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07章 父親 文 / 何甄甄
「擎哥,他要臉面,就該去管好自己的家人!是趙陸蓉來招惹了我,有仇不報不是我的風格,不過我會小心,不會意氣用事的!」路遇琛語氣忽然陰冷下來,犀利的話音裡是冷酷的決絕。「張叔如果放過了她,我會再出手!先讓張叔出來對付她吧!我懂你的意思,命脈我在搜集中!」
「誰和誰鬥我不管!我已經跟我舅舅打了招呼,小溪是我表妹!她的事,我媽,我舅,都不會坐視不管的!」趙明生表明立場。
關擎輕輕笑著問道:「路哥,你搜集了多少?」
路遇琛微微挑眉。「正在搜集!但還不夠!」
「你的行動倒是很迅速!」關擎笑了笑,有了一絲了然和放心。
「你們在說什麼?」沉默片刻後,趙明生皺著眉問道。
路遇琛沉默的拍了拍趙明生的肩膀,沉聲道:「你還是當你的小警察吧,聽不懂就好好學學,有些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切!當我不知道啊!你在找趙家其他人的把柄,你想握住每個人的把柄,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就是看不慣你們這些虛偽勁兒!以為話裡有話有意思啊?把別人當傻瓜,你們就是絕頂聰明?」趙明生哼了一聲。
關擎和路遇琛對視而笑,卻都沒有搭腔。
良久,路遇琛看了眼窗外。「要下雨了!明生,我們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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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
夏溪望著窗外的天空,灰濛濛的,有雲襲來,像是被罩上了一層濃霧。部隊道路兩旁的樹木迎風晃了一晃,要下雨了!她趕緊關好門窗,怕風進來。
坐在沙發上,心裡空落寂寥,什麼都不想,什麼也不敢想。張賀於派來的營養是給她準備的吃的她拒絕了!可是那位大師傅很為難,終於她也不忍,不想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竟莫名接受了張賀於的心意!
黃昏的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
下了一夜的雨,後半夜才停。夏溪一夜睡得不好,路遇琛沒有打電話,哥哥也沒打電話,不過夏悠然下午來了部隊,說是哥哥安排的,要她來部隊住在部隊裡。
「姐,你怎麼不睡啊?」夏悠然睜開眼看到夏溪正坐在沙發上。
夏溪回轉頭,輕聲道:「吵醒你了啊?我心裡不知道怎麼的局一直有點突突的跳,不知道怎麼回事!睡不著!可能是昨天白天睡得有點多!」
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來,光線還很暗。
電話卻在這時突兀的響起來了。夏溪嚇了一跳,趕緊拿過電話,一看號碼是個陌生的座機號。夏溪心裡有點不安,趕緊接了電話。「喂!哪位?」
「你好!我們是j大墓園。夏溪是不是?」
「是的,我是!」
「張晴是您母親把?」
「是的!」夏溪已經感到了不安。
就聽到那邊以一種非常沉痛的語氣說道:「夏溪,我們很抱歉,請您和您的家人來一趟墓園吧,張晴的墓昨晚被盜了!骨灰被人偷走了!」
「什麼?」夏溪倒抽一口氣。
「對不起!是我們管理不善,但我們報警了,昨夜大雨過後,凌晨有人來把骨灰偷走了!」
夏溪神色大變,臉色瞬間蒼白,一下急了:「你們怎麼看管的墓園?怎麼會這樣?」
「夏溪,警察來了,你們親屬也快過來吧!這不是單純的盜墓,竊賊只偷走了骨灰,推倒了墓碑你們來跟警察說說吧!」
電話這樣掛斷了,夏溪一下子覺得手腳冰涼。
「姐!」夏悠然聽到夏溪的語調都變了,立刻跳下床,跑過來,看到夏溪身軀顫抖著,急忙問道:「姐,你怎麼了?」
夏溪的臉色十分難看,蒼白的不成樣子,心底被巨大的悲慟和恐慌填埋,那樣無助,她感到了一陣惡寒。此刻,她滿心憤怒悲痛。媽媽人都去了,居然連骨灰都要被打擾,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給媽媽安靜的安息?
「姐?」夏悠然拉她的手,才發現她手腳冰涼。「姐,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誰打的電話?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悠然,媽媽的骨灰被人盜走了!」夏溪驀地攢緊雙拳,強忍心頭翻滾的悲憤極怒,「她居然連媽媽的骨灰也不放過!」
「啊——」夏悠然嚇呆了。「姐,這不是真的!」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夏溪也希望不是真的,可是——
她拿過電話,撥了高辰碩的號碼,手機處在無法接通的狀態,電話不在服務區。哥哥的電話怎麼會不在服務區?
