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師父善了個哉 章 一一一 丟人現眼 文 / 冰魄雪
形魂俱散?不要同小孩子講形魂俱散,她們聽不懂。
巨獸瞪著小白初,小白初同樣瞪著巨獸,大眼對小眼,一個目裡憤恨,一個瞳裡傲慢。
作為三界裡身份高貴的二世祖,自出生以來的生活習慣告訴她,只有她比人橫,決不允許別人比她狂。於是,小白初挺直了背脊,倔傲看著巨獸:「整個青丘都是我哥哥的,你主人也是我哥哥的!就是形魂俱散了還是我哥哥的!」
尋著白初氣息找來的白炘聽到這句話差點從雲頭裡跌下來。
他在半空瞥了眼洞府前的那條巨獸,目裡微微沉下了來。
神獸,生來以獸形得道,與生來為神,原形為獸的不同。前者,獸性為多,不論修為多少,心智始終單純,是以,常作為修為高深仙魔的坐騎。後者,得天地造化,生來啟智開明為上位者,受萬人頂禮膜拜。
雲泥之別,相差甚遠。
是以,小白初同巨獸說話時,就相當於在同一個老實人說話。
老實人向來認死理,人家說什麼,它就認為是什麼。
於是,白初自報家門後,老實人哦不巨獸火了:「我主人什麼時候成狐帝的了!豈有此理,狐帝竟然玷污我主人!」
玷污又是個什麼意思?白初才兩百歲,這麼高深含義的詞不懂呀。她眨眨眼,同樣狠狠瞪起一雙眼:「你家主人算是個什麼東西,求著我哥哥玷污,我哥哥還嫌棄呢!就玷污了又怎麼樣!!」
匿著身形在半空圍觀了一陣的白炘默了默,清名就這麼莫名其妙被污了,他能不能轉身走開裝做不認識她……
神獸一旦認主,便會永世衷心。
空氣裡一聲如雷般震耳欲聾的長嚎,知道自家主人被狐帝「玷污」了的巨獸,綠色的瞳仁斗大如燈,撩起利爪,猛地向白初抓去——
這世上只有她欺負別人,還沒有那個人敢欺負她的!
這獸話都不說一聲就動手,豈有此理!
當白炘看到白初竟然只手變爪準備迎敵撲上去教訓時,真不想承認那個不自量力的傲慢呆子是自己妹妹。神獸雖然是獸,但到底冠了一個神字。眼前的這一隻,連妲夷都只能和它打個平手,更何況只有兩百歲沒多少修為的白初?
打不過你可以跑,可主動主動湊上去找死又是怎麼回事?
眼看著利爪就要撲到眼前,白初凝神聚力儲在掌心,電光火石的那一剎,眼前一黑,身上一緊,然後莫名其妙的被人摟著在地上滾了幾滾……
這又是什麼情況?哪個不要命的妨礙她?利爪再次變回了手指,白初抬頭,看到一張有些眼熟的凡人的臉。
「誰家的小姑娘,大晚上的一個人在山裡跑,不怕被野獸叼去嗎?」明時從地上站起身,連帶著把白初也扶起,順手去拍她衣服上的灰。
這麼大一條獸,這凡人衝過來找死麼?白初瞪了她一眼,扭頭:「咦,巨獸呢?」
「巨獸?」明時拍去白初衣服上的灰,順便也在自己身上拍了拍,「你說的是這條剛要撲倒你的狗?」
狗?狗!
凡人腳邊,一條黑色的大狗搖著尾巴舔著凡人的褲管……
仔細一看,這貨長得和向前的巨獸一模一樣,就是小了數倍。
「剛剛還是巨獸的怎麼會……」白初擦擦眼,莫不是出現幻覺了?
「這狗……」明時隨腳輕踢了踢狗,上前一步伸手在白初頭頂一摸,「你說是巨獸也是有道理的,它的個頭看起來比你這小姑娘高多了。」
巨獸和大狗不一樣呀凡人!
不知道自己被救了一命的白初,注意力一直都在巨獸怎麼變成了大狗這個奇怪變幻上。眼前這隻狗,歡快的衝著凡人搖著尾巴,一副討好主人的土狗樣,哪裡有之前巨獸的半點威風?
小白初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回頭看向凡人:「你剛剛過來前沒看到巨獸嗎?」
「我剛剛過來時看到你和這狗在對著吼,氣焰還挺凶。」明時摸了摸狗頭,俯身看她:「小姑娘,大晚上的你和一條狗吵架?就不怕被狗咬麼?」
你才和狗吵架,你全家都和狗吵架!
