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慕青賜得知雲蘿失蹤 文 / 蘇錦年
「或者什麼?」初七以為事情有轉機,急忙問道。
素華微微一笑說:「殺了我。放火燒了這個帳篷,然後趁亂逃出去,照顧好靈兒,你和他,都得好好活下去。孩子,別哭……」她偏過頭,看見外邊火光中映照下的那些人群,這樣的場景,她以為離開那個人,這一生一世都不會再經歷了。如今重見,再也不是當初那溫情的軍營畫面,難堪地讓她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你會原諒我的選擇吧,如果有一天你能和我一手調教的青山相見,請你一定要好好珍惜這重獲的自由。那個人的眉眼,雕刻般清晰浮現在素華的眼前,她彷彿能聽見那個人在軟語呢喃,不要,素華,你不要這樣。活下來,待你我重逢,我一定血洗北蠻,為你報這血海深仇。
「哪裡來的兔崽子,居然想在爺的手裡分一杯羹。」初七和素華被這聲音,從短暫的沉思中拉回現實。剛才那個人,不知什麼原因,又折回來了。在帳篷不遠處,從燈火中映照在帳篷上的身影斷定,有不速之客闖進了他們的帳篷。於是先聲奪人道。
「快!沒時間了!」素華拉住想給她穿衣服的初七,不容違抗地說道。
看著門外的身影一點點地逼近,想起他們先前的談話,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可能因為自己的遲疑,遭受更多的折磨。於是他狠心,攥緊手中的短刀,朝她心口處扎去。
可是在短刀劃破她絲緞般的肌膚,在鮮血如暗夜中怒放的罌粟一樣洶湧在刀尖處,他又遲疑了。初見她時,她溫潤如花的笑容,絲絲柔柔撫過他因爬樹而摔傷的腿,這一生,都不曾擁有的母愛,為什麼老天要那麼殘忍,要他親手去了結這些美好。
「快!」她的聲音裡,有壓抑不住的疼痛,但是她仍舊笑著,一如初見時那樣美麗。
初七偏過頭,看見人影離帳篷愈發接近了,揮手打下油燈,火苗登時躥了起來。
「謝謝你,山兒。」他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氣,才將那把刀插、進她的心口,但是他清晰得記得,這是她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是在感謝他結束了她的生命,還是在感謝他擔起了照顧靈兒的責任?
這個問題,或許永遠沒有答案了。但是後來初七,在經歷那件事情後,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的自己。
那之後的第三天,燕子令的前任令主洛邦就來到他們村子,帶走了村子包括初七和靈兒在內的一批孤兒。在不斷的訓練和搏殺中,最終成長為燕子令四級成員的,只有他和靈兒。今年才十一歲的靈兒,更是燕子令中的一個傳奇,他遺傳了素華的優秀,對五行佈陣尤為有天賦,無師自通的他,擺出的陣法竟與令狐淼不相伯仲。初七也曾求令狐淼收靈兒為徒,卻在得知他身世後被婉拒了。不過,現今的七月,從最初需要初七事事關照,成長為今天月令中不可小覷的一個存在,也讓初七鬆了一口氣。唯一遺憾的是,沒有給他創造一個良好的生存環境,但至少在那場戰亂中,生存下來了,不是嗎?
「七哥。」五月在房簷打了一個忽哨,低低地喚他。手中晃著一封密信,是少主的飛鴿傳書。
他輕輕一躍,落在五月跟前,接過密信打開一看,然後轉身向馬廄走去。
「怎麼了?」五月隱約覺得事情不對。
「慕大小姐怎麼樣?」初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已經睡下了,折騰一天了,估計也累了。蘭香和桂香都守著她呢。」五月快步跟著他道。
「那就好,少主說慕大小姐失蹤的消息,在京城已經傳開了,現在各路人馬都在搜尋她的下落。他要我趕緊找到那個姓朱的女人,抹掉一切線索。」說著策馬準備離去:「你要照看好這裡的一切!」
五月將手按住心口道:「七哥放心。」這是燕子令的密語,表示誓死也會完成任務,看來五月也知道,此次任務關係重大。
千歷永豐一年,也就是李銳登基的第十年,為表示對太子冊封之禮的重視,由欽天監占卜,改年號為永豐。六月二十日清晨,右相慕恆府,西苑閣樓上。一個丫鬟端著一盆水,推開門,隨後的驚叫聲,擾亂了整個皇城。
慕大小姐失蹤了!
