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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師父善了個哉 章 七三 一鞭,一命 文 / 冰魄雪

    昨日晨曦發生的事情,青丘對外未宣,於是,天上地下,少有人知。

    狐帝輕描淡寫一句話,使得滿座大駭,便連端坐主位的天君天後面上也露了些許訝異之色,宴席之上慢慢起了小許議論來。

    池夙帝君眉心輕蹙,斜睨了身後池笙一眼:「阿笙?」

    池笙早就在狐帝親臨之時變了臉色,一隻拽在池夙袍袖下方的手,將那袖角攥得死緊,細看,些微有些發著抖。如此,情況便顯而易見了。

    狐帝淡淡瞟過她,開口的話同他神態一樣淡:「這事,如何了?」(liǎo三聲,多音字有誤解,下文皆同,再不做注音)

    再簡短不過的五個字,沒有多餘的斥責與怪罪,風輕雲淡得仿若是熟人問好談論天氣般隨意。

    大婚之日被當庭問責,池笙的面上紅了又白,白了又灰,朱唇抿得死緊。

    「本尊問,如何了?」這一聲比之前更加淡漠,淡漠中夾著一層涼,涼裡的威嚴似寒風刮過,狠狠鑽入眾人耳,聽得眾人沒由來一個激靈。方才席上還有的一些高起的議論,竟然一時間全然自動消音了去。

    旁人也許不知,白初卻是再清楚不過,這樣的君上,已經開始怒了。

    誰都能瞧出事情不對勁,但今日到底是大婚之日,一旁鬍子發白的月老急時出來救場,一張老臉笑得燦爛:「狐帝,此間是否有誤會?」

    狐帝瞥也沒瞥他,譏笑一聲:「誤會?」

    笑意冰冷,直寒到了骨子裡,聽得月老雙腿微顫。

    沒有人會拿自己的親兒子來開玩笑,身居上神,一方之主,那樣的權勢地位,更不可能平白誣陷一個人。月老僵了僵笑,這是他近十多萬年裡好不容易籌備起來的第一樁上神婚事,眼看著婚禮儀式斷了,這怎麼能忍!

    「狐帝,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今日到底是池夙帝君和池笙上神的大喜日子,您若有什麼事,不若……等大禮過後再——」

    狐帝沒有等他說完,看向池夙:「有本尊在,你還想好好成婚?」

    感覺到沒有存在感的月老,默默的退了下去。

    「池笙,怎麼回事?」池夙的聲音不知何時已經冷了下來。

    朱唇上的胭脂色早已被抿去了大半,池笙抬眸,微微避開池夙看過去的目光,話裡有些慌亂:「我……我也不知,我沒想要殺他,我……我同他動了手,一不小心就……失、失手了。」

    狐帝淡淡瞥她:「所以,如何了。」

    同樣的事情,由狐帝說出來是一回事,由池笙親口承認又是另一回事。三界內品行功德都至高的池笙上神,失手將青丘太子殺了?許多人都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神女心慈,怎會無緣無故同人動手?上神同人動手一定是有原因的。即便一方有錯,那也肯定是別人的錯。青丘的神君是個禍害,青丘的太子一定也好不到哪裡去,沒準,池笙上神是在為民除害呢?眼下狐帝明顯是不願放過池笙上神,太欺負人了!這怎麼行?

    於是,宴席上有膽大的開口:「命由天定,或許是太子命裡有此一劫?」

    狐帝冷笑:「你的意思是,犬子該死?」

    話落,滿座宴席上的金樽酒盞盡數一裂。清冽醇香的瓊汁美酒,順著裂縫飛快的溢了出來,一時間,滿座眾人手忙腳亂。多嘴的那人喉嚨一哽,悄然別過頭去。

    四面似乎被霎時染開一股肅穆而森涼的氣氛,再無人敢觸狐帝霉頭。

    狐帝冷著笑,淡淡掃過池笙,目光落回池夙身上:「本尊在這有一陣了,帝君還不答覆?」

    向來溫潤如玉的男子,此刻面上神容冷睿,目裡卻依舊如明月般明澈:「拙荊與太子切磋,一時失手,不知狐帝要如何處置?」

    一番話,著重把池笙殺人的原因巧妙避了過去,白初盯著他,看入他身上深紅喜服,有了片刻的失神。

    「切磋?失手?」狐帝瞇了瞇眼,唇邊笑意陡然陰涼,他淡淡開口:「既是犬子技不如人,那麼,煩請你這新任帝后受本尊一鞭,此時便可了了。」

    一鞭換一命,看起來很划算。

    袍袖隱動,狐帝只手在空攤開,凜凜神澤聚在掌心,金光乍現,逼得人移步開目。

    本來覺得鬆了一口氣的眾仙們,在看見狐帝掌心多出的那根鞭子後,心頓時重新提回了嗓子眼。便連白初看到那根鞭子時雙目裡也露了震驚的神色。

    是了,一鞭換一命,這世間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這是一根遍體烏黑的長鞭,鞭身粗長上覆堅鱗,逆鱗而上的倒刺又尖又銳,隱隱的可見其中似有寒光凜凜閃爍。上古之末,狐帝與遠古黑蟒大戰了百日,生毀其靈,做了此鞭。衍生於上古時的黑蟒鞭,能吸食其血肉,腐蝕筋骨。一鞭下去,池笙不死也會殘,普通的仙人更是能立時灰飛煙滅。

