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風雲,明爭暗鬥 【013】讓你一輩子進不了靳家!(萬更) 文 / 錦素流年
【013】讓你一輩子進不了靳家!(萬更)
「欣姨,這在教孩子方面,我不得不說我母親比你成功不少。舒榒駑襻」
喬欣卉的臉上有些尷尬,但一對上靳子琦帶笑的眸子,立刻就斂去了那隱隱的慍意,換上的是溫婉歉意的微笑。
「念昭從小跟著我東奔西走的,我也沒多餘時間照顧她,才會養成她現在不管不顧的性子。子琦,你可別跟她太較真了!」
靳子琦不動聲色地瞟了眼靳昭東,果然在她父親的臉上看到了愧疚。
喬欣卉這含沙射影般的說話技巧確實高,看似在自責,實則在責怪靳昭東沒照顧好她們娘倆,最後一句話更是讓人覺得是她大小姐在無理取鬧。
靳子琦唇邊的笑意漸濃,抬眸望著喬欣卉:「欣姨言重了,後天的教育雖然重要,但這麻雀就是麻雀,即便是飛上了枝頭也變不了鳳凰。」
喬欣卉硬生生地噎了口氣,一張臉頓時漲得跟豬肝色一樣,捏著快餐盒的雙手緊緊地扣住,很快就在盒子上出現了幾個深凹的指痕。
作為女兒的喬念昭一瞧見母女受了委屈,頓時往前一步,瞪著靳子琦,話卻是跟靳昭東說得:「爸,你聽聽,你聽聽姐說的什麼話!如果她真不喜歡我跟媽,那我跟媽走好了,為什麼一定要說這些不堪入耳的話來羞辱我們?」
靳昭東被這樣暗湧浮動的爭吵弄得煩不勝煩,揉著額際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沒有開口訓斥靳子琦,也沒有對喬念昭說重話。
喬念昭不由地著急,以往總是站在她這邊的父親怎麼突然間中立了?
她瞄了眼好整以暇翹著個二郎腿的靳子琦,思緒千回萬轉,咬緊了唇瓣,什麼時候,靳子琦當著靳昭東的面和她爭執時表現得這麼泰然自若過?
喬念昭雖然沒有喬欣卉來得機智細心,但也察覺到了靳昭東對自己態度的轉變,不再是以往那樣疼惜呵護,倒是對靳子琦……
她瞪圓了美眸,誠惶誠恐地掃了眼靳昭東,十指緊張地糾纏在一塊兒,神色不安地盯著靳子琦,昨晚在廁所裡的話難道被靳子琦聽去告訴父親了?
喬念昭心裡有了懷疑,一張臉青白交加,眼神更是閃躲得厲害。
靳子琦欣賞著喬念昭誠惶誠恐的反應,看夠了才放下了翹起的腿,稍稍坐直了身子,笑說:「我開個玩笑罷了,怎麼都這麼認真,一點也不好玩了。」
喬欣卉瞇了瞇眼,打量著對面笑得一派和氣的靳子琦,隨即也露出了笑容,把鍋貼放去床櫃上,轉身輕聲責備喬念昭:「下次別這麼莽撞了!」
喬念昭心有不服,但也知道進退,靳昭東擺明了不會幫她,要是她再糾纏下去,她口才心機都沒靳子琦厲害,最後吃虧的只能是她自己。
她點了點頭,轉而沖靳子琦抱歉地說:「姐姐,對不起,是我胡說八道,你別跟我計較,不然爸和媽又要教訓我了!」
靳子琦看著她笑了笑,笑得喬念昭全身的寒毛乍然豎起,下意識地就遠離了她一步,心裡直打鼓,不知道這個陰險的女人又在謀劃些什麼!
