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師父善了個哉 章 九十 拆了 文 / 冰魄雪
當說話解決不了問題時,人們會下意識的開始動手,而這個動手,往往是不在大腦理智之內的。於是,沒有隨身攜帶理智這種東西的白初將梵谷從浴池提起,壓在地上,前後沒有考慮過半分。
摁著的男子肩頭上滿是水,手心濡濕,很滑。
她整個身子壓在他身上,衣服被他身上的水沾濕了不少。
從水裡出來的男子,眉眼上頭還都漫著水汽。他被壓著,仰著面看著她。下巴上的水珠順著下頷優美的弧度往下滑,滑過脖頸,繞過喉結,然後,一路順著鎖骨一下滑到胸膛。
男子容顏本就絕色,比容顏絕色更美的,定然是出浴後,眼裡還騰著水汽氤氳迷茫的容顏絕色。
兩人貼得很近,白初居高臨下看著他,吞了吞口水。
梵谷微微一笑。
一笑,魅生。似冬日雪中紅梅突然綻放,生生鮮艷明麗得讓人移步開眼。
白初狠狠盯著他,一字一句開口:「梵谷,我生氣了。」
「我知道。」喉結輕動,聲音和煦似風,他安靜的看著她,伸手撫上她近在咫尺的眉眼,「你會生氣,我很高興。」
「我生氣,心裡很不舒坦。」她的眼睛是冷的,話裡沒有幾分溫度,「梵谷,我討厭你這麼刺激我。」
淡淡勾起的唇角笑得溫柔:「嗯,我討厭。」
她跨坐在他的腰腹,整個身子壓在他的胸膛上,跟著他的胸膛一起起伏,惡狠狠的開口:「梵谷,把那張被人躺過的長榻燒了!」
他的手順著她的眉眼移開,輕輕把她因為面朝下而滑落到前頭的頭髮繞道她耳後:「好,燒了。」
「還有這浴池,一股子蛇腥味,把它填了!」
他微微笑:「好,填了。」
她這才神色稍微緩和了些,騰出一隻手刮去他眉上沾著的水珠:「梵谷,把這間寢殿拆了。」
「好,拆了。」
不說原因,不問為什麼,彼此間心領神會。簡簡單單一句話,整個魔宮最精緻的殿堂,就已經注定了其後的命運。
白初垂睫看他,手指細細的描摹他的眉眼:「梵谷,不要惹我生氣。」
梵谷唇角揚得更上,手順著她的耳畔往下,輕輕的攬上她的腰,下一刻,手中陡一用力,一陣天旋地轉,將白初反壓在身下。
原本衣服就襟口大開,現下更是直接因動作用力完全敞開了來,白初抬眼,看到男子脖頸以下,結實的胸膛。她下意識的順著她的胸膛往下看去,還好,下頭穿了褲。
梵谷低目看她,順著她的視線往自己身下瞟:「你這樣是想讓我脫了呢?還是脫了呢?」
白初哼了哼,移開目光。
外頭的日光透過窗梗映在浴池上,水光瀲灩,通過反覆折射映在她的臉,梵谷低目細細看著她的臉,女子面容皎潔,瑩白而嬌嫩,眉目精緻,剔透如琉璃。
真是一張——怎麼樣都看不厭的一張臉。他微微笑著:「白初,你憑什麼令我拆了整座殿?就憑你是我的未婚妻?」
最後頭的那個字,音調微揚,綿綿的拖得老長。他唇角含著笑,連目裡也都儘是笑。
這樣的笑,看入白初耳裡,莫名其妙的心頭一慌。就像就置的琴弦突然被人輕輕一挑,分明只是很輕很輕的一下,卻發出那樣重的響,琴弦顫,連帶著整個琴身也跟著微微震動。
她和他都再清楚不過,她從來不為擔著一個魔尊未婚妻的名頭過活。那麼,她憑什麼?憑什麼說出那樣的話?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
僅僅只是因為不喜歡看到即將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碰觸?
不是這樣的,她知道她從來都不是這樣的。那麼,該是怎樣的?
