,哀家亦記得,母親和弟弟,是死在誰的手中。哀家的愛子,因何不樂。謀劃了近十年,皇兒可會因為一個女子,放棄如今大好的機會?」
火逆鱗猶豫著,他從來未曾如此躊躇過,尤其是為了一個女子。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做大事者,當有決斷。」
太后精緻魅惑的臉上,露出堅毅之色,自己的兒子,竟然為一個女子如此猶豫,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便是為此,她亦不能留下那個蠻夷女子。皇帝,不能對任何女人動情,那些女人,只能是皇帝的玩物。
皇帝,要心懷天下,心中不能只裝著一個女人。
「皇兒,可以讓她,為皇兒配製一些令人喪失力量或者可以致人昏迷,不易令人發現的藥物,或者以後會有用。」
「母后,兒臣明白。」
「三日後,便是吉日,送她上路吧。」
「母后……」
從來沒有其他表情,一味冷峻的臉上,現出痛苦無奈之色。三日,他就只有三日時間,和她在一起了嗎?
「從今日起,哀家會挑選後宮嬪妃,每夜為皇兒送去,後宮便該雨露均沾,也好多孕育皇嗣。」
「母后,兒臣可以寵幸後宮的嬪妃,但是她已經貶為承衣女,若是不夠,便貶為奴婢。如此,還不夠嗎?」
「糊塗!」
胸口起伏,美麗的臉因憤怒有些扭曲,怒目瞪視火逆鱗,為何這個兒子,會為了一個女子,如此失魂落魄?
記得,後宮佳麗眾多,換了一波又一波,卻沒有人被他注意過。他的腳步,從不會為某個女人停留。便是宮幻鳳那般的絕色,亦不過是他的玩物和發洩對象。
神色變幻間,恢復了原來的平靜,她不能讓一個蠻夷女子,阻礙經營謀劃了多年的大事。那般的羞辱和卑下,她再不要有,更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再承受。
「如果此時宮九天退兵,南詔會損失什麼?皇兒,你一直放眼天下,莫要因為一個女子的羈絆,亂了神智。此事,便交與皇后處置即可。皇后乃是六宮之主,當主持此事,使後宮清淨。」
「若是沒有這個皇后,朕的後宮才會真正清淨。」
提起宮幻鳳,火逆鱗心頭火起,尤其是得知宮幻鳳身懷有孕,看她諸般行徑,竟然是不把他放在眼中了。
「你此時,還缺不得這個皇后,宮九天,他回來了!」
心頭一震,難道宮九天真的扔下豐原,回來了?
「皇兒,你該明白,他為何此時回來,此事再也拖不得,三天後開啟火刑台,皇兒便不必再管此事。」
腳步聲,從寢宮外面漸近,聽在耳中,有些壓抑的感覺。
「啪……」
一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之上,有心把桌案一腳踢翻,把寢宮中的東西,都摔碎洩氣。但是,他身為皇帝,不能如此發洩,令下人恥笑。
頭顱,又開始隱隱做疼,在寢宮之中來回徘徊,一時間難以決斷。
寢宮中,只有他一個人,侍候的人都看出他的怒意,盡量躲遠。強自壓抑下胸中的怒意,更多的卻是無奈。
「五德。」
高聲喊了一聲,一道幽靈般的身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進入寢宮之中,躬身施禮。
火逆鱗仍然不停地踱步,心中從未如此焦慮過,拳頭握緊再放開,放開再握緊。
外面的天色,已經很暗,天空一片陰翳,就如他此刻的心情。推開窗子,看著陰沉的天空,心中更加鬱悶。
「啟稟皇上,皇后求見。」
火逆鱗霍然回身,皇后此時來做什麼?剛才,太后要把處置姬天凝的權利,交給皇后,但是他不肯,答應親手把姬天凝送上火刑台,如今皇后定是受了太后之命,前來看他是否有決心開啟火刑台。
「夜色已深,請皇后回去休息,有事明日再來。」
「皇上,臣妾可是為皇上分憂而來。」
宮幻鳳緩緩地步入寢宮,身後跟著隨身侍候的兩個貼身侍女,向火逆鱗躬身施禮。侍衛們本是阻攔,不讓她進來,但是她畢竟是皇后,侍衛們也不敢得罪。
何況,如今後宮都知道,皇后已經身懷龍種,侍衛們更不敢強行阻攔,若是傷了皇后,他們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
火逆鱗坐了下來,臉上恢復了冷峻,淡淡看著皇后。
