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57章 父親的日記 文 / 晨葉

    生日過後，顏落再也沒有回我這裡，彷彿想從我的世界消失一般，電話聯繫不上，我瘋狂的找了他一個月，他曾去過的地方，我都去了，就連那個我最痛恨的顏家，我也去了幾回，可得到的回復都是不知道，後來我才知道，他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讓我見他，那些日子，我還一直在反思，是不是我做了什麼讓他不高興了，之後才想明白，我的確做錯了，我不該妄想著和顏落的愛情能開花結果，不該不自量力的認為一個酒吧賣唱的女子可以和顏家公子雙宿雙飛。

    慢慢的，我已接受了這個事實，命裡有時終需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我曾將顏落視為我今生的動力和支柱，如今，這動力已經離我而去，讓我都覺得驚訝的是，我卻沒有自己想像中那般脆弱，或許終於那句話所說：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我放棄了和他長相廂守的念頭，只是讓他活在我的心靈最深處，偷偷的將他藏在某一角落，不讓人發覺。

    離開酒吧近二年的時間後，我決定重新回酒吧上班，阿楠沒說什麼，立馬在電話裡就答應了。

    或許很多人都會覺得我沒出息，不求上進，明明有機會選擇，卻願將自己浸泡在那塵染之地，大概心已經累了，突然很想沒頭沒腦的就這麼活著，什麼也不用想，得過且過的完結自己的一生。

    阿楠笑著說終於把我這顆『夜明珠』給盼回來了，我也朝他笑了笑沒有答話，沉默半晌後他又接著說道：「以後這裡就交給你吧，也不用再去登台獻唱了。」

    我的聽這話頓時就懷疑是不是唱歌的人手夠了，不需要加人了。

    他接著解釋道：「這兒確實人夠了，就是少了一個管事的，想著你也曾跟了黎倩好幾年，對於這經營模式也應該大概瞭解，所以吧，我覺得你回來學著管理酒吧最好。」

    「這兒不是有你嗎？」我急聲問道。

    他搖了搖頭，蘭花指在我跟前晃了晃：「你是知道的，我阿楠志不在此，我之所以接手管理，是因為不想讓黎倩苦心經營的事業就此荒廢。」

    「可我除了唱歌什麼都不會啊。」

    「不會可以學，黎倩生來就會這些嗎？現在她躺在那裡，你就當為她經營，將來她要是醒來了，看著自己的事業現在有人幫她打理得風風火火，想著一定會高興，何況，這還有我，等到你能帶著酒吧走入正常軌道時，我再去開創我的夢想。」

    雖然阿楠這麼說了，可我心裡還是有些擔心，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好幾百員工的團體讓我這個啥都不懂去管理，恐怕還真難以勝任，又想著這平白無故得來的『經理之位』，將來這手下的員工還不得在我背後嚼爛舌根，就這種情況，想想都知道將來難以服眾。

    可一想到是這是黎倩的心血，不當為別的，就當是撫平一下心中對她的愧疚，不說這點忙，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沒有推脫的餘地啊，我欠給她的債，恐怕這輩子也難還清。

    一個人漫無目的的遊走在街上，想著這些年來點點滴滴，悲的，喜的，甜的，酸的，一幕幕交錯著在我腦海裡盤旋，有和顏落小時候保護我時的甜蜜，有被劉素敏當成物件賣掉時的痛苦，有和我米莎打鬧時的歡喜，也有親眼目視他們一個一個離開時的酸楚。

    梧桐樹葉零零散散的飄落，身邊來回的車輛給我帶來一絲涼涼的秋風，我揚起臉龐，任這秋風吹打在臉上，如果可以，真希望它能帶走我的憂愁，還我一片寧靜的天空。

    早秋驚落葉，飄零似客心。

    伸手接住一片枯黃色樹葉，隨口念出孫紹興寫的一句關於落葉的詩句，心中不驚感歎，這麼多年，我一直是以一個遊客的身份漂流在這座城市，七年了，我的身心仍然無處可依。

    正為此事而略感憂心時，突然，瞧見一熟悉的人影，當時還以為是眼花，可待他一瘸一拐的走近時，我才確定，那正是七年前將我從劉素敏手中買出去的瘸子大伯。

    那一刻，我竟然有種和親人重逢的感覺，眼淚也情不自禁的順著臉頰滑落。

    瘸子大伯看到我時，首先是一愣，但又搖著頭歎息一聲，繼續往前走。

    我想叫住他，當我張口時，卻發現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眼見著他的身影離我的視線越來越遠，情急之下，喊道：「大伯！」