只有在乎,才會在意。只有在意,才會刻意。
她在這一刻亂了方寸,她慌忙的想要移開目光,避過他的眼,逃開他的笑,可偏偏,雙目就定在哪裡,怎麼也不肯移走。
她發現她的面容微微發燙,火燒火燒般的,就連耳根子也不能倖免。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這種感覺突如而來,莫名其妙,她一點也控制不住。
她睜大雙目,手足無措的看著他:「梵谷,我這是怎麼了?」
梵谷輕輕撫上她的臉,墨玉般的眸子沒有哪一刻有現在一樣的深邃專注,他細細看著她,不放過她面上任何一個表情,目裡凝重著,沒有半點笑意:「白初,你臉紅了。」
「臉、紅、了?」白初茫然看他。
墨玉般的深眸顏色沉得更加深,薄唇微啟:「白初,你喜歡上我了?」
話裡透著森森陰沉的意味,瞧不出喜怒。
「怎麼可能?這不可能!」她一把推開他,從地上起身,極力掩去眼底驚惶。
梵谷蹙著眉頭同樣從地上起來,側目睨著她:「白初,你這樣,會讓我很困擾。」
「困擾的,不止陛下一個。」
他面上再無一絲笑,連話也都是冷的:「神君最好好好控制住自己。不然,會給本尊添很多麻煩。」
白初亦同樣冷著一張臉:「陛下放心,本君絕不給陛下多添麻煩。」
「神君,好走,本尊就不送了。」他冷冷直接下了逐客令。
「告辭。」她轉身就走,離去得乾乾脆脆。
兩個人的彆扭來得特別快,誰都知道這彆扭的後面意味著什麼。
梵谷之所以會與白初交好,只是單純的認為,他們在一起比較合適。白初答應嫁給梵谷,同樣也是因為,他們之間再合適不過。
這兩種合適裡面,包括身份地位、包括性格習慣、包括喜怒如何、包括修為多少,但是,唯獨不包括感情。他們可以很自然的在一起,很自然的親近,很自然的親密,這種自然,完全把感情排除在外。
他們的眼裡都有對方,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自己。他們之間的感情,即便有,也該是志同道合的感情。比友情要多,比戀人要少。他們在這樣的環境下才能十分自在的與對方相處下去。
所以,白初能直接在梵谷面前告訴他,她喜歡池夙,很喜歡。所以,梵谷能眼睜睜的看著白初喜歡上池夙,而在其中不阻撓半分。
他們之間不是不能有其它感情,只是一開始,兩個人都沒把這東西考慮進去。
一旦這種東西突然有了變故,原本兩人預想的局面,就要開始變了。
這種局面有點麻煩,有點棘手。
讓兩個人都不得不重新考慮,以後兩人該有的相處模式。
其實這種事,換在哪個地方都不會是什麼大問題,可偏偏這兩個人,一般情況下不彆扭,彆扭起來的時候會彆扭很久。
只餘一人的殿,清冷,幽靜。
默了許久的梵谷抬眼儘是厭色,他拂袖出了殿:「來人,把寢殿給本尊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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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谷這邊拆了殿,白初那邊也沒有多好過。
她回了青丘,發現華奕不見了。
一身傷重剛剛才愈,仙氣不穩,他能跑到哪裡去?
她第一個想到了黑毛,四處尋了未果,黑毛竟然也不在了?
黑毛原本就有蹊蹺,此刻與華奕一同消失不見,不可不說其不詭異。
凝神動用神識去尋,青丘全境,兩人半點氣息都尋不到。
白初沉了臉,快步走向主殿,即便再怎麼不想見到君上身邊那個男人,眼下的情況,也由不得她不願見。青丘任何人和事,通通逃不開君上的眼。
結果,進到主殿,看到的竟是白逸坐在桌邊批折子。
她心裡一個咯登:「白逸,君上呢?」
白逸目光從一堆折子裡移出來,怏怏著神情:「同相好出去了。」
忽略「相好」那兩個字,白初皺眉:「出去了?去哪了?」
「君上沒說。反正是離了青丘。」
諸事不順。
華奕不在青丘,即便發生了什麼事端,那也和青丘無關了。白初自我安慰著,越想胸口愈加梗郁。心頭劇跳著,七上八下的沒個著落,隱有不好的預感憑空而生。
冬日冷風一直吹個不聽,她出門走到主殿右側,庭院中的石桌上頭擺著一局棋,她隨意瞟過一眼,心頭大駭。
黑白棋子凌厲交錯,各不避讓,同歸於盡,死局。
心腔跳動得陡然一陣劇痛,白初摀住胸口,面色隱隱發白,她感到強烈的不安起來。
神的預感,向來很準。
上一次感覺到心神不安的時候,白慕歿了。
這一回,比上一次的感覺還要強烈。
她幾近驚惶的奔跑了回主殿:「白逸!」
白逸從折子堆裡抬頭看她:「姑奶奶,怎麼了?」
「從現在起,你時刻都跟著我,半步不要移開!」她說這話時,目裡的錯亂驚慌明明顯顯,偏偏面上神容嚴肅,她冷著面色,目光一瞬不移的灼灼盯著他,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從她身邊消失掉。
她不想看到失去了,半點不想。
白逸看著她突然轉變的神情微有一愣,凝眸半思,從位置上起身來:「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她盯著他的面容,強忍著內心那愈來愈強烈的不安感,「但,恐怕是大事。」
大事,生死攸關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