    如此厲害的長鞭,自築成的第一刻,兵靈之名就驟時顯現在了三界神兵柱上。

    無人不識它之名,無人不曉它之威。

    池夙面色變了變。

    池笙面上血色盡褪,一雙目裡滿是驚惶:「實是手誤,狐帝何必不饒人?」

    「好一個手誤!」白初再也按捺不住,她冷睨過去:「你手誤的時候,怎麼也不見得放過我青丘太子?」

    「所以,你青丘想以命抵命?」這個時候,主桌席位上天後動了動,她橫目過來,看向白初,唇畔一抹冰涼的笑:「昔年青丘帝姬年幼,同樣失手,使龍族、蛇族世子致死,怎麼也不見著青丘以命抵命?」失手兩個字,故意說得極重。

    在仙界,從來就沒有一命抵一命的說法。聽了這話,白初腦中念光隱隱一閃,背上頃時有冷汗沾身。

    本來一臉慌亂的池笙聽著這話,雙目陡然一亮:「當年白初活抽了龍族、蛇族世子身上一條筋脈——」

    「所以本尊當時活抽了她全身筋脈!」狐帝這話接得極快,淡漠的雙目不知何時幽涼寒澈。

    滿座大駭。白初當年致死兩族世子的事沸沸揚揚傳得動靜很大,但其後如何了事的,除了當事的狐帝、白初及兩族族長,幾乎無人知曉。筋骨相連,與血相合,牽一髮而動全身。活抽筋脈本就痛苦難忍,更何況是全身筋脈?宴席裡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本尊從不徇私,即便白初昔年年幼,犯下的錯亦是數倍相懲。」狐帝的面容似冰晶琉璃一般不可捉摸,目光如刃如鋒的朝池笙看去,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該成婚的人,年紀不小了吧?不過一鞭,這也承不住?」

    滿座席宴鴉雀無聲。

    若只是尋常小仙,賠個禮道個歉,這事能掩就掩了,可這偏偏是青丘的太子,狐帝的子嗣。一報還一報,這件事,根本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眼前的狐帝連親妹子都能狠心下手,更何況是其她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盯在堂前新人身上,或緊張、或擔憂、或惋惜。

    「此事畢竟是我玄穹愧對青丘。該是玄穹擔的責,玄穹定不推脫。」默了許久的池夙帝君終於開口,神邸清俊,臨危不亂,依舊光風霽月:「雖是池笙的過,卻也是本尊疏忽,本尊願代拙荊,受狐帝一鞭。」

    話落,白初心頭一緊,目光灼灼向池夙看去,卻恰巧瞥見池笙同樣大變了臉色看向池夙,目裡驚慌且擔憂:「阿夙……」

    池夙回頭,輕拍了她的肩,唇畔一抹安慰的笑:「阿笙,無事。」

    輕柔溫洵的四個字,裡頭滿是濃濃溫暖。白初微微恍惚,目光錯開看向君上。

    狐帝面容依舊淡漠:「既然玄穹境主甘受本尊這一鞭,可。」萬萬年沉澱的上位者威儀,隨便一句話,都像是在恩賜。

    白初咬唇,看著池夙示意池笙離得遠些,看著君上手裡的長鞭展開曳地,看著那烏黑的長鞭甲鱗上倒刺幽綻寒光。

    手腕輕抬,長袖甫動,沉凝的氛圍隨著那長鞭緩緩在地上拖動,慢慢縈繞在四周,萬眾屏息直直看著這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驟的,狐帝手高揚,黑蟒鞭似靈蛇一般的極速躍起,電光火石的那一霎——

    「哥——」白初終是忍不住喊出了聲,她內心驚憂,這一聲即便不能使鞭子停,至少也能讓那鞭子的力道頓一頓?

    長鞭凌厲,帶著凜凜的神澤罡猛揮去,絲毫沒有受到半分影響。

    「啪——」

    巨大一聲脆響,驚徹全殿,滿座仙人齊齊起身,仙力深厚些的直接越過席位急速往這邊過來。

    空氣裡,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被長鞭罡風掃過的地上,深紅地毯裂開為二,其下可見至堅的大理石地深深開了長長的縫,寬有一指,深有三寸。

    這一鞭,皮開肉綻,深可見骨。大紅的喜服開裂狼藉,鮮麗的顏色比之前更艷。也不知哪些是血,哪些是衣服上原有的顏色。池夙面色就在這一鞭之下蒼白如紙,血肉翻起的地方似乎在顫。他極速盤膝坐下,手中神結變幅飛快,眉心緊蹙,額心那淡銀的神紋,顏色略微加深。

    能讓上神當場控制不住需要立即療傷的重創,該有多嚴重?

    白初心提到了嗓子口,提步就要過來,狐帝淡淡回頭看她,一瞬間眼神如電,鋒芒逼人。

    白初被這懾人的一眼看住,邁出的步子一頓,似灌了鉛似的,再也移動不了。狐帝手裡的黑蟒鞭,鞭身顏色似乎比剛才要深,仔細一看,上頭倒刺上沾著血,鞭上黑鱗正在點點的將那血肉吸食進去。

    白初面上微白。君上那力道,此刻除了池夙,再沒有其他人比她更清楚。好在池夙神澤深厚,若換做挨打的人是她,這一鞭子下去,即便不殘,傷也要養上千年萬年了……若換做是池笙,怕是當場就要顯出那死物的原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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