靳子琦橫了喬念昭一眼,不以為然,轉頭跟靳昭東說道:「既然這裡有欣姨照顧,那我也就不請看護了,要是有事,爸就打電話給我吧。」
看似無意的一句話,又是把喬欣卉逼退了一步,望著喬欣卉難看的臉色,靳子琦微微地一笑:「欣姨,我下午讓家裡的劉姨來換你的班。」
喬欣卉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了拳,即使臉上沒有過多的情緒流露,心裡卻也是氣極,靳子琦竟然……竟然把她和一般的傭人相提並論!
靳昭東自然發現了病房裡的硝煙瀰漫,輕咳一聲,看了眼喬欣卉,喬欣卉似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轉頭衝著他扯動嘴角,搖頭告訴他自己沒事。
這樣的委曲求全讓靳昭東頓覺得靳子琦那番話咄咄逼人。即便喬欣卉在那張凌雀圖上欺騙了他,但她對自己卻是真心實意的,這些年一個人帶大念昭,卻從來沒有一句怨言,既然自己跟凝雪再無可能,是不是該給自己和欣卉一個機會?
想到蘇凝雪,靳昭東的心口又是一陣陣的刺痛,如果沒有念昭,他不管用什麼法子,即使是放下男人的尊嚴都要去求得蘇凝雪的原諒,可是……
在天山的那段日子,他們也曾無憂無慮地生活,還有了子琦,曾經,他們是那麼地快樂,他多麼希望後來發生的都只是一場噩夢,醒來後陪在他身邊的依舊是那個清冷卻惟獨對他溫柔的妻子、優秀的女兒,他什麼也沒失去。
但一切都沒了,都毀了……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靳昭東的心裡卻已經是萬千種滋味,他看著不知疲倦照看自己的喬欣卉和有些小任性的喬念昭,原以為的幸福如今卻是何等地鹹澀。
靳昭東穩住自己翻騰的心緒,跟靳子琦道:「子琦,欣卉好歹是你的長輩,即使你做不到對她像對你母親那樣敬重,但我也希望你以後能跟欣卉好好相處。」
喬欣卉一頓,看向靳昭東的目光流露著抑制不住的欣喜,就連喬念昭也激動地輕呼一聲:「爸爸!」說著,瞟向靳子琦的眼神是說不出的得意。
「哦?」靳子琦卻還是假裝不解:「爸這麼說什麼意思?」
靳昭東沒有當即回答,而是揮退了喬欣卉和喬念昭:「你們先出去會兒,有些話我要單獨跟子琦說。」
「昭東……」喬欣卉欲言又止,擔憂地看看靳昭東,又瞧瞧靳子琦。
靳子琦忍不住玩笑地說了句:「欣姨放心,我再怎麼惡毒,也不會謀害自己的親生父親,況且……我不認為自己是個心腸歹毒的女兒。」
喬欣卉的面容一怔,總覺得靳子琦的話裡有話,但又找不到破綻。
喬念昭有些急了:「爸,有什麼話不能當著大家的面一起說的……」好不容易靳昭東鬆口了,有娶媽進門的意向,要是被靳子琦三言兩語給攛掇了,那她跟媽這輩子真的不能出人頭地了!
靳子琦瞧著喬念昭急得團團轉的樣子,禁不住輕笑,喬念昭這個性子,即便是進了豪門又怎麼樣?頂多是讓名流圈裡又多了一個宋冉琴!
