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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卷 第五卷 第五卷 第三十三章 清涼寺(5) 文 / 淡姿藍影

    「姑娘言重了。」悠然先生謙虛一笑,「姑娘應有所聞,其師李淳風,乃袁天罡之徒。」

    韓小菲點頭:「晚輩知曉。」

    「師祖其術數精深名揚天下,求學者不可勝數,當年其師藉以漢末劉備三顧茅廬之舉,曾不辭勞苦,翻山越嶺,抵達閬州蟠龍山山下,求見師祖,欲拜其門下,師祖本是婉拒,師父則敗不餒,借住山下草屋數月,師祖見其誠心可表,邀其入捨測其慧根,一一皆過,終收入門,後被民間傳為佳話。」

    韓小菲恍悟:「原來如此。」

    「聞者殊不知,師祖有感於師父耐性甚強慧根極高,卻是其一。」悠然先生接著道,「這最重要的卻是看中師父品行端良,眉間剛正之氣凜然,不憂於其心不正,不慮於其行不端。正因師祖要求甚嚴,登門者千百,入室者一二……」

    聽到此處,韓小菲甚是疑惑,也不知道悠然先生為何說到他師祖選徒上去了,本是不懂,卻不好冒然相問,想必悠然先生此言有因,於是點著頭,耐心聽下去。

    「要說這一二,當真是有一二,其師李淳風若為這二,那麼齊宥的父親齊歲恩要算這一了。」

    當悠然先生話及此處,韓小菲的思緒不由一滯,齊宥齊宥,這個名字怎麼著有點熟悉?

    「這位乃當今齊宥國師,不知文姑娘有否聽聞。」

    當憶起這句話,當頭腦裡重新倒回某個畫面,韓小菲終於是幡然醒悟,這齊宥,不就是救了越楚柯的當今國師?

    這樣一想,韓小菲已然明白,悠然先生並非單純地訴說著一個故事,而是要她自己透過這個故事去認清楚一些事情。

    「悠然先生的意思是,師祖袁天罡其實並非按史書所載那樣只有其師李淳風這個徒弟?」帶著對悠然先生話裡的了悟,韓小菲下意識地一問,「他尚有另一個徒弟,他就是當今國師的父親,齊歲恩。」

    悠然先生點頭:「對。」

    「可是為什麼……」韓小菲本是想問史書裡沒有這個人,袁天罡之徒明明只有李淳風。難道記載出錯?卻又怕唐突問去是極其不禮貌,所以話出一半,不得不頓住。

    「很少人知道師祖在蟠龍山之前曾收過一個弟子,只不過,冥冥中自有天意,師祖本是極愛這個弟子,卻不料,入住蟠龍山後的第三天,齊歲恩爬上樹去掏鳥窩,一不小心被雌鳥啄傷手指,他一氣之下,竟揪掉雌鳥的頭,還將整個鳥窩的小鳥一一摔死,師祖看到後盛怒,將他逐出師門,讓他離開蟠龍山。師祖認為,就算齊歲恩那時不過十多歲,亦知修身養性非一朝一夕,但師祖亦懂得人看從小馬看蹄爪的道理。後來,師祖與師父出山效力於唐,師祖曾聽說過西域有位精通術數之學的齊氏官令助吐蕃攻佔西域四鎮,才知他這些年已去了西域追隨吐蕃王且自立成派。

    韓小菲聽到這裡,不免鎖了眉頭沉思,如果齊歲恩當年是去到關外受到了吐蕃王的愛戴的話,何以他的兒子會回到關中,卻在大越當這麼一個可有可無的國師?他大可留在吐蕃如魚得水地受王者重用,何必委屈自己明珠暗投?