不用說,那個丫頭就是玉歡,緊跟著上來的是玉琳:「怎麼了,姐姐?對了,剛才小廝通報說,老爺和公子回府了,好像有什麼要事要和小姐商量,讓我們通傳?」
「小姐不見了。」被驚出一身冷汗的玉歡,癡癡道。
玉琳隨著玉歡的目光看過去,屋內陳設,一片混亂,櫃子也被翻得亂七八糟,「小姐怕是被什麼人擄走了。會不會是那個姓朱的女人?」玉琳總算有一次反應比玉歡快,可惜不是什麼好事。
這下死定了,先是公子恢復職位後,幾乎沒有什麼空閒時間,之後老爺被召進宮,一夜未歸,現在兩個人都回來了,小姐卻不見了!玉琳想到這裡,額頭已經沁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她不知道等待自己和玉歡,或者整個西苑的人,是什麼命運。
玉歡總算是訓練有素的人,知道這麼大的事情,瞞天過海是不可能的。「收拾一下,我們去書房面見老爺和公子,這裡發生的一切事情,由我來說,你別插嘴。」
「姐姐,此事牽連甚大,你萬不可一人全部攬在身上。小姐在公子心中的地位,我們都心知肚明。最可怕的是老爺對小姐的打算。所謂法不責眾,姐姐要三思!」玉琳被這事一嚇,倒心思玲瓏了不少。
「放心!我自有打算。」玉歡定定地看了玉琳一眼,這事明顯是有預謀的,不然一切怎麼會那麼巧合。現在應該做的,最後是詳詳細細地將整件事情,前前後後地跟公子他們敘述一遍。小姐找到了,他們還是會難逃責罰。小姐找不到,難逃的可能就不僅僅是責罰了。
此刻正在書房的慕恆父子倆,各有心事,但是慕青賜臉上明顯有不快。昨天下朝後,皇上又急召慕恆梁靖沈凌天等人進宮,因為閞城的暴亂升級,整個城都被暴民起義佔領,並開始大肆騷擾周邊城鎮。幾個遭受滋擾的幾個縣丞聯名上書,要求朝廷出兵平叛。皇上希望幾位愛卿,能盡快商量出一個對策。
幾個朝廷重臣,你來我往,唇槍舌戰,幾個時辰後,敲定的決策是由慕青賜帶兵前去招安,既然是招安,肯定不能帶多少軍隊。於是皇上下旨,恩准他去御林軍中挑選五百死士,前往邊城招安。
暴民上萬人,招安的隊伍只有五百死士,若招安不成,就凶多吉少了。而這樣的一個苦差事,居然是慕恆一手攬下來給自己兒子的。慕青賜擔心雲蘿,不肯離京,但是大丈夫志在四方,這話肯定不能明說,因此心中頗有不快。
憑他的身手,即使招安失敗,他也能全身而退。很顯然,慕恆也知道兒子擔心的不是自身安危。於是一回府,就著人去請雲蘿過來,想當著兒子的面,安排好這個養女,以免卻兒子的後顧之憂。
卻只見雲蘿的兩個丫頭,一前一後進來,面露難色。
經過玉歡的陳訴,鐵青著臉的慕青賜,發現那個朱姓女人是整件事情的關鍵,「去把慕魑叫過來。」
從沒見過慕青賜這樣凶狠表情的玉琳,已經嚇得瑟瑟發抖了。聽見公子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不知該動還是不動。好在慕魑此刻剛好打點好慕青賜出巡的事情,走到門口,準備進來稟告。
「主子有什麼吩咐?」行家出身的慕魑,一進門就感覺到氣氛不對,他是慕青賜訓練的相府護衛,直接聽命慕青賜。對於慕恆的在場,除了點頭問好,沒有別的表示,慕恆倒是習以為常。
「馬上抽調一百人,分十小隊,排查城裡的甜果鋪子。務必要把這個女人找出來。」說著將玉歡臨摹的那個女人的畫像,扔到慕魑腳下。「給我備馬,剩下的人,全部跟我走!」
「是!」慕魑轉身準備出去。慕青賜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披風,也準備離開。
「站住!都給我站住!」穆恆突然大聲喝道:「胡鬧!這全是胡鬧!賜兒,五百死士,午時會在皇宮門口集合,皇上會親自給你踐行,這一次出巡迴來,我會請旨讓你進兵部任職。你這是要違抗聖命嗎?」
「雲蘿也是你的女兒,如今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為什麼還計劃著那些看不見影的事情。當初娘親病重時,你也為了功名利祿,選擇棄她而去。今天,你也要我重蹈覆轍嗎?」慕青賜停住腳步,轉身看著自己的父親,眼中有難以隱藏的恨意。
慕恆被那眼神,震住了,但是想到自己精心為他鋪好的前程,就要毀在一個與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女子手上,就不甘心了。他冷冷地擋在慕青賜身前道:「她不是我女兒,從頭到尾,我就你一個兒子,能讓我在乎的,也只有你。她若真死了,府河王那邊,我自會找人頂上的。」
看著渾身上下都泛著冷血的光的父親,幕青賜再也不想和他說任何一個字。於是轉身,準備默默走開。
「誰都不准走!」慕恆「嘩」的一聲,抽出長劍,橫在玉歡肩頭道:「這個女子,從小跟著你,你不是重情義嗎?今天你要是踏出這間屋子一步,我就將她,連帶西苑一干人等,統統殺掉!反正你違反聖命,我們都活不成了!」
慕青賜頓住腳步,卻並未回頭,玉歡只是聽見他輕哼一聲道:「隨你便!」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而壓在自己肩頭的劍,正一點點扣進她的脖子裡,鮮血順著劍身流下,她意識漸漸模糊……
~~~~~~~~~~~~~~~~~~~~~~~~~~~~~~~~~~~~~~~~~~~玉歡是好姑娘一枚,死了好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