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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師父善了個哉 章 一一零 形魂俱散 文 / 冰魄雪

    向來淡漠不理外事的狐帝,怎麼會突然與一個凡人搭話?若當時只是尋白初,見了凡人手裡的狐狸,狐帝大可隨意施個術,將狐狸從人家手裡撈過來,實在犯不著和人家搭半天的話。

    不願在凡人面前顯露神跡是一回事,能輕而易舉瞞過凡人的眼讓人看不出神跡卻偏偏不用又是另一回事。

    狐狸向來精明,可剛出生兩百餘來歲,心智等同於凡間三四歲大小的白初,在那個時候還是小孩心性,對於自家哥哥這明顯的異常,自動忽略不計了。

    忽略不計的後果,就是納悶了十多萬年也沒想明白,自家哥哥怎麼會看上一個一無是處的凡人。

    三生石上,眼前再次掠到這一幕,白初心底陡生出幾分異樣來,狐疑的睇了身旁長決一眼。

    一見鍾情?別鬧,四海八荒神女雖少,卻也不是沒有。實在不濟,仙、魔兩類中姿色修為上佳的也一抓一大把。連那些哥哥都看不上眼,一個外表普通得在青丘山頭裡隨便抓隻狐狸精就比下去的凡人怎麼可能讓哥哥一眼看中?

    蹊蹺!

    從哥哥開口對那凡人說的第一句話以來,就處處透著蹊蹺味!

    而偏偏!該死的偏偏白初她自個兒當時年紀小,這麼明顯的現象都沒有感到任何奇怪。若當初自己是個四五百歲的年齡,哪會眼睜睜的看著哥哥這麼莫名其妙下去?

    物極反常必有妖,這個凡人,不單單只是個凡人這麼簡單。

    白初灼灼看著三生石上的影像過往,袖底五指緊握,她竟然……當時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這麼奇怪的現象發生了,一點也沒有覺得半點反常。

    如今再想來,當年哥哥自看到那個凡人以後,所有的舉動通通都是反常的!

    而她年幼,半點沒覺得不是。

    比之哥哥與一個凡人搭話,自己更加擔心的是自己的寢殿真會被哥哥拆了做庭院。

    當然,這樣的擔心並非沒有一點道理。狐帝向來言出必行,清清楚楚說過的話,不管人怎麼使法子軟磨硬泡,都不會改口。

    當天的事實是,狐帝與那凡人隨口搭了幾句話,口舌之爭從不落人下方的狐帝,隨口給人家陌生凡人小姑娘取了小名後,在凡人姑娘一臉憤懣的神情面前倘然道了句「告辭」,瀟然的背影轉身走得分外乾脆利落。

    回主峰時天已至斜曛。

    一路跟在白炘身後,過了主峰上的長階,小白初才從狐狸變回人形來,這時一身粉色的衣裙已經被弄得十分髒亂。

    白炘前腳邁進主殿,她後腳也要跟著邁過門檻進去,小短腿邁開還沒高過門檻時,身子一輕,整個人被人拉著後領提了起來。

    然後……被放在來門外。

    白炘折身往殿內走去,聲音淡淡從裡傳到外頭:「太髒,別污了我的殿。」

    哼,不就是洗個澡換件衣服的事嘛!小白初氣鼓鼓的順著主殿的長廊往左走,繞過了一個彎再往前,準備下台階時,呆了……

    眼前莫名其妙的庭院是怎麼回事!她的寢殿呢!

    不、見、了……

    同樣驚呆了的,還有手裡一塊抹布,跪在庭院草地上不知所措的婢女,她剛剛分明在擦地板來著,這一眨眼別說地板了,連地板上放著的水桶都不見了!!!

    婢女扭過頭來看向白初,面上驚惶的開口:「殿下,這……」

    話還沒說完,長廊上的小帝姬已經帶著臉怒容扭頭朝主殿跑去了。

    「白炘!還我的寢殿——」

    小白初的寢殿位置隔主殿隔得極近,奔著小短腿幾下就又到了主殿,人未到,聲已至。奔過來時連門檻的邊都沒碰到,就被一道光柱擋在了門外。

    「不是喜歡偷溜出去?沒了寢殿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不呆在一個地方,多適合你?」聲音從裡頭傳來,清寡淡漠,聽不出喜怒。

    被奪了寢殿的憤怒馬上被這許是要秋後算賬的味兒抵得消匿了去。

    事情的起因自然又是白家姑娘闖了禍。剛剛開蒙的白家小姑娘同其他同齡的孩子一樣都好動,學寫字一學就一連學了好多天,字確是學了幾個,但也著實不喜歡天天對著黑紙白字重複著同樣的動作。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規規矩矩寫字是一回事,喜歡拿著筆亂畫又是另外一回事。

    於是,趁著自家哥哥暫時不在的空檔,小白初拿著筆墨就在殿裡放肆揮灑起來。揮灑,不要半點懷疑這個詞,沒有用「灑潑」來形容已經很含蓄了。

    白初習字是由狐帝親自教導,是以,作案的地方在主殿。白炘一腳跨進主殿時,迎面撲來一股濃郁的墨香味。眼一掃,臉頓時陰了下來。

    滿殿的墨,放眼所及,地面上烏光亮透明可照人,簾帳紗幕全是深淺不一的墨漬,主桌几案上堆著的折子,不管是批了的還是沒批的,從封皮到內裡,全部被畫得一團黑,別說字了,連個白紙的模樣都看不出來。

    再看滿殿的服侍的侍從,個個都幾近成了黑人!