出身和教養是騙不了人的,裝的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會露出破綻,喬欣卉每句話每個動作雖然深思熟慮,但也改變不了她骨子裡的小家子氣。
靳昭東有些不耐煩,皺起了眉頭:「我說出去沒聽到嗎?」
喬欣卉忙識趣地拉過喬念昭:「別鬧,跟媽一起出去。」說著,不管喬念昭的意見,拖著她就往外走,關上門前倒是深深地望了眼靳子琦。
靳子琦假意沒看懂她眼底的質疑和擔憂,回之莞爾一笑,隨即便移開了視線,特意留給喬欣卉一個足以讓她七上八下的背影。
病房裡又變成了兩個人,只是這次是完全不一樣的氛圍和話題。
靳昭東做了一番思想爭鬥,才開口:「我打算……等我康復出院後,就跟你欣姨把證領了,我已經愧對了你和你母親,沒有盡到為人父和為人夫的職責和義務,後半生……希望能彌補一些錯誤。」
一時間,病房內沒有了任何的聲響,安靜得越發詭異。
「爸現在告訴我這些話,是為了通知我您做好的決定,還是……徵詢我的意見?如果是後者,我的答案是搖頭,您要再婚,我同意,但那個女人,絕對不可能是喬欣卉。但你已經決定了的話,我也多說無益。」
靳昭東一愣,靳子琦給出的回答很明確,態度卻也很強硬,好像是下定決心不肯同意喬欣卉進門,他低下頭沉吟了會兒才幽幽地說話:「子琦,我老了。」
「所以,我更不能放頭豺狼在您的身邊。」
靳昭東看著她,臉上有了一點點的驚訝,靳子琦卻兀自說道:「以爸今時今日的身價和地位,何嘗找不到一個好的妻子?可是,爸現在卻要娶欣姨,您名義上養女的母親,您和母親離婚的事還沒在圈子裡宣揚開去呢,當您帶著欣姨出現在公眾的視線裡,您覺得大家會怎麼想?」
靳昭東逐漸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裡,靳子琦勾起唇角,拿過水果刀,慢條斯理地削著一個蘋果,嘴裡也沒有停止分析利害關係。
「現在的新聞媒體鼻子都很靈,一旦您讓欣姨曝光了,作為靳氏的新董事長夫人,您覺得媒體會不好奇欣姨的過往?曾經某官家的媳婦到靳家女主人,這中間二十多年,我想大家都會很好奇是怎麼樣厲害的角色才能有今日的地位?」
靳子琦沒有把話挑明,不代表靳昭東不明白,以媒體鍥而不捨的職業精神,恐怕不用多久就會挖出喬欣卉是他這麼多年在外面的女人,而喬欣卉殺人犯的身份更足以撼動他在靳氏的地位,到時靳氏的股東都不會善罷甘休。
「都說每一個失敗男人的背後,肯定站著一個壞事的女人。作為您的女兒,忠言逆耳的話我也得說,您該知道一個良好的形象對一個企業家的影響力。您在商場上有現在的聲譽,也是多年積累的,但毀起來卻是在一眨眼之間。」
長長的一條蘋果皮沒有一處斷裂,她把削好的蘋果遞過去:「當然,決定權還是在您的手裡,我也只是說出自己的想法,沒有要左右您的意思。」
靳昭東抬起頭,看著她無懈可擊的笑容,當一個又一個的「您」從靳子琦嘴裡蹦出,他只覺得一陣窒悶感撲面而來,他們父女之間竟是如此地疏離。
靳子琦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恍然一笑:「父親,您為什麼看我?」
又變成了「父親」,而非「爸爸」,想到不久的將來,自己的女兒就要喊另一個男人「爸爸」,靳昭東一股無名火就從胸口燃起。
「你媽媽要結婚的時候,你也說了這席話?」
「父親,您說笑嗎?」靳子琦見他沒接蘋果,便放到一邊,才抿著唇角說:「您要娶的女人和我媽媽要嫁的男人,雖然從血緣上來講是兄妹,但論品行卻是不可同日而語。一個是剛從監獄裡出來的失足婦女,一個是名聲在外的國際汽車設計師,你們要是一起舉辦婚禮,您覺得媒體會站在哪一邊?」
靳昭東被靳子琦堵得啞口無言,但也氣得不輕,一張臉又青白了,他這輩子最不想聽到的名字就是喬楠,偏偏女兒還要把他們進行比較!