    「師祖師父在唐任職其間,亦算遠近聞名,齊歲恩從未踏足中原拜望師祖,想必他甚是自滿或對當年師祖狠心逐他下山之事耿耿於懷,師祖倒亦不怪。只是不曾預料到,八年後,齊歲恩竟跋山涉水,帶著其子來到中原探望師祖。」

    「嗯?」韓小菲不覺一問,「這個齊歲恩倒很奇怪,難道是突然感悟到什麼抑或知錯亦?」

    「若真是知錯,倒是好事。」悠然先生一聲歎息,「不過他此次來唐卻並非拜望其師這般單純之舉,卻是為著某樣東西而來,那就是師祖與師父共創之物——推背圖。」

    「推背圖?」韓小菲當下驚駭,「推背圖……」

    對於這本傳聞中的奇書,韓小菲是有所聞的,古今往來,它都被富有神幻的色彩,而對於高官貴胄之人,恐怕無人不嚮往之。

    如此想著,韓小菲開口:「悠然先生,其實這個齊歲恩到唐的真正目的是想得到推背圖?」

    「得之與否不好斷言,但來這趟觀摩之意卻是肯定的。」悠然先生應道,「不過,他赴唐之際,已是師祖辭官雲遊四海之時,後師父便以此婉言而拒,齊歲恩倒未執意,幾日後便行離去……」

    韓小菲不免奇怪,既然這齊歲恩已是回到西域,何以其子會在大越做了國師?疑惑間,只聽到悠然先生繼續道:「雖然師父對齊歲恩有所防備,但相處幾日後,見他彬彬有禮,並非偏執之人,加之畢竟曾為同門,亦知師祖其實是疼愛他的,不是當初不經意一錯,或許今時今日已然大有所為聞名於世了,從那之後,師父與齊歲恩都有信件來往,轉眼數年過去,師父終是選擇辭官隱居。老夫那時尚小,不懂師父何以忽然辭官,更不懂師父不帶任何寶物離去,卻獨帶了,兩塊石頭。」

    「兩塊……石頭?」韓小菲為之一震,隱隱地似有所懂,「悠然先生,這兩塊石頭莫非就是……」

    悠然先生點頭一語:「對,此石便是,日月石。」

    原來這日月石原為李淳風所有,韓小菲在了悟的同時,卻又另生疑惑,她想著這不就是兩塊石頭,如果說神奇的話,無非它經過了李淳風之手,它能有民間所傳言的那麼神奇麼?要說神奇的話,當然惟有推背圖了,那它能算什麼寶貝?

    不對……韓小菲又轉念思忖:悠然先生說師父不帶任何寶物離去,卻獨帶了兩塊石頭?如果說任何寶物都抵不過這兩塊石頭,連推背圖這樣的寶物都抵不過的話,它絕對不會是兩塊石頭這麼簡單了,這其中定是暗藏玄機,那麼,這塊石頭會否囊括了所要寶貝在內?若果是,那怎麼個囊括方法?

    悠然先生但見韓小菲低眉沉思,想必她已有所悟,再接著道:「師父在此隱居十多年後,齊宥突然到訪,見面一瞬,跪地哭訴其父已然仙逝,離世之前再三叮囑他要見到師父,讓他跟隨師父學習術數。其實師父是明白的,這麼多年來,兩人都有書信來往,其子都不曾前來探望過,卻在此時突然出現,會否太過蹊蹺了?」

    「蹊蹺?」聽聞此處,韓小菲禁不住連忙追問:「有何蹊蹺?」

    「因為這個時期,恰恰就是唐皇駕崩之時,當時太子已是被廢,眾皇子皆是野心昭昭,紛紛暗地拉攏組織自己的勢力,而與此同時,不知為何,竟有個傳言在前朝貴胄間不脛而走,這個傳言就是,當年唐皇讓其師找了一處地方藏盡了天下奇珍異寶,這其中亦包括——推背圖。」

    韓小菲腦子霍然一醒:正是如此,所謂傳言其實就是真實的,所以李淳風當年只帶走了石頭,因為帶不走其他東西,他只能帶走不起眼的石頭,做為李淳風,他絕不會讓這本奇書就這麼隱沒掉,所以他它用了某種方式,可以讓人找尋得到藏於未知的寶藏以及推背圖,那麼這種方式,便是這日月石了,這便是這石頭的玄機所在。

    依據自己的判斷,韓小菲不由深沉一語:「悠然先生,其實,齊宥正是聽聞了這個傳言,如果能得之日月石,不僅可以將推背圖據為己有,而且,還能得到數不盡的寶物,兩全其美,這才是他踏足清涼寺向其師李淳風求學的真正原因。」

