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師父善了個哉 章 七四 女主反撲成功 文 / 冰魄雪
這婚今日肯定是進行不下去了。
池夙重創,一干仙人立即上前,探其傷勢。走在最前的一人,一身青衣,風姿卓然,仙識在池夙身上一探,面色一沉,直接凝目看狐帝:「狐帝就如此武斷殘忍?」
此言一出,四面俱靜。在這個情況下,有誰敢主動與觸狐帝的眉頭?
白初朝那人看去,目一冷:「上神面前,哪有你區區小仙插話的餘地?」
這人不是別人,就是方才多嘴說了一句「命由天定,或許是太子命裡有此一劫?」的人。這個人,仙力勉強尚可,她以前從未見過,應該是近幾萬年飛昇的仙。區區小仙,也敢在狐帝面前放肆?
被稱為區區小仙的那人面上一僵,爾後,唇邊一抹譏笑飛快掠過,瞥她一眼:「君主還未說話,你一個區區帝姬也敢擅自逾矩?」語頓,目光瞟向狐帝:「這便是青丘的規矩?狐帝的家教?長決受教。」
斥責的話變本加厲的還給了她,白初面一陰,「你——」
「怎麼?帝姬不服?」這個自稱長決的人,話截得飛快,挑釁似的看向狐帝:「看來陛下真該把帝姬領回去好好管教了。」
「本尊的帝姬是否疏於管教,就不勞他人費心了。」狐帝這才睨向他,唇一勾:「武斷、殘忍?」
長決倘然直視狐帝,面色肅然:「至始至終,狐帝只言貴境太子死於池笙上神之手,可曾真正問過池笙上神為何與太子衝突?您不問原委就問責玄穹,豈不是武斷?」
這言一出,眾人立時紛紛附議。
「問了犬子能活?」
淡漠的話語帶著滿不在乎,話一出口,眾人一愕。青丘白家的思維果然和常人不一樣……問了……自然還是……不能活。
長決話語滯了滯,似是一定要為玄穹討個公道,頓了會,再開口:「所以,狐帝就不分青紅皂白持鞭傷人,滿堂濟濟,您不將貴太子與池神上神衝突一事說個明白,豈不是要眾仙疑慮?」
「你們疑慮,與我何干?」
話落,肅殺之意肆生,狐帝冷眼環顧四周,聲寒如霜:「是本尊失子還是你們喪父?我青丘與玄穹的私事,各位是否熱心得太過?」
長決自知理虧,憤憤拂袖。
此時,週遭趕上去為池夙療傷的仙人已經築起了一張仙網,將池夙包裹在內。長決聲討狐帝未果,手中仙印翻結,動手為池夙療傷。仙力還未出手,邊上一陣神澤襲來,下一刻,將要而出的仙力消逝在掌心,他離池夙原本兩步之間的距離霎時遠了數米。
「天上地下,誰都可以助他,唯你不行。」
長決偏頭過去,見著狐帝正斜睨著他,袍袖微輕漾,深黑的眸裡微有肅色。
長決蹙眉:「狐帝不要欺人太甚!」
「本尊欺的就是你。」散漫的語調裡透著威嚴之息,一句話,生生叫人反駁不來。
「……」
白初在一旁看著,微微咋舌。池夙那已經圍了眾仙為其療傷,連天君也施了一分力。那樣的傷口,觸目驚心。白初小心翼翼的避開狐帝視線,藉著旁邊的仙人擋住身形,往池夙那邊過去。
行到一半,腕上一緊,下一刻,逕直被人扯了過去,力道之大,絲毫不容人抗拒。
白初幾乎是被狐帝一路拽回的青丘。
一路上,白炘面色一直陰著,跨過了主殿門檻才將手一鬆,「外頭跪著。」
腕上的力道陡然鬆開,直弄得白初在門口一個踉蹌。她扶住門框穩住身形,眉一擰,大步走進去:「本君不服!」
「你不服?你有什麼資格不服?」白炘折身過來,凜然直視她,「本尊著你在房內思過,沒準你私自外出。」
「君上罰人也該要有個由頭,胡亂編個說法就捆了本君思過,君上不覺得您太過分了嗎?」
「過分?誰更過分?」白炘眼底的顏色愈見似夜般沉,聲音陡厲,「白初,眼下死的是你的親侄子,你在玄穹都幹了些什麼!」
「本君在玄穹都幹什麼了!是殺了人還是放了火?」白初倘然直視他,「本君看著阿慕從小長到大,對他的情分不比君上少。君上在玄穹問責池夙,本君也沒衝上去攔鞭子!」
「你當庭出的那一聲,別以為本尊不知道你心底在打什麼主意。」
「本君打什麼主意?沒錯,本君就是喜歡池夙,不願看到他受傷,可本君有出聲叫您放過池夙?阿慕死在玄穹境的手上,他玄穹該償的就要償,這點道理本君不用君上教!」
數萬年沒有過爭吵的兄妹陡然吵起來,就像爆竹點燃了芯子,一觸即發。外頭行至殿門口準備進來的白逸,聽到裡頭的聲響,果斷理智的收回要邁入門檻的腳,往來的方向折返回去。
殿內氣氛陰沉得厲害,殿內的侍從頭垂得老下,連呼吸都勉力憋著,生怕發生一點響動,撞死在這兩人怒火的槍尖上。
白炘寒著面色視她,他這個妹妹鮮少用這樣的態度同他說話,但凡這麼開口了,不說到他動怒絕不會消停:「白初,趁我還沒打算處置你之前,滾出去。」
回應他的,是白初翻眼不屑,冷冷一哼。
白炘驟沉了面色。
「敢問君上,阿慕元靈被穿破的時候您在哪裡?」她灼灼看著他,向來剔透的眸子裡迸出針尖似的鋒銳,刺得人無所遁形。
青丘全境,一草一木都逃不開狐帝的眼。白慕在青丘三千里外-遇襲,狐帝雖然不能馬上察覺,但並不是完全感應不到。當時在境外,白初能感應到的東西,隔了一道境門,狐帝同樣也能感應到。
這些,狐帝在白慕身死以後才察覺,便只有一種可能,狐帝當時不在青丘。那個時候是晨曦,天剛破曉,狐帝不好好待在青丘,會去哪?