「聖上可是在為承衣女姬天凝之事憂心嗎?」
「夜色已深,皇后該早些休息,以免勞累過度,傷了身體。」
宮幻鳳看著火逆鱗,看不出火逆鱗此言,是否出自真心。只是那雙眼睛,從未用看姬天凝的眼神,看過她。
淺笑著抽出絲帕,在紅唇邊擦了擦:「多謝聖上關心,臣妾很好,聽聞母后回宮,剛才去覲見母后時,母后言道,聖上已經定下,三日後開啟火刑台。臣妾憂心不已,因此前來探望聖上。」
俊朗的臉龐湧上淡淡笑意,只是那笑意也帶著冰封的溫度,冷聲道:「這不是皇后最想看到的事情嗎?本來,皇后乃是六宮之主,當主持後宮事物。朕念皇后有孕在身,當積陰德,唯恐此事刺激皇后,便由朕來主持,皇后還有何不放心不成?」
「臣妾只是,不忍心那般伶俐聰明的人兒,就這樣被送上火刑台。聖上恐怕,亦有些不忍吧?」
「皇后此來,難道是為她求情?」
宮幻鳳笑盈盈地看著火逆鱗,火逆鱗記得,似乎很少見到宮幻鳳笑得如此開心。
看她笑得越是開心,火逆鱗心中的火氣越旺,若是心中的火可以把人焚燒至死,他會立刻先讓宮幻鳳嘗嘗,上火刑台的滋味。
「臣妾是不忍見到承衣女便如此被送上火刑台,然而,她乃是蠻夷巫女,國之妖孽。為我南詔著想,定然不能留在後宮,狐媚君王,禍亂後宮。只是臣妾心慈,又不忍心見她遭受苦痛,被處以極刑。」
火逆鱗靠在椅子上,淡淡看著宮幻鳳,這個女人如果心慈,後宮也沒有惡毒的女人了。
他沒有開口,靜靜地等待宮幻鳳說下去,心中卻明白,定然是前幾日姬天凝讓紅桃送去的書信,起到了作用。否則,這個女人,會是第一個願意把小野貓送上火刑台的人。
手撫上腹部,得知懷有皇子後,她的臉,便時常展現笑意。
「如今,也到了給雲夢進貢之時,臣妾本有好生之德,想和姬天凝也曾有一段交情。聖上若是不忍把她送上火刑台,處以極刑,便作為禮物,送予雲夢,也不枉聖上和承衣女一段情緣,放她一條生路。」
火逆鱗眼睛瞇成危險的弧度,就知道這個女人沒有那般好心,竟然想出這種注意。
誰不知,姬天凝乃是南詔後宮的嬪妃,如今送去雲夢,豈不是惹天下恥笑。何況,他如何能允許,那隻小野貓,成為其他帝王的女人。
她,只能屬於她,他,絕不會把她拱手送人,尤其是送到其他國家的深宮後院中去。那樣,他便再沒有見到她的機會,她亦不會再屬於他。
「畢竟,她陪伴聖上身邊如此久,侍候聖上,為聖上診治,雖然手術失敗,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求聖上便看在她治癒了臣妾的病,為聖上懷上皇子的功勞上,饒她一死,免予極刑,送去雲夢吧。」
宮幻鳳深深躬身,精緻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宛然一位賢淑的皇后風範。
「皇后該回去休息了,既然已經懷有皇子,就莫要操心這些瑣事,好生休養才是。」
「臣妾念姬天凝和臣妾,也有一段情誼,更治癒了臣妾的病。如今,如何忍心,她被上火刑台,忍受那般酷刑。聖上難道,便忍心看她,被熊熊烈焰活活燒死,連輪迴的機會都沒有嗎?」
冷冽的笑意,在唇邊展現,勾勒出一抹無情的弧度。
她,是來試探他的嗎?或者,因為那封書信,才會如此?只是,他不會給她一線機會,縱然答應了她,如果小野貓被送了出去,也絕不會有生機。
因為,宮九天已經回來,必然在祖龍城內外,布下天羅地網,不會讓姬天凝安然被送出南詔。
而他,絕不會,把屬於自己的女人,送到其他帝王的龍榻上。
「妖孽出,國必亡,此等妖孽,不容留在世間,禍亂塵世。當送上火刑台,為天下,為南詔除此妖孽。皇后不必多言,朕心意已決,皇后回宮吧。」
鳳目微微閃動,宮幻鳳沒有想到,火逆鱗的心意如此堅決。
本來,她原以為,火逆鱗會答應,但是如此決絕的態度,令她看不透火逆鱗。
到底是無情至此,還是寧願看著姬天凝被活活燒死,也不願意把她送給別人?想了片刻,終於認為,火逆鱗是寧願看著她死,也絕不會把她送給任何人。
「聖上……」
「退下吧!」
「請聖上恩准,允許臣妾在承衣女上火刑台前,探望承衣女。」
「容朕思之。」
宮幻鳳無奈地躬身告退,步出寢宮,望向姬天凝的寢宮,那裡沒有火逆鱗的旨意,便是她,亦不得靠近。
手心滿是冰涼的汗水,心,不由得寒透,火刑台,那是什麼?
