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9章 融化的蝸牛(2) 文 / 七了
一也抬眼看了看蘇悲劇凝重的神情,又低下了頭快速翻找著筆記。他的筆記上記錄著許許多多的「大事」,當然也包括至今為止他所發現的一切異能的名稱和簡介。他雖貴為神明,卻並沒有林海那麼好的記性。
「找到了。」他突然說道,並且從自己的筆記上撕下了一張黃紙,黃紙遞在蘇悲劇的手中,上面是名為「類蝸」的異能。
「類蝸?」夏千雪湊到蘇悲劇的眼前,巴望著看著他撐著的黃紙,「說起來,我只知道酒窩和窩窩頭,類蝸這種東西還真是第一次聽說,到底是什麼玩意?」
蘇悲劇低下頭仔細觀摩著,「具有這種異能的人,會將自己看做是一隻蝸牛,從一開始的感到『格格不入』,到最後遠離人群,蝸居起來,以心靈構建的厚重的殼保護自己,存在感相當薄弱,在感受不到身邊人的同時,自己的身形也會逐漸消失,成為虛空中的存在。」
「只因為存在感薄弱,就會消失嗎?」李小萌聽了蘇悲劇的話,倒真的同情起那個她看不見的孩子來,「明明只是『自閉症』而已,竟然慢慢發展成了『融化』,從此再不能夠與外界相互聯繫,這還真是一種可怕的異能。
一也撓了撓頭,「雖說這種異能我曾經也見過,那個孩子不像他一樣,只是有些偏離了正常人類的活動範圍,稍稍的有些遠離人群,雖說我感受不到他身上的人氣,不過還是看得見的。今天我們遇到的這孩子症狀明明已經很嚴重了,怕是沒有辦法幫他了。」
儘管蘇一也已經說出了沒有辦法幫忙這種話,可是蘇悲劇看著男孩逐漸融化下去,卻還是於心不忍。讓他看著無辜的孩子就這麼迷失掉,還真是心痛。
看著蘇悲劇埋頭,沉默不語,蘇一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了,很傷感啊?」
悲劇沒有抬頭,只是問道,「世界上真的存在這種異能嗎?」
「你這是在質疑一也的筆記內容嗎,畢竟人家都活了這麼多年了,相信他一次嘛。」夏千雪趁著蘇悲劇發呆的空當,將筆記的黃紙一把奪去,由於她站立的位置和男孩兒相近,儘管男孩在逐漸融化,夏千雪耳邊男生的喃喃聲卻並未減弱。
「好鹹,好鹹……」他的呻吟聲簡直是聲嘶力竭,讓千雪心裡聽了很不舒服。
「別吵了,你這樣也怪不得旁人,是你看淡了自己的,若不是你看淡了自己,又怎麼會變得這樣透明呢。蘇悲劇都快看不見你了,他那眼睛可是主神賜予他的禮物,他若是看不到你,你可就真的不存在了。」千雪一邊欣賞著一也的筆跡,一邊嘟囔著。
悲劇發現千雪的語音一落,男孩竟然默地點了點頭,這個發現頓時讓他興奮不已。
「千雪!」悲劇喊道。
「呃?」千雪回應過來,被蘇悲劇嚇了一跳,他怎麼突然間這麼激動了。
「那孩子好像聽得見你的聲音。」悲劇定定地說。
「怎麼可能?」夏千雪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蘇一也聞聲又對著蘇悲劇的眼睛凝望了一番,「看樣子,那孩子似乎是有救了。儘管他看不到夏千雪的身影,可是卻聽得到她的聲音。讓千雪繼續和他說些什麼吧,說不定男孩兒覺得奇怪的時候,就開始找尋這聲音的來源了呢。」
一也的話總算是給了蘇悲劇一絲希望。
他充滿了期待地看向夏千雪,希望她能夠繼續說些什麼,喚回男孩兒逐漸迷失的靈魂。
千雪在眾人的注視下略覺尷尬,她吞吞吐吐地嗚咽著,「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真的能夠聽到我說的話嗎,雖說我看不見你,不過我知道你在這裡……我相信你就在我身邊。」
「好鹹……」男孩輕聲諾諾著。
「為什麼說好鹹呢,你究竟是在怕些什麼,難不成在你的心裡我們都是鹽粒嗎?我知道蝸牛在遇到了鹽之後,身體會逐漸消融,到最後只會化成一灘水跡,我知道這樣的生命確實是充滿遺憾的,可是,可是儘管融化了,也不等同於它沒有存在過啊。」
男孩終於停下了竊竊私語的聲音,他開始安靜下來,靜靜地聽夏千雪說出的話。
千雪聽他安靜了,盡量放低聲音輕聲說道,「並不是有人不希望我們存在,我們就會死的,再說,我們的一生雖然短暫,可是卻並不是沒有意義的。就是因為沒有人在乎,所以我們才要更好的在乎自己不是嗎?如果我們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存在是有意義的話,我們又能被誰認可呢。」