白初皺眉,彆扭的跺了跺腳:「那麼大的巨獸,你看不到麼!」
明時再摸了摸狗頭:「你說這狗?我看到了,不就在這麼。」
不能交流了,同凡人說起話來都這麼累麼……白初瞪著這個凡人,再瞪向凡人身邊那條討好她的狗,眉一擰,提腳就向黑狗踢去。
黑狗側頭朝旁避了避,躲在凡人身後朝她吠了吠。
她還要再踢,明時伸手攔住了她:「小姑娘,即便只是一條狗,也不能隨便欺負的。」
沒踢到狗的聽到這句話白初眉頭直接擰成了川,顧忌到她是凡人,沒朝她動爪子,白初抬頭,氣鼓鼓的瞪著她:「你什麼都不知道!」
明時瞇了瞇眼:「喲,小姑娘挺囂張?」
囂張的小姑娘撿起地上的石頭,直接朝明時身後的狗打去,狗甩了甩尾巴,把那石子甩了回來,正巧砸到小姑娘頭上。
白初惱了,俯身抓起一把石頭就往狗身上丟,手剛舉起就被人一把抓住。
凡人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小姑娘,你同這狗有仇麼?」
「血海深仇!」學了詞就亂用的白家小姑娘努力要從凡人手裡掙脫出來,卻怎麼掙都掙不脫,頭一扭,看到凡人身後似乎匿著個熟悉的身影,扯著嗓子就喊,「哥哥!這個人和這條狗合夥欺負我!」
大狗搖了搖尾巴,誰欺負誰呀……
再也不忍圍觀下去的白炘顯出身形過來。
聽到聲音,明時回頭,白衣廣袖,是白天熟悉的眉眼,她蹙眉,鬆了鉗制著白初的手。「是你?」
白初手剛得空,一把石頭就朝著那狗狠狠丟去。
被砸了的狗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得白初跑向來人,伸手指了它,義憤填膺的模樣:「哥哥,我要吃狗肉!」
丟人現眼,白炘理也沒理她,繞過她走向明時:「舍妹無禮,讓姑娘見笑了。」
明時瞟了白初一眼,再看向白炘:「這是你妹妹?」
「正是家中小妹。」白炘走近她,睇了眼她身後的狗,再將目光落回她身上,唇一牽,淺笑道:「薔薇姑娘,白日你身上還有三魂七魄,現在卻變成五魂十四魄了。」
「說了我叫明時!」明時上前一步,一腳踩在他腳上,狠狠開口,「你這陰險狡詐的死狐狸,白天就看出我是誰了是不是?特意過來幸災樂禍的?」
「薔薇姑娘,作為一個凡人,這麼凶殘怎麼嫁得出去?」白炘淡淡說著,把腳從她鞋底抽開,「就你那些殘魂殘魄,當時守不住也是遲早的事。現在好歹還有個殼給你裝著,我要幸災樂禍也得到你跟著這凡人殼子一同死了的時候再樂不是?」
被冷落在一邊和旁邊那條狗一樣沒有存在感了的小白初很是不舒服,湊上前去:「哥哥,什麼是破來破去的?是這個姐姐身上衣服很破嗎?」
白炘睨了眼她,微笑著開口:「嗯,這姐姐衣服很破。」
「姐姐衣服破,家裡一定很窮是吧?」
「沒錯,這個姐姐家裡窮得很。」
「姐姐家裡窮,是不是吃不到肉呀?」
「是呀,這個姐姐白天還在山裡挖野菜來著。」
「姐姐真可憐。」
「真可憐……」
對面,明時瞪著這對兄妹,一時氣噎得說不出話來。
同樣氣得說不出話來的還有三生石外,盯著那一場場熟悉景象,袖裡拳頭握得死緊的白初。當年年幼,那麼明顯蹊蹺的事情她竟然都沒察覺到?竟然還一直以為那個明時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真恨不得衝進石頭裡去,把兩百歲的她拉出來狠狠打一頓,當年她是榆木腦袋嗎?神獸明顯認主才變小的,有那麼一條神獸為僕的人,身份絕對不尋常!至少是個神,與哥哥從前就相識,最起碼身份地位不差,能與哥哥隨意平交來往的神!
三魂七魄變成五魂十四魄,結合那獸說過的形魂俱滅,這根本就是一個神搶了一個只有兩魂的凡人軀殼做身子!
她是瞎了眼了才記仇記到那凡人殼子身上了!
凡人殼子的轉世也就是長決默默偏過頭來:「所以,我這一世,只是個殼?明時那個名字是也那個佔了我殼的人自己取的?」
白初陰著臉,心底一片憤懣。
人有三魂七魄,少了一魂的人必然是先天智障殘缺的人。且不論那明時到底是誰,她的魂找到了這麼個合適的身子,藉著凡人的體凝魂聚魄,那一世,主導凡人身子的人是她,凡人一死,她魂無所依又去了哪?
即便哥哥的七曜琉璃石可以凝魂,可那一世,她到底是和那凡人有些牽扯,凝魂聚魄的時候魂魄不可能不與凡人原有魂魄相混。
凡人輪迴萬世,那殘餘分離不出來的魂魄便隨著原有的凡人轉世,即便那點殘魂很少,少到不會影響凡人輪迴往事,更不會如這一世一樣完全佔據凡人的思維,但那些殘魂,一定是只能等到凡人自然成仙脫去凡骨了以後才能慢慢剝離出來的!
當年佔著凡人身子的人是她,同哥哥來往的人也是她,同哥哥成親的人還是她,可兩人成親以後的孩子,卻只能是那個凡人軀殼和哥哥的!
這關係怎麼這麼亂!
白初狠瞪向長決:「作為一個凡人,別人的魂魄佔了你的身子,你就不能把人家抵抗出去麼!」
長決:「……作為一個凡人,這有點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