    悠然淡淡一笑,不說是否,依舊是平和語調繼續敘述到:「師父當年並未接受齊宥的請求,並告知他,不管如何,其父被先祖逐出師門已屬事實,若再收他為徒有違常理,見此齊宥便提出暫留此處,對於這點師父亦不好拒絕。齊宥這一留便是兩年,這其間,傳言延至民間百姓,一天,齊宥話來話去,終究話到這個傳言上,說唐皇當年親口告之一名大臣,就算他日改朝換代,亦終究不過他掌控之間,看似王者實為敗兵。當時師父並未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之後不久,師父臥病在床,仙逝前,將日月石交予我手中,並對著我與齊宥說,不管誰人使用任何手段想要得知前朝寶物都無濟於事,藏寶地乃運用天象星術方位所選,藏寶時段是按前期所著

    推算出的夜子時而定,只有初一的這個時辰當一黑一白兩塊石頭合二為一時,日月石借用七星之光,相連成線,天時地利,不偏不倚,尤當知此,見者便可依據光照成圖之理,探出藏寶地。」

    此時的韓小菲已然睜大了眼,萬分詫異的表情溢於言表,她萬萬想不到,原來日月石是這樣兩塊讓人驚歎的奇石,她從未想到,自己手腕上的石頭看起來普普通通,卻是隱匿著如此大的秘密。

    那麼,既然是秘密,照理說李淳風告訴弟子就是,為何還要告訴私心昭然的齊宥?

    「悠然先生,既然這是如此大的秘密,為何其師還要叫來齊宥一起聽?」

    「當時老夫聽到這裡的時候,亦是困惑重重,之後才明瞭,師父是怕我有甚意外,所以乾脆說得瞭然,再者,師父自知即將仙逝,卻心繫推背圖,他並不想讓推背圖永久藏於暗處,師父是個遵循天道的人,他相信得與不得自有天意,能得者自然能得,否者,用盡任何方式亦屬徒勞,就像他閉眼前的最後一句話便是,謹記,萬物循因緣,一切順其自然,一切遵循天道……」悠然先生話及此處,抬眼注視韓小菲,「更何況師父說這日月石乃藏寶圖,兩石相合不過為一方面,最重要的卻是,這合二為一的人,若非有緣人,否則,就算得之日月石,亦是枉然。」

    若非有緣人。

    聽到這五個字,宛若醍醐灌頂,韓小菲怔怔地問:「悠然先生,這個有緣人……莫非是……我?」

    「其實是與不是,現在結論為時過早,只有當其按照天象合石之時,才可獲悉答案。」悠然先生微微歎息,「只是,恐怕齊宥是認定你為這個有緣人,不然亦是不會千方百計找到你了。而根據天象,你的身份確實特殊,不管你能否讓日月石顯示出異樣,楚柯卻需要你合石救回。」

    「悠然先生,我有些不解……越楚柯怎麼會下毒……」

    悠然先生微微歎息:「其實老夫亦甚疑惑,依楚柯的性情,怎麼會暗害楚戈?老夫一直都很喜歡楚柯楚戈,當年順從天意救下先帝,直至決定將日月石給予他們兄弟,老夫都未曾覺得錯過,惟一覺得錯的便是過於慈念存心,沒有阻止先帝讓齊宥做了大越國師。」

    「先生何以覺得沒有阻止先帝是錯?齊宥這個人做過什麼事情麼?」

    「老夫起先亦未曾覺得齊宥做國師有何不妥,後來他與宋之末走得過近,加之又出現楚柯楚戈手足相殘的事情,老夫總認為,這中間不是那麼簡單。有其父必有其子,雖然師父溫良仁慈不計前嫌,但勿以惡小而為之,老夫卻贊同當年師祖的果斷之為。」

    韓小菲點頭,卻又禁不住顰眉問到:「悠然先生,你提及宋之末,聽起來好像他……」

    「宋之末這隻老狐狸,殘害忠良,假仁假義以行其私,這樣的人還會是好人麼?」

    不待韓小菲言畢,晴天卻突地打斷了她的話,韓小菲當下一怔,側首看他:「晴天,你……」

    晴天走至她身邊,看向悠然先生:「先生,晴天可以告訴她嗎?」

    悠然先生點了點頭,晴天這便繼續道:「晴天本姓方,後悠然先生替我改名為晴天,其父為前朝師州一介知府,師州乃貧無立錐之地,且年年都受旱災之困,眼見救災款一年比一年少,家父每每奏為上報,卻次次杳無音信,後無意得知鄰縣亦是如此入不敷出,家父知曉這救災支款是由當朝宋大人掌管發送,覺得事有蹊蹺,於是托付一名自認信得過的官員將一份奏章交予皇上,卻不料,這便大禍臨頭,十日以後,竟然……」