路遇琛的電話打來時,夏溪以為是高辰碩,一低頭看到了路遇琛的電話,接通後,路遇琛的語氣似乎格外沉重,「小溪,我馬上去墓園,你不要著急!」
路遇琛沒想到墓園在聯繫不到高辰碩的情況下先給夏溪打了電話,他知道夏溪此刻知道了此事,他真的擔心她。
夏溪極力穩定自己的情緒,可還是哽咽了喉頭:「路遇琛,我媽媽的骨灰,她連我媽媽的骨灰都不放過!」
「小溪,我會找回來的,你不要著急,你把身體養好!你在部隊呆著,我親自去墓園,我會跟張叔一起找!」
「不!我得去看看,路遇琛,我要去看看!我要見張書記,要見他!你幫我,讓我見他一面!」夏溪果決地說道。
路遇琛愣了半天,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說道。「小溪,那好,你等著,我去接你!我不到,你別出來!不許出來,知道嗎?還有,我保證會把媽媽的骨灰找回來,你不能傷心,你要為了我而保重身體!」
夏溪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道:「我會保重的!阿琛,你也要小心!我不能沒有你。」
「老婆,我知道!」路遇琛心頭疼疼,暖暖的,說不出的滋味。「你一定相信我,我可以找回來媽的骨灰!」
放下了電話,夏溪癱坐在沙發上,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夏悠然唰唰地流著眼淚哽咽道:「媽媽怎麼就這麼苦?」
「不要哭!」夏溪平靜地隱忍著快要崩潰的情緒,用無比堅定的語氣告訴夏悠然:「會找回來的!一定會找回來的!」
路遇琛掛了電話就趕去了張賀於的辦公室,他沒有回家,住在了辦公室裡。聽到這樣的消息,張賀於整個人都呆了!
張賀於一直不曾去墓園,他怕一去墓園他會崩潰了情緒,他會忍不住亂了陣腳,他想等女兒的事處理好了再去墓園。可是,他沒想到,丫頭的骨灰被人盜走了!趙陸蓉,你這次真的逼我逼到了極限!
張賀於那一向引以為傲的鎮定被摧毀了。他最愛的女人,屍骨未寒,如今骨灰竟然被盜了!雨煙活著時一再受苦,死了都不能安生,他豈能容忍趙陸蓉這樣對待他的雨煙?趙陸蓉到底要怎樣?
沉默了半晌,張賀於握緊拳頭,悲憤著。
路遇琛道:「明生說,大雨過後,凌晨四點,墓園的監控錄像出現了四個男人,撬開了墓,取走了骨灰盒!」
「砰——」張賀於一拳砸在了辦公桌上,血絲從拳頭上滲出,她居然動了雨煙的骨灰!
張賀於額頭的青筋突突的跳著,他深呼吸,深呼吸,抓過電話,按了電話,秘書立刻進門。「張書記!」
張賀於沉聲道:「立刻通知公安廳長,叫他立刻來見我!」
「是!」秘書出去下通知。
張賀於坐在椅子上,良久,問道:「小溪知道此事了嗎?」
「知道了!墓園先給高辰碩打了電話,但是沒有打通!又打了小溪的電話,小溪要見你!」路遇琛神色凝重,看著張賀於,還是認真說道:「她很聰明,已經猜到了這一層的關係。」
張賀於一愣,喃喃的低語著:「她猜到了?她猜到她是我的女兒了?」
「是的,昨天你去看她,她就猜到了!」路遇琛看他眼中怔愣的神色,堅定的點頭。「可是,她或許不想認你!」
張賀於身子一晃,一顆心沉了下去,深不見底的冰潭將他淹沒,他沒有保護好雨煙,沒有保護好女兒。如今,女兒不認他,也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路遇琛見他神色這樣,又是開口:「她需要時間!如果你沒有對不起她媽媽,她一定會原諒你!只是她需要時間!」
張賀於沉默了半響,捏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心頭被巨大的悲慟佔據著,喉頭很疼,滿腔悲憤無處迸發。
他為什麼沒有想到趙陸蓉到連雨煙的墓地都會動張賀於真的痛了,他隱忍著心底的痛,一夕間似乎蒼老了許多。一滴水緩緩的從眼眶裡落了下來。
張賀於,你居然沒有考慮到,這一刻,你的女兒該是多麼的失望而痛心,雨煙又該是怎樣的失望而痛心!你怎麼可以允許你管轄的範圍內出現這樣惡質的事件,你還配為人民服務嗎?