    始作俑者,一身光鮮亮麗,正興致勃勃的拿墨刷著牆……

    於是,小白初被關到自個兒寢殿裡面壁思過並不冤枉。偏偏,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沒什麼覺悟。關了一、兩個時辰還勉強能夠忍受,時間一久,她就待不住了。

    在此之前,白家兄妹一直處得不錯,小白初也就因妲夷那事和因糖打人那事被白炘罰過。黑屋子裡關著的時候,白炘還記得給那屋門下道禁令。

    在青丘,還沒有哪個人敢不服從他的令。可偏偏他估算錯了人,責令白初在自個兒寢殿思過的時候,竟然也會天真的認為他家模樣看著還乖巧,實則愈發調皮搗蛋了的小丫頭會老老實實的待在房裡。

    結果,就施法清理了個主殿的時間,他家丫頭就撬窗戶溜出去了。

    之前的氣還沒消,馬上又多添了一道。

    在北嶺的時候,竟然東鑽西竄的變著花樣的避著他?

    好,極好。所有帳匯總到一起算。

    這個時候,小孩子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沒了寢殿的白家小姑娘委屈著一張小臉,雙目炯炯的望著殿內:「哥哥,寢殿沒了,阿初晚上睡哪?」

    還好意思問睡哪?裡頭殿裡,男子唇角冷冷一勾:「出去山裡刨洞去。」

    「……」

    「哥哥……」再無知也知道哥哥是生氣了,糯糯嫩嫩的聲音聽著可憐到了極點。

    賣萌?沒用。

    裝可憐?別想。

    小白初在門外站了好久都沒有再得到半點回應。小嘴一抿,覺得哥哥不有愛了,扭頭化成了狐狸又跑了出去,眨眼,就出了主峰。

    ……

    殿裡,等著自家丫頭覺悟起來主動認錯的白炘默了默。

    這是……真的去刨洞了?

    再看看外頭,天已落暮。

    白炘歎了口氣,起身出門,再去尋人。

    好歹是親妹妹,總不能真叫這丫頭出去刨洞吧……再者,這丫頭會老老實實刨?不把別人家狐狸洞裡的狐狸趕出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事實證明,白炘對他的妹妹,果然瞭若指掌。

    作為一隻狐狸,作為一隻高貴品種的,且生來就是神的狐狸,自然有她的高傲之處。

    刨洞?怎麼可能?

    一般狐狸住過的洞……她的確去人家洞門口逛了逛,看著連她原本寢殿的地毯都比不上,趕人出來霸佔人家山洞的意思頓時就沒了。

    一般狐狸住過的洞不行,那高級些的呢?

    一個修為不怎麼樣的神並沒有意識到一個修為高級點的仙或魔是個什麼概念,更沒有意識到一個修為高級的神獸是個什麼概念。

    本著整個青丘都是自家的,青丘以內所有東西都可歸她驅使的這種想法,白家小姑娘聚起神識,很快便感覺到附近似乎是有一股渾厚的力量。

    她朝著那股力量走去,山體裡頭一座洞,藉著月光往裡面看去,似是一座寬大的洞府。

    看著雖然不如自己的寢殿,但是卻也比那些個狐狸窩好多了。

    「裡頭的東西給我聽著,這間洞府我要了。」她很是有底氣的喊出這句話,本能的化成人形往裡走,沒走近幾步,腳下突然踩到個什麼東西,陡然間洞府裡頭一片大亮。

    而後就聽得裡面一聲憤怒至極的大吼。

    眨眼,裡面閃出來一個黑色的東西,張著血盆大嘴猛的朝她撲來。

    這是個什麼東西!

    黑影未至,罡風已到,眨眼飛沙走石,白初一呆,腦子還未反應過來,下一刻身子已經做出了本能的警覺反應去閃躲,饒是如此,身上裙擺被重重一劃,「嘶啦——」一聲裂開了條大縫。

    獠牙,尖爪,綠眼睛,身有兩米來高的巨獸,居高臨下的瞪著她,齒縫裡蹦出來的聲音似是恨她入了骨:「誰准你闖進來的!」

    哥哥都沒有這麼吼過她!

    本來就一肚子火的白初怒了,她仰頭看著這個比她身量大太多的巨獸,睇了個輕蔑的眼,她自己真正的原形比這個要大多了:「本君還沒嫌棄你的洞破,區區一條丑獸竟然質問起本君來了?」

    會說話的獸,想來是有一定修為的,至少,有那眼力勁看得出眼前一個女娃不是一般人,不然,早就在撲出來的時候就將人撕裂了去,更不會停下來同人說話。

    獸也是有涵養的,奈何,碰上了個沒有涵養的小禍害,獸惱了:「無知小兒!你突然闖入,害得我主人形魂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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