靳子琦卻好似不知道自己犯了靳昭東的忌諱,用紙巾擦拭著手指,悠悠然地繼續說著:「父親,您要對外宣佈跟欣姨結婚的前一刻,記得打電話通知我,我好事先拋售手裡的股票,媽兢兢業業了大半輩子,也不希望到頭來在靳氏的那些股份成為一疊不值錢的廢紙。」
「子琦,你這是在威脅我嗎?」靳昭東目光灼灼地盯著靳子琦。
要是把靳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拋售出去,靳氏的股價絕對會跌得慘不忍睹,到時候,不用媒體去挖掘喬欣卉的背景,商家的紛紛逼債和銀行的緊急催款都能把喬欣卉推到風口浪尖上,大眾絕對會認為是他的新夫人出了問題。
靳子琦忽閃了下眼眸,挽起唇角,笑得有些無邪:「我威脅得了您嗎?」
「跟著其衍這些日子,你倒是跟他那扮豬吃老虎的脾性學得**不離十了。」
「父親,我可以把你這番話理解為您在誇讚您的女婿嗎?」
靳昭東怔了怔,望著女兒的眼神諱莫如深,但臉上緊繃的神色卻有了些許的聳動,他歎了口氣,把頭轉向窗戶那邊:「這件事,我再考慮考慮。」
「哪件事?」靳子琦步步緊逼,不給他喘息的空隙。
靳昭東不免也來了點火氣,他堂堂靳氏董事長卻被女兒逼得寸步難行,語氣也跟著不太好:「自然是我跟你欣姨結婚的事情。」
「父親,其實您是杞人憂天,這麼多年過去了,欣姨都沒有一句怨言,如今,您的身邊,沒了我的母親,只有她一個了,如果欣姨是真心愛您,又怎麼會在乎這些形式主義?至於靳夫人,也不過是個頭銜罷了……」
靳子琦嘴角的笑意迅速蔓延至眉眼間,眼睛清亮而明媚,但在靳昭東不注意的時候,卻驟然閃過一道冷冽的寒光!
「我想以欣姨的善解人意,也會明白父親的用心良苦,處於高位者,總是身不由己,我相信,只要給予欣姨等同於靳夫人的待遇,欣姨會諒解的。」
既然喬欣卉一直以真愛為借口肆意傷害她的母親,那麼今天,她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要讓這個所謂的真愛成為阻止她進靳家的門檻!
靳昭東深深地吸了口氣,眉宇間是濃濃的倦意:「我原本以為你即使不同意也不會反對,畢竟,家和才能萬事興。」
「家和?」靳子琦嗤笑地說:「難道您忘了您還有個愛惹是非的女兒?」
以喬念昭的脾氣,待喬欣卉成了名符其實的靳家夫人,怎麼可能還按捺著性子不向世人昭告自己豪門千金的身份?
靳昭東被她這麼一提醒,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上,臉色變得有些古怪,要是喬念昭在名流圈子裡鬧出什麼簍子,到頭來丟臉的還是他靳昭東!
他看了眼靳子琦,要是念昭有子琦一半的穩重,他就少了一層顧慮。
「外面天氣那麼冷,讓欣姨和念昭一直站在外面等也不是個事,我跟其衍約好了一起吃午飯,看時間是差不多該過去了。」
靳子琦站起來,隨著肚子越來越大,身子也越加地沉,這笨拙的感覺讓她好像又回到了懷某某的那會兒,不過,現在多了一份甜蜜的滿足和安定。
正當她收拾保溫盒時,房門被輕輕地叩響,靳子琦垂下的睫毛遮掩了眼底的譏誚,靳昭東一聲「進來」落下,喬欣卉母女便走了進來。
「我忽然想起你的吊針打得差不多了,有沒有打擾你跟子琦聊天啊?」
喬欣卉依舊維繫著自己溫婉的形象,靳子琦卻忍不住壞心地想,等會讓她要是知道靳昭東已經打消了娶她進門的念頭,不曉得會不會山洪爆破?