雨煙,你一定怪我的吧,對不起,就算是刀山火海,我張賀於也要為你討回公道,不會再姑息了!
他以為讓趙陸蓉出國,保全所有人尤其是小溪和路哥,是最明智之舉,最顧全大局之舉,可是卻根本忘記了,到頭來趙陸蓉未必就會放手,而承受這一切的不該承受的悲慟的卻是他跟雨煙的女兒。
此刻,只要一想到他的女兒一定很難過很難過,他就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居然沒有昨天批捕趙陸蓉。
張叔落淚了!路遇琛震驚一愣,快速的側過目光看向張賀於,卻發現他閉了眼,眉頭緊皺,額頭的青筋跳動,再睜開眼,那雙眼裡,沒了淚,卻是複雜的情緒,是愧疚,是後悔,是自責。
雨煙,丫頭!她要把你挫骨揚灰,這叫我怎麼對得起你,縱然我們都是無神論者,可我怎麼能讓你在去了之後還不能安息呢。
劇痛之下,張賀於一陣抽搐,猛烈的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壓抑不住的從嘴角溢了出來,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身體宛如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般,突然軟了下來。
「張叔,你吐血了。」路遇琛大驚,「我們去醫院!」
「我沒事!」張賀於撐起身子,抓了紙巾抹了把唇角,殷紅的鮮血擦在潔白的紙巾上,觸目驚心。
「張叔,無論怎樣,你都要保重身體!」路遇琛見他這樣,真是不忍。
「我的身體沒事,我剛體檢了!還沒討回公道,我不會有事!也不會允許有事!」張賀於通紅的雙眼迸射出仇恨的烈焰,按了鈴,秘書又進來。「通知警務局,跟路遇琛去參加一個行動,有事聽他調遣!」
「是!」
「張叔,你確定你沒事?」路遇琛又看了眼桌上的被鮮血染紅的殷紅紙巾。
張賀於搖頭。「我沒事,你去接小溪吧,如果能安撫好她,就不要她去墓園。我親自下令批捕趙陸蓉,然後去墓園。」
「批捕她?」路遇琛幾乎以為聽錯了。
「是!批捕!」張賀於沉聲道,十分堅決。
路遇琛帶著警衛局的幾輛車子趕到部隊的時候,夏溪正在懇求著陸以華。「華子哥,我要去墓園,我必須去看看!我要知道我媽媽的墓到底被毀成怎樣了!」
「小溪,辰碩的電話沒有打通。我擔心他出事,你不能再出事了。如果你再出事,我沒辦法跟你哥哥交代!」陸以華也很著急。「我也找了我朋友去找阿姨的骨灰,你先不要亂了陣腳!」
路遇琛一進屋,就看到夏溪急切地央求陸以華。「華子哥——」
「路遇琛你來的正好,你勸好你的女人,碩子電話打不通!我得找人找他!」陸以華很是著急。
路遇琛臉色一怔,有點緊張。「他去北京做什麼了?」
他似乎預感到什麼,可是卻又不敢證實。
陸以華看著路遇琛,又看看夏溪,還有夏悠然,有點無奈。「他去北京會趙如晨!」
「該死!」路遇琛低咒一聲。
「趙如晨是誰?」夏溪也預感到什麼,聲音裡不覺帶了輕顫:「哥哥為什麼去見他,趙家的人?」
陸以華沒說話,繼續撥打電話,委託北京的朋友找尋高辰碩的下落。
路遇琛也沒有來得及跟夏溪解釋,拿著電話,對夏溪道:「我來聯繫安排人找他!」
他去了隔壁的房間打電話給路天,電話一通,路遇琛立刻沉聲道:「爸,辰碩哥去見趙如晨了!現在我聯繫不到他,你去調查一下他的下落!千萬不要他出事。」
不知道那邊路天說了什麼,路遇琛在這邊道:「因為有人要謀殺小溪。」
路遇琛在電話裡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跟路天說了一遍。
「……」
「爸,我跟趙家槓上了,不惜一切代價要對抗到底。而且今天凌晨,小溪媽媽的骨灰被趙家盜走了!墓碑被推倒。無論怎樣,你都要保大哥的平安!如果因為我,讓你們被連累,我也沒辦法了,希望你能理解!我還有事,就這樣,你聯繫到他給我電話!」
夏溪立在門口停著路遇琛的電話,一下子呆了。他說要跟趙家不惜一切代價對抗到底!大哥因為去找趙家的老爺子現在下落不明!媽媽的骨灰被盜了,如果路遇琛在出事,她不敢想了!