    他停下步子，但沒有回頭，腦袋左右轉了轉又接著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

    「大伯，我是喬樂心。」

    他再次停下步子，猛一回頭，驚喜若狂：「剛剛看到你還以為不是你呢，沒想到還真是你啊」。

    「我也沒有想到，能在這裡遇到大伯。」心中悲喜交集，感歎道。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臉上仍是按奈不住的欣喜：「這些年過得好？」

    看似只是一個反問句，卻聽著像是肯定句，看著我這一身打扮也應該不會懷疑我的日子過得窘迫。

    我把他領到了我的屋子，特意去集市上買了許多菜，好久都沒有下廚了，正好借這個機會來活動活動筋骨。

    進屋後，他不停的環視四周，隨之而來又是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

    「看來，這些年你沒讓我失望。」他一邊掃瞄著我的屋子一邊感歎。

    我不知如何接話，尷尬的笑了笑，給他倒了杯水。

    待他從沙發上坐下後，我才想起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麼多年，找你好苦啊」。

    他將茶水放下，將身上的大包取下，接著在裡搜尋著什麼。

    「找我？」我反問道。

    他沒回我，從包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筆記本遞給我。

    「這是你父親當初交給我，說是讓我在你二十歲的時候交給你，可沒想到，那日分開後，就再也沒有你的消息，唉，看來你都忘了我了，也沒見你回鄉去看看。」

    他這麼一說，我還是有些尷尬，畢竟當初他差點成了我的老公，一看著這個年齡大我一半的大伯，想著剛才那些話，又感覺全身不自在。

    他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又忙補上一句：「雖然劉素敏當初對你不怎麼好，不過，你也可以回去看望看望，人家畢竟是長輩。」

    我自愧的『哦』了一聲，對劉素敏倒不覺得什麼，對眼前這個半近花白的大伯，我還是有所愧疚的，我記得當初他留給我的字條裡說過『如果將來一定要感激我，就請在我活著的時候多回來看看我，死了的時候為我多上上墳。』而如今，我已將這些拋得乾乾淨淨了。

    我接過他手中的筆記本，對於父親，我壓根沒什麼記憶了，所以，我很好奇，他的筆記本裡到底記載著什麼。

    「有些事情，或許也應該告訴你了。」他喝了口茶，繼續說道。

    我饒有興趣的聽著，很想知道，還有什麼事情是我喬樂心不知道的。

    「當年，你的父親是為了救我，才去替我擋下的那一塊板磚，因此，我的腳受了傷，但你的父親卻因為這一磚失了性命，我一直沒敢將事實告訴你們，是害怕劉素敏不會輕易放過我，我那時那麼窮，她隨便要個幾萬的賠償都有可能要了我的命，因此，我自私的把這事隱瞞了下來」。

    他小心的瞧了瞧我，我沒有接話，等待著下文。

    「你爸臨走前，握著我的手和我說，要我想辦法把你和樂玶帶出去，要我幫你找個好歸宿，最後，他說床底木箱底下有個筆記本是留給你的，要我在你二十歲的時候交給你。從那以後，我就努力掙錢，積攢了二萬塊的時候，我想著，去劉素敏手裡買你，但我又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只好說『娶』你，雖然在當時，我也特別想要個老婆，但我心中有數，我這是在還人情債，不能有非份之想。」

    我驚愕的看著他，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切的事實，可他的眼神那麼誠懇，並不感覺是撒謊。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那個被我一直看作是懦弱無能的父親在情危之時竟然用自己的身體保住了別人的生命。

    那一刻，我對曾經對父親的定位而感到羞愧，同時也對當初對父親的那些怨恨而感到內疚。

    之後他還和我說了很多關於父親的事情，我基本上沒有怎麼聽進去，記憶最深刻的就是他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即將落在大伯身上的板磚。

    天色已晚，我起身想去廚房做晚飯，他卻喊住了我：「不用麻煩了，我還得回工廠，今天下午休息才出來溜躂一會，這會該回去了，不然又要罰錢」。

    本來還想挽留，見他執意要走，也沒再多說，將他送了出去，叫了輛出租車，臨上車前，他回過頭對我說：「有時間就回去看看劉素敏吧，大概沒多少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