「我好像,能夠理解你所說的『鹹』,在你的眼裡,恐怕我們都是鹽,哪怕單單只是看我們一眼,哪怕單單只是和我們對話,都會覺得恐懼吧?怕我們並不在意你的存在,怕我們不理會你的言辭,可是就是因為怕了,所以才不將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這樣就選擇路過,旁觀,然後消失,不是太委屈了自己嗎?既然都沒有覺得自己重要過,那麼至少也要重要一次再消失……」
悲劇眼中的男孩,透明的身影漸漸變得混濁起來,他的影子就像沾了水的石灰,在空氣中靜靜湧動著。
見夏千雪顫著嘴唇沒有再說下去,悲劇誇道,「繼續說啊,好像有些效果了,那孩子在用心聽著呢。」
千雪尷尬地揪著自己的衣角,儘管知道自己肩負著蘇悲劇給她的很大的期望,卻還是無可奈何,「我也說不出什麼其他的話了……不過剛才那些真的是肺腑之言啊,我這半輩子就都指著這些話活著了。我可不是那麼會勸人的人。」
「姐姐……我好像聽到他叫我姐姐了。」夏千雪忽地抬起頭,朝著一也喊道。
蘇悲劇壓下了她的肩膀,「那孩子在撫著你的頭呢,你怎麼這麼沒禮貌,直接把人家的手穿透了。」
夏千雪聽了一臉惡寒。
「……等等,你說他在摸我的頭?」千雪腦海中好像意識到什麼似的,驚愕地說。「他能看見我了嗎?」
李小萌捏著自己的下巴,上前一步,「我好像,也已經可以看得到他了。」
小萌望向一也的容顏,一也抱著肩沒有說話。不過既然連身為人類的小萌都看見了男孩,那麼一也也就沒有理由再看不見他了才對。
可一也眼中看到的這個男孩,只是靈魂的模樣。
靈魂被千雪喚回來了,可是他的肉身卻早已不在。這樣的人,已經不知道流浪了有多久,所以意外喪生了,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李小萌身上的異能十分強大,因此能看到這個男孩,而千雪身上雖說也具有異能,不過卻並未覺醒,所以她還看不到那個孩子。能夠和這個身為靈魂的男孩兒對話,就已經實屬難得了。
忽地,男孩向一也伸出手去。
他這一伸手,一也竟後退了一步。他有些慌張,這些慌張看在蘇悲劇的眼裡。
「怎麼了,一也?」悲劇試探性地問道,因為他看到一絲餘悸從一也的眼中閃過。
男孩回歸成了靈魂的樣子,所以悲劇可以直接聽到他的聲音了。
「一也哥哥……」
男孩在叫著一也的名字。難不成他們以前就是認識的?悲劇心中疑惑不解。
千雪則在一邊撇起了嘴,明明是她喚回來的生靈,可說著說著,男孩兒的心思卻又跑到一也身上去了。況且在場的四個人裡,只剩下她一個人看不到男孩兒的相貌,這讓她急得直跺腳。
「我在。」一也沒有多餘的話,仍舊依靠在桌子邊上,沒有動作。
「我可以見千雪姐姐一面嗎?」男孩兒弱弱地問道。
一也冷冷回答,「不行,你已經死了,死去的靈魂在察覺到自己已經死亡過後也會慢慢消亡,就算沒有被她喚回,你也會是一樣的下場。對我而言,這二者沒什麼分別,都不過是消失罷了。消失的人,不會影響到世間的秩序和平衡,所以我不必幫你的忙。」
一也的「冷漠」,悲劇他們是知道的。
畢竟人家是神,而他們不過是人類而已。
人類活著需要神明的庇佑,死了也需要依照神明的指引慢慢消失,他們更沒有資格去指責神的不是。
「一也和那孩子曾經是認識的吧。」蘇悲劇側頭說道,「在那孩子消失以前。」
一也沒有看向他,只是一直盯著那孩子。
「你怎麼知道。」
悲劇從千雪的手上奪過了那張黃紙。「這張紙的年份已經很久遠了,按照你筆記的順序它應該排在最前面的幾頁,是最顯眼的部分,而你卻翻找了很久,故意屏蔽了紙上的內容。若不是我說男孩的異能恐怕和蝸牛有些關係,你是不會將這張紙交給我們的。」
李小萌撅著嘴,偷偷看向蘇悲劇和一也的表情。她原先以為蘇悲劇的觀察能力和判斷力在一也之下,可是這一刻,她倒覺得一也的風頭全被蘇悲劇佔盡了。
「最重要的是,這張紙上髒兮兮的,而且揉得一團糟,這並不符合你平素的性格,我知道你是看了這張紙很多次,並且還是哭過的。那孩子的交情和你不淺吧……也許是兩百年前發生的事?神是不會哭泣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你成為神明之前。」蘇悲劇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