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56章 缺席 文 / 晨葉
那日之後,我沒有再去過醫院,當喬樂琪拿著照片詢問我的答案時,我只是告訴她,阿龍只是她的一個同學罷了,她接著問我他現在在哪,我謊稱他出國了。
那日回去之後,我的心裡亂七八糟的,什麼滋味都有,我倒是希望喬樂琪是故意裝成失憶,故意拿著阿龍的照片讓我減輕心中對她的恨,至少那樣我還可以一如既往的恨她,可是那一雙純淨的眸子,那一臉天真無邪的笑容顯然不是裝出來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些恨不起來。
如果她心中一直有著阿龍的位置,那麼這些年,她心中到底又有多少無可奈何和逼不得已。
對於阿蓋的案子,喬樂琪並沒有追究到刑事責任,能提供有效證詞的兩個目擊者,一個自殺,一個已經送入了精神病院。
那天在法院,我懷著激動而又忐忑不安的心坐在觀眾席上,當法官最後一次宣判因證據不足而將喬樂琪無罪釋放的時候,我的內心有種無法言喻的難過,可當喬樂琪在顏承義的攙扶下走出法庭卻又回頭朝我回眸一笑時,我竟然懦弱的替這個結果感到一身輕鬆。
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肖菲菲,那個被大火燒傷至今昏迷不醒的黎倩,還有那糊里糊塗就被喬樂琪推下樓的阿蓋,我不知道,當他們聽到這一判決後會是什麼感覺,我也不知道,我是該繼續上訴還是將這一切就此了結。
曾經,我一直以為,待這一切了結後就可以和顏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而現在,我們卻永遠都沒有辦法離開了。
姚美華牽住了他,而他卻牽住了我。
有生之年,若能如此默默的陪在他身邊,我也知足,可老天,竟然連這一絲機會都不想給我。
自姚美華送入精神病院後,顏落很少回家,偶爾也只是來我這裡休息一下又去了醫院,我想,他心中對顏承義是有恨的,姚美華從入院至現在,顏承義都不曾看望過,對她的事,也不聞不問。
當我們都安靜下來的時候,他總喜歡側躺在我的腿上,任我撫摸著他的頭髮,有一句沒一句的和我聊著,他時常問我,會不會一直陪著他,那時候我就想,只要不和你結婚,在你身旁做什麼我都無所謂,雖然已過了兩年,可我仍然擺脫不了那晚的陰影,我沒有辦法去欺騙他,也沒有勇氣說出實情。
夜深後,我起身去洗澡,褪去了身上衣物,看著自己的胴/體,看起來很美,很迷人,也很乾淨,可它真的還乾淨嗎?想著想著,不禁暗自落淚,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再也不會是原來的那個喬樂心了,不光身體,連心靈也回不去了,殘酷的人生早已把我折磨得面目全非。
洗完澡出來,顏落已不在客廳,心想著,他應該是回屋休息了,我徑直走進我的臥室,一開燈,顏落正躺在我的床上。
見我進來,朝我微微一笑。
我低著頭,羞澀的看著一身睡衣裝扮的自己,尷尬的杵在原處。
顏落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示意我過去,我猶豫著,緊張的不敢提步,思緒混亂。
見我沒有要挪步的意思,他從床上起來,走至我的身邊,拉起我的手,走向床鋪,不知為何,雖然內心告訴自己不可以,但腳步卻又不聽使喚的跟著前行。
他把我『推』進被窩,我雙手緊緊的拽著被子,警覺的看著他。
他朝我邪魅一笑,這熟悉的笑容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了,以前,他若這樣笑著看我,我便會伸手擋住他的雙眼說他流氓,而如今,這個笑,卻讓我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怕我耍流氓呀?」他在我耳邊低語了一句。
聲音很輕,感覺被耳根被棉花輕輕拂過一般,臉覺得一陣燥熱,心底莫名的悸動,雖然已經有些神不守舍,但腦海裡還是瞬間閃過一個成語——少女懷春。
這聲音讓人感覺並不像他的,他心中的沉痛還未沉澱,在這個時候讓他開出如此輕浮的玩笑,我總覺得不太真實,這兩年發生了太多事,他也早已不是那個愛用流氓眼神盯著我而且經常在我面前耍痞的顏落了。
我沒再理他,羞澀的將被子拉過頭頂,縮進被窩,待床上沒有動靜了,我才將頭從被窩裡探了出來,而顏落已經離開我的屋子。
那一刻,我的心底又莫名的感覺失落。
或許是有些倦了,躺床上沒多久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半夜,恍惚的睜開雙眼,發現顏落正脈脈含情的凝視著我,見我醒來,他又笑了,愛憐的在我鼻頭上刮了一下。
「你一直都在這裡嗎?」我小聲的問道。
「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你這麼美呢?」他答非所問,那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我,那感覺還真像個流氓。
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將被子再次拉至頭頂,躲在被窩忍聲偷笑。
趁我不備,他掀開被子,爬上床。
我警覺的拉著被角坐了起來,而他卻若無其事的躺下,雙眼一閉,不再理我。心想,只好將床讓給她,自己去睡客廳了,剛準備下床,卻被他一把從身後將我拉住,倒在了床上。
我們的距離,好近好近,近得幾乎感覺四個眸子相融在一起,數秒後,他才鬆開我,隨即又在我的身邊躺下。
我覺得我還是應該起來,他似乎看出我的意圖,瞇著雙眼,兩手迅速的將我扣住,我無法動彈,本可掙扎,卻鬼使神差的放棄了反抗,安心的睡在了他的旁邊。
他將我的頭抬起,將手伸了過來,讓我躺在了他的手臂上。
我甜蜜的笑了笑,幸福的閉上了眼睛。
如果沒有那一夜,或許我可以大膽的將自己交給他,可如今,我不敢。
日月如水,歲月如箭,轉眼之間,又到了初秋時節。
八月二十是顏落現在的生日。
那天,我為他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全是當時我在承義酒店廚幫廚的時候偷學的,他津津有味的吃著,不停的誇我手藝有長進。
我不知道送什麼禮物給他好,去精品店買了幾根彩繩,回來編了一個彩蝴蝶,用精品盒包裝好,偷偷的放在了他的床鋪正中方。
下午,他去了醫院看望姚美華,我說跟他一起去,他卻說讓我在家好好給他準備晚餐,我當時也沒有多想,應了他的話,留在了家裡。
突然想起今天也是阿蓋的生日,從花店選了一束百合,直接去了墓地。
我將花放下,在墓碑旁邊坐了下來。
也許阿蓋臨死前都不曾想過,那個他用生命護住的女人竟然和他沒有一絲血緣關係,而他卻因為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母親失了性命。
細想著這些年,我所走過每一步,認識的每一個人,當我踏進這座城市的時候,我從未想過我的人生會在這座城市此起彼伏,波瀾四起。
有時候覺得,這一切應該只是一場夢,夢醒時,這一切都會回來。有時候我又多麼希望能夠有那麼一種像波斯王子裡那『時之刃』的能量讓我們都回到過去,哪怕只能回到七年前,我也願意,至少可以讓我們互不相擾的活著。
七年,一個看似簡單的數字,卻讓我們經歷了複雜的沉痛。
我不知道,是不是沒有我的出現這一切都會變得不同,結果會不會變得不一樣,這些人會不會都還活著。
突然想起阿龍曾喜歡過的一首叫做『缺席』的歌,現在想想,米莎,阿龍,阿蓋,黎倩……他們都在我身邊缺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