    晴天說到這裡,已然哽噎住:「竟然是其父私吞救災款,且,株連九族。」

    「什麼……」韓小菲震驚住,「晴天……」

    「好在奶媽帶我逃了出來,後來宋之末還派人斬草除根……」晴天頓了頓,深吸氣再道,「我被一名化緣的僧人所救,帶回了清涼寺。」

    韓小菲想起宋之末笑瞇瞇的樣子,笑裡藏刀,大抵就是他那樣吧。

    「每每看到宋之末,我都巴不得揮劍而刺,不過想起先生說,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告訴自己,我必須拿到他那些壞事的證據,不能草率行事……」晴天咬住唇,沒有再說下去。

    「小菲姑娘。」悠然先生注視韓小菲,語重心長地道,「老夫會讓晴天保護你,這次,你能救回楚柯是最重要的,倘若日月石顯示異樣,你定要記清呈現的圖或字,若然不能,你與楚柯的處境就十分地危險,你一定要見機行事,務必要警惕。」

    「嗯。」韓小菲慎重地點頭,「我一定會的,我聽聞國師與宋之末說是為了越楚柯抱不平時,我也很奇怪,雖然不知道越楚戈與越楚柯他們之間是怎麼一回事,但我並不想按他們所言,一定要廢戈立柯,我亦是覺得這中間有點什麼。」

    「廢戈立柯……」悠然先生一字一字重複,「廢戈立柯,恐怕,是想廢越立宋吧。」

    「宋?」韓小菲一愣,突地聯想到了什麼:宋,宋朝,唐朝之後是十國,割據十國,若果時空在這個大分裂中形成支流,那麼分裂之後定要按照歷史那樣去進行,支流無論繞過多少曲折,終要回到主流上去,難道,難道真的會是……可是,宋之末那麼老了,就算名字能改,然按照歷史,亦不應該是這麼老的宋太祖趙匡胤……

    見韓小菲深深皺眉沉思著,悠然先生喚到:「小菲姑娘?」

    「哦……」韓小菲回過神來。

    「時間不早了,你與晴天先回到客棧,未免國師懷疑,你們最好就依此裝束,在客棧呆上兩三日後,再回國師那裡。」

    韓小菲再次點頭:「好的。」

    從木屋走出,韓小菲一直緘默不語,晴天亦是心情沉重,兩人就此慢行,過木橋,出竹林,兩人未曾說隻字片語。

    踏在鵝卵石的小道上,韓小菲想到了什麼,側首看向晴天:「這宋之末好不可惡,晴天,你真的受苦了,我相信,這種人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我亦相信。」晴天深深注視她:「雖然我會保護你,但此行,你自己亦是要小心為好。」

    「我知道,謝謝你,晴天。」

    說罷,兩人相視微笑。

    走出清涼寺,兩人舉步下著石梯,韓小菲不經意順眼而望,但見數米外樹叢茂密,其間的古道上停有一架馬車,馬車邊站著一名小廝模樣的男子,正側頭對著馬車裡的人說著什麼,微風習習,撩動起車簾子,馬車裡的人像是淺灰衣衫。

    韓小菲有些奇怪,都行駛寺外了,怎麼還坐在馬車裡?難道不是來寺廟燒香請願的?到寺廟不燒香請願還會做甚?

    不過轉念一想,人家做甚與自己有何相干,韓小菲抬腕看了看衫子,想到了什麼:「晴天,等會我們還是去買套衣服,還得在客棧住幾天,亦是要換的,我這個男裝都穿了兩天了,不過這次我不想穿暗沉色的了。」

    晴天倒不覺得她囉嗦了,淡淡一笑:「你有銀子麼?」

    「我沒有。」韓小菲狡黠地道,「所以才用了『我們』而非『我』。」

    晴天本側首準備說什麼,突地站住,韓小菲剛好邁步下最後一步石梯,卻被晴天一下拉住,差點絆倒:「你……」

    「這附近……」不待韓小菲開口質問,晴天低低地道,「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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