一轉頭看到夏溪站在門口,路遇琛心痛的走上前,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卻怎麼也壓抑不下他心中的憤怒。「小溪,我會找回來的!大哥也一定沒事!」
「阿琛!」夏溪神色淒楚地凝視著路遇琛,見他的眼中寫滿了自責,心很痛。
「是我考慮不周,沒想到她會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路遇琛炯亮的眼中蘊涵著壓抑不住的痛苦,可更多的是對現實的無力。
「阿琛,這是蓄謀,我們根本阻止不了,我想去墓園,我們去墓園吧!」
「小溪,你最好不要出去,我會處理好的!」
「可是,若是她想做什麼,我住在這裡,就真的安全嗎?」夏溪面無表情的看著路遇琛,「逃避也逃不掉!不是嗎?該來的總會來!」
路遇琛的目光在接觸到夏溪哀痛的神色後,心竟也忍不住的顫抖,她承受的苦實在太多了。「可是你的身體!」
「不讓我去看一眼,我不會安心的!」
「對不起!」路遇琛無力的擁抱住夏溪,這個意氣勃發,堅強霸道的男人此刻是無比沮喪的,他竟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也照顧不好。
「我總要知道她到底怎麼對待我媽媽的墓地的!」夏溪呢喃著。
「好!我們去墓園!」路遇琛終於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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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賀於立在辦公室的窗邊,公安廳長沈余到來時敲了下門。
張賀於讓人關門,回到座位上,屋裡只有他跟公安廳長沈余兩人。
「坐吧!」張書記示意。
「張書記,您找我有什麼安排」沈余在他對面坐下來。
張賀於從抽屜裡拿出一個信封,裡面幾張照片,丟給沈余。
沈余接過去一看臉色頓時蒼白,眼神一變,急忙喊道:「張書記,這——」
「你的私生活有人做文章,我可以不管,只要不影響別人。只是你收斂點,以後注意點即可!」張賀於平靜地看著沈余。
「是!多謝張書記!」沈余嚇得額頭都冒汗了。
張賀於也不著急說什麼。
沈余如坐針氈。
「照片你帶走,舉報信你自己去查!」張賀於再度說道。
「是!是!」沈余連忙說道。
「沈廳,不必拘謹。我找你來,是有別的事請你幫忙!」
「你說!」沈余趕緊說道。
張賀於神色凝重地開口:「我要報警!」
沈余嚇了一跳。「書記,您有事就吩咐好了,我一定讓人調查的清清楚楚!」
「你敢調查嗎?」張賀於反問。
「只要您下令,我一定徹查!」沈余保證。
張賀於的視線緩緩掃過他的臉,而後說道:「我要求立即批捕趙陸蓉,理由涉險謀殺!」
「啊!」沈余也是混了幾十年的老油條,「書記,是夫人啊——」
「你只說你敢不敢批捕……」張賀於正色地看著他。
沈余眼神一怔,似乎有點為難。
張賀於視線銳利的瞇起,射向沈余。「懼怕趙家?」
「不!書記,你不是玩笑吧。我是考慮你和方方面面,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嗎?」沈余怎麼會不懼怕,可是得罪了哪家都不是他能承受的。趙家可怕,張家也可怕,張賀於更是可怕!他先給自己送了自己的把柄,他手裡握著他的把柄,他不徹查不行,徹查只怕要得罪趙家,可是身在這個位置,有人報警,他自然要接警,不接就犯瀆職罪!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人嗎?」張賀於十分平靜,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只是眼底流露出的凌厲和寒意讓人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證據部分在此,你拿去,先把人批捕!」張賀於站了起來。「去吧!」