喬念昭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恰到好處地擋住了靳昭東望著靳子琦的視線,迫使靳昭東不得不把注意力都投放在她的身上。
「爸爸,和姐姐說什麼悄悄話呢,都不讓我和媽聽!」喬念昭撒嬌的語氣抱怨著父親的偏心,眼角瞟向靳子琦:「姐,你可不能說我和我媽的壞話哦!」
看來喬欣卉在外面又給女兒上了一課,瞧這態度,對她這個痛恨至極的姐姐兄友弟,是越來越能表現出那兄友弟恭的寬懷胸襟了!
靳子琦挽起嘴角,卻沒有去搭理喬念昭,自顧自地整理東西。
遭到冷待,喬念昭也沒放在心裡,只是撇了撇唇角,轉頭跟靳昭東說話時又換上了一臉嬌憨可人的笑容,挽住靳昭東沒有受傷的右手。
「爸,到時你和媽結婚,我可要做伴娘啊!真是可惜,要不是姐姐結婚了,婚禮那天,也可以穿著伴娘服,陪我一起招待來賓了!」
說著,喬念昭沒忘記回頭看一眼靳子琦,以表達那份遺憾之情。
喬欣卉卻出聲訓女兒:「胡說什麼?幸好這裡只有你爸爸和姐姐,要是被外人聽去,還不知道要怎麼編排你,淨說些有的沒的!」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喬念昭眨了下美眸,頰邊兩顆梨渦若隱若現,倚在靳昭東的肩頭:「爸,你來說說,我的那番話是不是胡扯?」
這是在逼著靳昭東表態了嗎?
靳子琦心中暗笑,不著痕跡地看了看喬欣卉,碰巧地,喬欣卉也轉頭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接,下一秒,喬欣卉便不動聲色地移開了。
靳子琦揚了揚黛眉,放緩了手裡的動作,她倒要聽聽她父親的答案!
喬念昭不依不饒地纏著靳昭東:「爸,難道你之前說的那番話是存心拿媽尋開心嗎?反正現在,你單身,媽媽也一個人,幹嘛不在一起呢?」
靳昭東的臉色更加地不好,但喬念昭卻還是喋喋不休:「爸,我和媽雖然住在靳家,但那些傭人不知道背後怎麼笑話我們呢!說我是拖油瓶,媽是倒貼上門的傭人,爸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我們繼續過這種見不得光的日子嗎?」
一旁的喬欣卉則默契地低斂了眼睫,不做聲響,消瘦的身影卻讓人看了難受,就像是受了委屈卻不知道到哪裡去訴苦的弱者。
靳子琦放下保溫盒,倚靠在床櫃邊上,一手撫摸著肚子,一手撩起鬢邊的一縷碎發到耳根後,決定在離開前留一根刺讓這對母女坐立不安。
「爸爸,以後我們該怎麼向外面介紹欣姨?你可考慮清楚了?」
靳子琦這突然的一聲「爸爸」瞬間將靳昭東置於了水深火熱之中,父親和爸爸的涵義不同,此刻靳子琦打的是親情牌,一旦他承認了喬欣卉,必然會失去靳子琦這個女兒的敬愛,從此形同陌路人都有可能!
不出她所料,靳昭東微攢眉頭,分不出神去注意喬念昭母女。
他一手扶著額頭,眼神看不出焦點,像是突然被凝固了的雕像,對外界的刺激沒有一點反應,這樣的結果卻是讓喬家母女心底一沉。
喬念昭不由地扣緊了靳昭東的手臂:「爸……」
靳昭東沉默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靳子琦擴大的嘴角的弧度,迎上對面喬欣卉射過來的目光,也是坦然地回望過去。
「欣姨,真是不好意思,沒想到我們父女的聊天耽誤了你們用早餐。」
靳子琦這不帶多少誠意的道歉,聽得人火冒三丈卻又只能忍氣吞聲。
喬欣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沒事,你們父女難得聚一下。」
靳子琦點頭,轉而對迫不及待的喬念昭說:「念昭也還沒怎麼吃早點吧?念昭,你現在是有孕在身的人,可不能餓著孩子。」說著,又禮貌地看向喬欣卉:「欣姨,你也坐下吃點吧。」
喬念昭看靳子琦反客為主的熱情樣,恨得牙癢癢,明明是她和媽買來的早點,她靳子琦倒好,借花獻佛,還獻到她們頭上來了!