微微閉上眼睛,原來,幾日的百般寵愛,只是極刑的前奏。原來,恩愛溫顏的背後,是殘酷的背棄。她,早已經,被貼上了「妖孽巫女」的標籤,會被送上火刑台。
身體戰慄了一下,火刑台,難道是和自己所知,西方古代的酷刑一樣的東西。記得在西方,那種東西,是專門給被稱之為異端的異教徒,或者那些宗教認為邪惡的人,準備的極刑。
如今,她何其有幸,竟然會被送上火刑台。
只是,她從不知,這個世界原來也有這種東西。
龍榻下,趴伏在床底,看著來回移動金色帶著龍紋的皮靴。上好的牛皮,精工製作的花紋,栩栩如生。腳步,一次次從龍榻前走過,似乎在考慮什麼事情。
姬天凝看著那雙腳,就想掀起龍榻的流蘇出來,問個明白。如果他要殺死她,也應該讓她死個明白。
「白馬皇帝,這幾日的恩愛,難道是你在我臨死之前給我的臨終關懷嗎?帝王的寵愛,果然是如此無情,前一刻,還在纏綿恩愛,下一刻,便是訣別。若是如此,你何必如此假惺惺地,讓我……」
一滴晶瑩,從眼角落下,閉上眼睛,任憑晶瑩滾落。
這幾日,她盡心為他治療,配製藥物,控制他的病情。
這幾日,她不再伸出尖利的爪子,傾心與他恩愛纏綿,給他異樣的溫柔。
為何?心一陣陣疼痛,令她渾身無力,連掀開龍榻流蘇的力氣也沒有。是怕嗎?怕什麼?
是怕,怕那殘酷的現實?還是怕,他的情意都是虛假?用盡手段得到她,難道便是為了,在這一刻,讓她陷入無盡的深淵,從峰巔墜落於深淵之中嗎?
寒意從心底升起,令身體一陣戰慄,帝王的愛和情,是如此不堪!
「姬天凝,你真蠢,明明知道不該愛上帝王這種生物,為何又要對他動情?難道,只是因為**於他,你的心,便失守了嗎?不,不!我不愛他,從來沒有愛過……」
秀美的臉龐,淚已縱橫,心為何在抽搐般疼痛。原來,心痛是這般滋味,如今總算嘗到了,心痛的滋味。
聽到心碎裂的聲音,酸楚如此令人難受,無力地趴伏在龍榻下,一動也不想動。
被人發現也好,不發現也好,她不知道,自己存在還有什麼意義。滿心的酸楚,冰涼的地面,令她身體顫抖起來。
「白馬皇帝,是否你從來不曾對我動情?這幾日的恩愛,也不過是掩人耳目,只是為了報復我往日對你的不敬?」
一抹笑意,在唇邊展現,笑得如此淒苦。
緊緊按在地上,感受著地面的涼意,原來一直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白馬皇帝,難道一直你對我,便是虛情假意嗎?」
手,緊緊抓住了龍榻垂下的流蘇,微微掀起,幾乎可以看到火逆鱗的腰肢。她想問個明白,哪怕是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啟稟聖上,婉嬪、蓮嬪、葉嬪奉召前來侍寢。」
「宣。」
淡漠的語調,聽不出憂喜,一雙腿走到龍榻之前。
龍榻下的纖纖素手,悄然放下,被掀起的流蘇,重新落下。一切,重新被流蘇掩蓋,除非有人特意挑起流蘇,不會發現龍榻下的她。
竟然宣了三位嬪妃前來侍寢,這位白馬皇帝的精力,還真是旺盛到極點。
心,卻更加沉了下去,三日後,便要把她送上火刑台,這個時候,白馬皇帝還有心情,一夜宣召三位嬪妃作樂。
「姬天凝,白馬皇帝心中,本就沒有你一絲位置。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情和三個女人,同時尋歡作樂,你還為何要為他傷心?」
雖然如此問自己,心中仍然隱隱作痛,莫名的悲傷,湧上心頭。這是從未嘗過的滋味,難道便是失戀,被背棄的感覺?
外面,傳來輕盈的腳步聲,從流蘇下望去,看到幾雙雪白的玉足,腳下,只拖著軟鞋。薄薄的絲裙,似乎可以看到裡面的美麗修長的**,走動之間,露出一段雪白滑膩的小腿,說不出的**。
「臣妾參見聖上。」
幾個嬌柔的聲音,在龍榻前響起,三個人跪倒在龍榻前。
此時,姬天凝可以清楚地看到,三個女人身上只披著一件絲袍,露出一片白膩的玉頸和胸。髮梢處,還有些濕潤,定是剛剛沐浴完畢,過來侍寢。
不敢掀起流蘇,那三個人若是微微抬眼,定會發現床底有人。把身體向龍榻深處蜷縮進去,好在龍榻很大,比一張雙人床還要大些。
「原來龍榻弄成這般大,就是為了白馬皇帝可以一次同時和幾個女人,尋歡作樂所用。」
心驀然抽緊,早已經知道,他有上百位嬪妃,後宮佳麗如雲。卻如此天真地以為,幾日來的溫柔恩愛,是帝王的真心。
「是啊,我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蠻夷女子,一個新奇的玩具。只是,為何我的心會痛?會有淚流下?」
靠在龍榻下的牆壁上,躺在冰涼的地上,傾聽外面的聲音。她想知道,今夜定下三日後把她送上火刑台的白馬皇帝,是否還有心情同時寵幸三個女人。
「滴答……」
幾滴珍珠般的淚水,從一向不知愁為何物的臉上,滴落在地上,本無聲,但是姬天凝卻彷彿聽得,震動心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