「是!」沈余知道不是玩笑,只好領了命走出了書記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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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園。
路遇琛帶著夏溪和夏悠然來了墓園,因為有警衛有部隊上的人,一路十分安全。
夏溪疾步走向媽媽的墓地,當看到被推倒的墓碑斜在剛下過大雨的泥地上時,她的心顫抖了,腳下踉蹌一步,巨大的悲痛侵襲而來,她竟一時難以承受。
路遇琛擔憂地喊道:「小溪,你答應過我的,不哭!」
路遇琛扶著夏溪的身子,給予她支撐。可是夏溪此刻怎麼能不悲痛,怎麼能不氣憤,纖細的拳頭在身側捏緊,她甚至痛的變了聲音:「為什麼連媽媽的骨灰都要打擾?為什麼跟一個死去的人爭?為什麼?」
「小溪!」路遇琛心疼的低叫。他此刻想要活剮了趙陸蓉的心思都有,她居然這樣對待一個死去的人!人說人死如燈滅,一切都了了。可是趙陸蓉居然這樣對待死了人!她這樣讓他的妻子痛,他更是不能饒恕她。氣憤已經令他渾身緊繃,他通紅的雙眼迸射出仇恨的烈焰,那樣強烈。
夏悠然也嚇傻了,臉色蒼白,趙明生在一旁伸手攬住夏悠然。
夏悠然回頭看他,看到趙明生。趙明生也是眼中太多的憤恨,低聲安慰夏悠然。「表哥一定會把姨媽的骨灰找回來!」
「能找回來嗎?」夏悠然低聲呢喃。
趙明生無比認真:「能!」
夏溪走到墓碑前,撲通一聲跪下去。
路遇琛一驚,一把抱起她,神色劇痛:「小溪,地上太濕了,不能這樣跪著!」
他要保護她,不能讓她以後出現關節痛。
夏溪顫抖著嗓音道:「路遇琛,我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可我說不出來到底哪裡難受!我想哭,可是,真的好奇怪,我竟然沒有眼淚。」
路遇琛眼底的心疼和自責陰鬱的化不開,把她抱起來,緊緊的抱在懷裡。「一定會找回來的,你不要這樣,你這樣媽媽也會跟著難過的!」
夏溪帶著深深的疲倦靠在路遇琛的懷中,埋在他胸口的雙眼裡,是毫不掩飾的痛苦和茫然。媽媽一生怎麼就那麼苦。
眼前浮現出媽媽一生的浮光掠影,夏溪更是覺得無比悲慟,卻一滴眼淚都沒有。她說不出此刻的滋味,說不出哪裡難受。
只是眼前的一片狼藉讓她怎麼去面對?
「我一定不會放過她!」路遇琛在她耳邊低語,陰寒的面色變的猙獰,摟緊夏溪腰身的手也漸漸的用力,滿腔的怒火在看到懷中人兒的痛苦後也只能化為一陣高於一陣的痛惜。
張賀於趕來時,就看到這樣的一幕。
路遇琛緊緊的抱著夏溪,夏悠然靠在趙明生的身邊。
他的視線觸及到墓碑,那斜躺在濕地上的墓碑此刻如此的狼狽,下過雨的天空又一次陰霾,似乎還有繼續下雨的意思。
此刻,墓碑斜躺在地上,墓上的岩石被推開,散落在墓碑旁,旁邊的柏樹被折斷,地上一片狼藉,包著骨灰的絲綢狼狽地躺在地上。張賀於看著這樣狼藉的一幕,渾身散發的如地獄閻羅般的強烈煞氣,彷彿要毀天滅地,趙陸蓉,我張賀於跟你勢不兩立。
那倒在地上的墓碑上的照片不是雨煙又是誰。
張賀於一個踉蹌,差點站不穩。如遭電擊般地看著那照片。
那張照片,巧笑嫣然,少女時代的正安培,眉眼含著羞怯的笑,杏花煙雨江南般的飄渺氣質!那樣的笑容,他從來不曾見過,因為他看到的張雨煙,從來都是多愁善感的,從來都是笑起來的時候也掩藏著一絲落寞的。
雨煙!丫頭!
張賀於喉頭滑動了一下,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一別經年,天人永隔!
是不是因為我的愛不夠深濃,所以注定了我們要成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再也無法相見,二十八年!丫頭啊!二十八年!丫頭!丫頭啊!你離開我已經二十八年了!二十八年來,我不曾等你,也不也不曾等我!可是我每天都在思念裡度過!
是不是因為生命有著無法言喻的厚重,才會讓我們有緣無份,天人永隔,命運就這樣肆無忌憚不顧及我們任何人感受的盡情的演繹著悲歡離合?
可我總會不經意的想起那段遠去的時光,幸福、悲傷,獨自的黯然神傷。
也許是思念太長了,才會如此的蒼涼!