靳子琦卻對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喬念昭微笑,又看著靳昭東笑道:「爸,你可別板著臉了,你看你把欣姨和念昭攪得都沒心情吃早飯了。」
靳昭東拉回自己飄遠的思緒,意味不明地瞅了眼靳子琦,倒沒說什麼反駁的話,從她手裡接過早點,又瞟了眼喬欣卉和喬念昭,「吃飯吧。」
這樣三個字,算是把結婚這回事揭過去了?
只是,有人好像不肯善罷甘休呢!
喬念昭看了眼眉目帶笑的靳子琦,咬了咬牙,一個沒忍住還是問出了口。
「爸,剛才不是說得好好的嗎?你現在怎麼……」
「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靳昭東立刻打斷了她,看向那邊臉色略變的喬欣卉,帶著歉意地說:「我也知道這些年委屈你們了,我會好好補償的,你們一晚沒休息,還是先回去睡一覺吧。」
靳子琦垂下眼睫,恐怕事情遠沒有她父親想得這麼簡單。
果然……
「不,昭東,我也很想知道你會怎麼對外介紹我跟念昭。」
喬欣卉突然走到床邊,平淡的語氣配上沒有情緒的表情,並沒有給人咄咄逼人的氣勢,反而讓人覺得她提出這樣的質問完全在情理之中。
靳子琦呼了口氣,看來有人終究也沉不住氣了,眼看著到嘴的肥肉又要被叼走了,換做是她也不願意就此沉默下去,總要討個說辭啊!
「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但念昭不可以,我再也不願意讓她過那種被人戳脊樑骨的日子,讓她背上私生女的枷鎖一輩子抬不起頭!」
靳子琦差點就要為喬欣卉拍手叫好了!
要想讓喬念昭名正言順,辦法只有一個:靳昭東娶喬欣卉。
好一番口是心非的說辭!
這個女人,果然不容小覷,即便是這個時候,都清楚自己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知道怎麼說才能讓靳昭東妥協。
喬欣卉的開口讓靳昭東有些詫異,但也只是剎那的晃神,很快他就冷靜下來,面對喬欣卉這樣的緊逼,也並不是沒有不悅,臉色漸漸冷下來。
如果沒靳子琦之前那句「如果欣姨真心愛你,又怎麼會在乎這些形式主義」,靳昭東頂多覺得喬欣卉此刻有些失態,可是如今……
他不由地多打量了喬欣卉兩眼,尤其在發現自己本該愛的女人是蘇凝雪後,對喬欣卉的耐心遠遠不如最初的那樣好,眉頭也是越擰越緊。
過了半晌,他才再次開口:「念昭是非婚生子,這一點是勿容置疑的。你是我想相互扶持共度餘生的女人,這一點我也是不否認的!」
他頓了頓,看向喬欣卉:「這樣說,你可滿意?」
怎麼可能滿意!這樣的登堂入室、承受靳子琦的一再奚落,無非是想能名正言順地在靳家住下!可是,剛才靳昭東的話語裡哪來的承認?哪裡有一點點與她結婚的意思?之前說的那句話,難道只是哄哄她的嗎?!
誠然如喬欣卉這樣城府的人,也控制不住情緒了,只是還未等她責問靳昭東,喬念昭一聽到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名流圈子裡,早已怒了!