白炘面色愈來愈陰,連著雙目裡都是一片陰戾之色,聲音寒得向九幽冰泉裡漂浮的碎冰:「白初,你在質問我?」
「質問?白初哪敢?」白初迎著他的目光,不避不退,反而上前一步,「君上可是去了天界?夜半私會佳人,到了早上還來不及趕回來?那個凡人果然成了仙,果然好手段,把君上魂勾得連兒子都不顧了——」
「掌嘴!」這聲陡厲,夾帶著渾厚的神澤,震得全殿桌椅燭台狠狠一搖。
「啪——」
不待話落,白初揚手一巴掌直接摑在了自己臉上,又快又狠的一巴掌,乾脆得全然沒有半分手軟。白皙的面上很快染上一個紅掌印,利落得連白炘看了都是一怔。
「前頭的話,本君目無君主,逾矩犯上,這一巴掌白初自己認了!」白初狠狠盯著他,「可是作為妹妹,我打心底不服你!」
話落,側退朝狐帝橫掃過去,用力在他小腿一絆。
沉悶的一聲響,還怔在白初那一巴掌裡沒回過神來的狐帝,生平第一次被白初絆倒在地。
白初飛快折身出了殿門,留一殿的侍從痛苦閉目。
大殿裡,寂靜得更加厲害,良久,才方有一聲極清極淡的笑,寂寂然,寥寥然,直冰冷忪涼到人骨子裡去。
月明無星,寒風凜凜。
仙魔兩界交界處,白初背靠著枝幹坐在一棵老槐樹上,夜裡冷風吹得週遭樹葉婆娑作響,她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仰頭望著天上孤月。
右側臉頰上還帶著隱痛,風一吹涼颼颼的疼。她這一巴掌給自己的力道極大,半點沒留情,她難得頂撞君上一次,頂撞的後果,是自己可笑的給了自己一巴掌。
有些話,憋在心裡自己明白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只是這回,真的不能忍。
天宇漆黑,孤月浩遠,遙不可及。
也不知望了多久,她的眉心突然蹙了蹙,而後,閉目將頭枕著樹幹,淡淡開口:「今天玄穹境的婚禮上,君上抽了池夙一鞭子。」
「我知道。」從虛空中傳來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你知道?」分明是個問句,說出來卻極其肯定,絲毫沒有半分意外。
「這事四海八荒傳得沸沸揚揚,身為魔尊,我怎麼會不知道?」話落,白初邊上那根樹枝上顯現出個人來,紫袍隨風曳動,男子容色無雙,正是梵谷。
「白初,你不開心?」
「我同君上吵了一架。」
梵谷瞥見她側臉微腫,微微了然:「為了池夙?」
「不全是。」
「那就有一半是了?」梵谷說這話時聲音十分溫柔,嘴角微弧。他如白初一樣身子靠在枝幹上,斜睨她,「白初,你夜半尋你未婚夫談心,就是為了告訴他,你為了你的心上人同你哥哥吵了一架?」
「我是喜歡池夙,但還沒到喜歡得完全喪失理智的地步。」白初抬了目,偏頭看他,「梵谷,我就是心裡難受。」
「難受?因為池夙受了傷?」漆黑的夜色裡,男子墨玉般的眸子微微發暗,嘴角笑顏淡淡:「今天玄穹的情景我雖然沒親眼見到,確也聽說了,狐帝使的是黑蟒鞭。那樣一鞭子下去,任和仙法對傷口都起不到作用,只能靠他自身的神澤慢慢恢復。」頓了會,看她:「你擔心他,所以心裡難受?」
剔透目裡一陰,聲音陡然夾帶慍色:「你也是這樣,君上也是這樣,難道你們所有人都認為我只會為池夙擔心,只會為池夙難受?我侄兒死了,那是我親侄子!」
話裡的憤懣明明顯顯,尤其是最後兩句,幾乎帶著薄怒,裡頭慢慢皆是不忿之色。梵谷怔了怔,這才好好打量她,月光底下,女子彎了彎嘴角,似是想笑,卻半點也沒有笑出來,微弧起的唇畔帶著明顯的嘲意,似在嘲他,又更像似在自嘲。
不知道為什麼,看得他心裡微微一澀。
人們總是喜歡先入為主的判斷一些事情。她以往對池夙的執著表現得太過明顯,所以但凡發生了什麼同玄穹有關的事情,他第一反應必是以為她心裡又惦記著池夙。
他如此,狐帝也如此。這樣先入為主的判斷,他們以為不會錯,卻在不知不覺間因為誤解而傷了她。而偏偏,她又是那麼要強的人,絕對不容許自己白受委屈。
梵谷盯著她看了一陣,遲疑開口:「所以,你心裡頭不舒坦,不是為了池夙?」
陰著的目裡狠狠一厲:「梵谷,最近三個月,不要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毫無預兆的一怒,樹葉猛晃,下一刻,千年的槐樹突地從中心炸開,眨眼四分五裂。
變故發生只是瞬間的事,梵谷狼狽落地,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時,眼前早就沒了白初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