二十八年,二十八年,如今已是天人永隔,二十八年一句話都沒有,一個消息都沒有,你帶著我們的女兒過著怎樣悲慘的生活?你為什麼不來找我?而我,給你帶去了怎樣的不幸,讓你去了都不能安息。丫頭啊!面對這樣的一幕,你叫我怎麼能不痛徹心扉!
夏溪終於意識到了張賀於來了。
所有人都沒說話,都默默地看著他望著一地的狼藉,神色那樣的落寞和孤寂。
夏溪把臉從路遇琛的懷中抬起來,轉向了張書記。
她的視線緊緊的凝視著他寫滿滄桑和隱匿著痛苦的眼睛,在他幽深的眸字裡,卻清晰的看到他的悲慟,痛苦的五官深深的糾結在一起,他的雙眼竟是那麼的悲涼。
身形一怔,夏溪看向趙明生和夏悠然,幽幽開口道:「趙明生,你帶我妹妹先離開可以嗎?」
趙明生微微點頭帶著夏悠然先離開。
張賀於的警衛在不遠處站崗放哨,隨時警戒。
被推倒的墓碑前,張賀於立在那裡,絕世而獨立!
路遇琛知道夏溪有話說,只是她這樣冷靜,她這樣難受,讓他看著就心疼。臉上閃過無奈,他知道夏溪的固執,如果不讓她說什麼,她一定會更難受的。
「小溪!」心疼的目光看著夏溪那平靜而又壓抑的眸子,路遇琛一貫總是冷俊的剛硬臉上有著疼惜和無奈,抓著她的手,做著最後的掙扎,「有話我們去車裡說好嗎?這裡風大,讓人來把墓碑扶起來。」
「不去,我只想問問他,在媽媽的墓碑前問。」抽回被路遇琛握住的手,夏溪冷硬的開口,精緻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軟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剛流產不久。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固執?」路遇琛挫敗的看向一旁同樣面色擔憂的張賀於。
夏溪卻看著張賀於,逕直問了一句:「我是不是你的女兒?」
張賀於面容糾結而劇痛,點頭。「是的!你是我的女兒!」
夏風吹拂,夏溪卻依然覺得無比冰冷。
張賀於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夏溪的心跟著劇烈的起伏著。她沒想到這個人是她的親生爸爸,媽媽一生到死都不提起的男人,是她的爸爸!整日出現在省台地方台新聞聯播上的人是他的爸爸!耳邊不停的響起那些機械化的播音聲:「張賀於書記強調……張賀於書記親率……調研……」
呃!
媽媽看新聞看路天,看張賀於!卻始終不提這個人,她不知道為什麼!
現在這個人站在面前,說是她的爸爸!可是她不知道當年她挨餓被人嘲笑是野孩子的時候,這個位高權重的男人在哪裡?是不是如路天一樣對媽媽始亂終棄?用過了,就把她忘記的乾乾淨淨?
她忽然想起張賀於不認識正安培,也不認識張晴,媽媽跟他在一起時,沒有用真實名字嗎?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挺起胸,抬起頭,逼退泛上眼底的淚花,阻擋住內心百轉千回的苦澀與悲涼,心中曾經想過千百句的質問就一起湧上心頭。
他眼底同樣的複雜情感,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想起了那些艱難的歲月,那些刻骨銘心的日子裡,甚至挨餓沒有白面饅頭媽媽討飯時的日子;
想起和媽媽相依為命沒有人照顧自己畫一個圈子就蹲守幾個小時的日子;
想起童年沒有玩伴,想起自己跟老爺爺奶奶學戲的時候;
想起自己明明很渴望父親卻依然不敢惹媽媽傷心時的委屈;
想起明明可以去北京讀大學卻因為害怕消費高增加媽媽負擔最後選擇了省裡的補助最高的s大時那種認命低頭時的悲涼情緒;
想起大學裡別人都在享受美好的大學生活而她卻要週末打工、週一到週五在圖書館幫忙的勤工儉學的日子;
想起每每省下一塊錢媽媽就少挨一點打的時候的無助和淒涼;
想起多少個不眠的夜晚她望著蒼穹默默地問著一句話,在心裡一遍一遍的喊著,爸爸,你在哪裡?為什麼不要我和媽媽?那個時候,他在哪裡?
他在電視裡,位高權重,衣著光鮮,萬人敬仰!
想起他有別的女兒!她親眼看到的他的女兒開著跑車!而她,一無所有!大學時候因為省一塊錢的公車費買過一輛自行車被竊時自己一個人哭了好久好久!
誰能想到,她的親生爸爸是這位位高權重的一方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