「爸,按你這麼說,媽還是要無名無分地跟著你?」
那尖刻的聲音彷彿要刺破人的耳膜,靳子琦暗自皺眉,下意識地抬手摀住自己的耳朵,而那邊靳昭東的神情更是把她震懾住了。
從小到大,靳子琦還沒見過這樣的靳昭東,他目光森冷、抿上的嘴角微微下垂,那淺淺的法令紋又給他多添了幾分嚴肅。
看來喬欣卉和喬念昭的反應讓她的父親非常非常地失望!
靳子琦不由地環住自己的胳臂,雖然開了暖氣,她卻感到一陣陰冷。
靳昭東冷沉的嗓音迴繞在病房上空,隱含慍怒:「你們可以選擇。」
兩個選擇,要麼一直以這樣的身份下去,要麼從靳家搬出去!
喬欣卉站在空調下方,溫暖的氣流嘩嘩刮在她的身上,她卻只覺得整個人墜入了冰窖,滿臉震驚地看著靠坐在病床上神色冷肅的靳昭東。
這不是她所設想的結果……
一時間,喬欣卉只覺得天旋地轉,完全無法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前一刻,她還在外面和念昭商量選擇哪家婚慶公司,還在教導念昭成為靳家小姐後要謹慎言語,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了……
結果靳昭東來了這麼一句話,不是狠狠地在她臉上扇了一巴掌嗎?
一般女人,這個時候,也許會衝上去,拽著靳昭東歇斯底里地質問為什麼會這樣子,可是她比誰都知道,她不可以!
她跟著他的時候,就已經是被韓家休棄的下堂婦了,雖然他一直以為她離開韓家是因為愛他過深,但男人骨子裡都有劣根性,即使他面上不說,但他心裡對她曾經是另一個男人枕邊人的事實一定有疙瘩。
這個時候,如果她鬧起來,結果就是徹底和靳家失之交臂!
靳昭東從沒有用這種語氣、這種臉色對她說過話,在他知道那副凌雀圖是蘇凝雪畫的時候,他們之間就已經出現了一條裂縫,一個處理不好,很有可能成為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那是她所走不過去的。
理智如她,這個時候,卻還是有些無法控制自己,內心洶湧澎湃,這個打擊對她來說著實有些大了,明明只有一步之遙了,卻又被狠狠地扯住後腳,伸出手,夠不到那個位置,可是,卻又離得她那麼近,典型的可望而不可即!
病房裡頓時一片死灰般的寂靜。
喬念昭也被靳昭東嚴厲的樣子嚇到不敢再隨便說話,只是含著淚望著喬欣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站在那裡乾著急。
靳昭東此刻也是心煩意亂,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冷冷地對喬欣卉道:「我知道這樣說也許對你很不公平,但我不能置整個靳氏不管,如果你要離開,我也不會攔著你,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讓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喬欣卉看著他冷漠的臉龐,臉色轉為煞白,只覺得眼前一黑,心跳也猛地加速,沒想到她現在對靳昭東來說竟然是這樣可有可無了!
她扶住牆壁才沒讓自己倒下去,怔怔地看著依然虛弱的靳昭東,這個她耗費了三十年光陰的男人,他依舊風度翩翩,成熟有魅力,可她呢?在監獄裡的這些年,早就熬壞了身子,人老珠黃,比不得蘇凝雪的風韻猶存。
靳昭東離了她,憑他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會有一大堆的女人前赴後繼願意當他的情婦;她離了他,會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沒人要的老婆子!
早在三十年前,她就已經在這個男人身上孤注一擲了,怎麼還輸得起?
喬念昭看著自己母親精神恍惚的樣子,再也承受不住心理的壓力,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半跪在靳昭東的床邊,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
「爸爸,你怎麼可以這樣子?媽為你犧牲了那麼多,你都知道,都知道的呀,她只是想堂堂正正站在你身邊,做一個配得上你的女人,就這麼難理解嗎?既然你容不下媽,那你讓媽住進靳家,又有什麼意義?」
靳昭東閉上了眼睛,不去看女兒哭得肝腸寸斷的可憐樣。
靳子琦站在角落裡,冷眼旁觀著一家三口的苦情戲,當她的目光掃向喬欣卉時,喬欣卉控制著顫抖站直身,然後慢慢地走到床邊蹲下。
喬欣卉已經收拾起了之前的失態,看著靳昭東努力露出笑容:「昭東,是我太自私了,我以為只有和你結婚才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卻不曾想過,你娶了我會處於什麼樣的境地。如果那樣會傷害到你,我寧願一直都這樣子。」
靳子琦聽得也暗歎,果然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喬欣卉很清楚,一味地質問、忤逆靳昭東的結果是什麼,有多少女人就因為走錯這一步失去一個男人的愛?
靳昭東聽到喬欣卉心平氣和的聲音,才睜開眼,看著喬欣卉隱忍著淚水的笑靨,心中一軟,臉上的寒霜也褪去,歎了口氣,握住了她擱在床沿微涼的手。
喬欣卉一喜,立刻反握住他的,緊緊地,牢不可摧。
「我知道這樣偷偷摸摸地委屈你了,不過你放心,雖然不能給你靳夫人的名分,但該有的我一樣也不會少你,以後靳家就是你的家。」
喬欣卉重重地點頭:「我不在意這些,只要你好好的,比什麼都重要,我只有你和念昭了,只要能在你身邊,照顧好念昭,我就心滿意足了。」
靳子琦平靜地移開眼,走了過去,也吸引了那三人的注意力。
「爸,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拿了保溫盒就轉身離去。
也是在看到靳子琦的剎那,喬欣卉才想到些什麼,一個激靈,心中卻是閃過怨懟,應該是靳子琦,是她改變了昭東最初的想法!
靳子琦卻沒去管那對母女什麼心思,開門走出來,只是還沒走幾步,身後就又響起開門聲,喬念昭已經緊追出來,臉上還殘留著淚痕。
「是你對不對?是你讓爸爸不要娶我媽媽!靳子琦,你為什麼要這麼惡毒,是你媽自己要離婚的,怪得了誰,現在是見不得別人好嗎?」
靳子琦停住腳步,悠悠地回轉過身,看著憤懣不平的喬念昭,眨了眨眼眸,失笑:「我不過是提醒我父親不要做出會令他自己後悔的決定罷了,決定權自始至終都不在我這裡,他那麼大的一個人怎麼會讓我左右?」
「不要拿這種冠冕堂皇的借口敷衍我!」喬念昭瞪著靳子琦,咬牙切齒:「你就是見不得我好,見不得我也站在和你一樣的位置,你想獨佔靳家小姐的頭銜,你害得我母親只能一輩子偷偷摸摸地做人,你這個壞女人!」
「你都說我是壞女人了,我要不做點壞事還真對不起這個稱呼。」
靳子琦往她跟前走了兩步,擦身而過的時候,卻停了下來,側過頭,在喬念昭的耳邊輕聲地喃語:「有哪個事業有成的男人會娶一個剛從監獄裡出來的殺人犯當老婆,除非他是腦子秀逗了。」
喬念昭的臉色在一瞬間變白,身體也遏制不住地戰慄,殺人犯三個字,就像是一把冰錐狠狠地扎進她的心臟裡,卻又流不出任何地血液來。
「與其口口聲聲怪我壞了你和你母親的好事,倒不如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自己,要不是你當初推了我一把,你母親何故要替你頂罪,背上這個殺人犯的名號,別說是靳氏,即便是一般人家,也不會娶這樣的女人當妻子。」
「你……」喬念昭毫無血色的嘴唇囁喏,一雙猩紅的眼死死盯著靳子琦。
靳子琦卻淺淺地笑:「你以為過了刑事追究期限我就不能拿你怎麼樣,可我一直都相信,人在做天在看,你自己種下的惡果總有一天會自己食下的。你不用怪別人不給你翻身的機會,是你自己早在十年前就把這個機會給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