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第五卷 第五卷 第三十六章 一念之間（2） 文 / 淡姿藍影
韓小菲站起，冉冉轉身。
雖未戴金釵鳳冠，燭影光動中，綢緞色澤依舊泛起耀眼，隨著角度不同，層層粼粼如鏡光，讓人如置於恍惚飄渺幻境之間。
抬起手腕，理了理衣襟，韓小菲眉梢微動，淺淺笑：「芸兒，你說好看不？」
芸兒瞪大了眼，失神間，突聞韓小菲一語，立時回神，忙是點頭：「好，好看，簡直是美到……芸兒都看傻了，不曉得怎去形容主子的好看了。」
「這說得……。」韓小菲笑言，「不叫人心甜都不行。」
「主子……」芸兒噘了小嘴道，「芸兒可是說得真。」
韓小菲以指撩袖，拖著鍍金繡銀一番的裳子滾邊徐徐重回燭下桌前：「你說要是皇上看到會否喜歡？」
「定是喜歡。」芸兒接口道，「主子穿甚麼皇上都是喜歡的。」
「是麼？」韓小菲輕搖頭，「要是這樣倒不好了，畢竟特別之日是要有異平常，我是很想知曉這身衣在皇上眼裡是何樣子，若是不好，哪裡該修哪裡又該改，需立時而行才是。」
芸兒左看看右瞄瞄：「芸兒覺得挺好的，沒甚瑕疵。」
「芸兒的眼睛能代之皇上麼？」韓小菲抬眼道。
「芸兒不敢。」芸兒趕緊垂首。
韓小菲深歎一口氣：「跟了我這麼久，還是不解我心思。」
芸兒抬首困惑地看著韓小菲，忽是領悟，抿唇而笑：「奴婢這便通報皇上去。」
韓小菲嗯了聲，滿意點頭。
待芸兒出門，韓小菲本想站起，誰曉剛一展足，突覺頭腦一陣暈眩，她下意識地以手觸額，不得不重坐於凳。
怎麼回事？怎會一下胸悶目眩？
韓小菲暗想著，大抵是這幾天心下有事，不安難寐，所以身體不適應。
韓小菲舉手提起桌上紫砂茶壺，倒了杯茶水啜飲，試圖緩定下心神。
漸漸，似乎沒甚不妥了，韓小菲看著燭火，略微失神。
腳步聲起，韓小菲趕緊側首，但見芸兒，卻不見那襲明黃之影。
「主子。」
「皇上呢？」
「皇上說了……」芸兒滿臉喜色，還故意清了清喉嚨，「皇上說了，皇后穿甚都是好看的，她認可的朕便沒有異議。這不，芸兒都猜到主子穿甚皇上都是喜歡的，而且，大婚是在明日，結果皇上此時都已用上皇后二字，主子你看……」
「我看？」韓小菲牽扯唇角冷冷一笑：「他料定，木已成舟。」
「皇上真是疼愛主子，哦，應該是皇后……」芸兒仍舊是替韓小菲高興的樣子，卻未曾注意到她的表情，接著又道，「主子，這個皇后的位置真的是好多女子夢寐之物，自打她們進宮起，這個位置就似她們人生目標。皇上是她們最願抬頭仰望的風景，而與這道風景一起的人，無可非議地成為矚目畫中人，單單是聽著，想著，亦是美事一樁……」
芸兒仍舊自顧自地說著，絲毫沒有注意到韓小菲的神色。
此時的韓小菲，不自主地屈指而握，心下已怒：越楚戈，越楚戈，你就是要這樣綁著我，就是要用你的權利將我束縛身邊，你要我在你的視線內，受控於你，哪怕將我如同花瓶擺設置於一旁不理不問。
「木已成舟，木已成舟。」韓小菲狠狠一掌拍於桌上。
韓小菲突如其來的動作使得芸兒一驚，不知是不是自己說錯了甚，連忙閉口，惶惶看著她。
「就算木已成舟，我也要海水傾覆，就算花瓶擺設，我也要碎玉成灰。」
話音一落，韓小菲一掃桌面。
瞬時，寬大的袖袍將茶壺茶杯，統統掃落於地面。
破碎聲乍然。
眨眼，碎片。
「主子，主子……」
這一氣呵成的動作，倒驚嚇住了一旁的芸兒，她以為是自己說錯什麼，慌忙伏地，囁動著唇，不敢說話。
就在芸兒跪地間，韓小菲看著滿地的碎片，在燭火下爍爍光芒，那般刺眼，耀得她眼生疼。
一剎，頭腦再次暈眩。
韓小菲忙撐手於桌，與此同時，胸口一陣滾熱，唇瓣一啟間，一股鮮紅滲流於口角。
「主子……」芸兒驚詫萬般，連忙起身上前扶穩韓小菲，「主子主子，你這是怎麼了？」
韓小菲以指沾了沾那點紅。
血？是血，她吐血了。這絕非是幾日來未曾休息好的緣故。難道，是因為芋螺毒丸？
看著手指的粘稠，韓小菲默默地抹著唇角的紅。
穿堂之風，搖曳之光，吹映一地往事塵沙，某個情景印上腦際：那個女子，為了心繫之人，狠狠砸破瓷杯劃破手指，毅然自演一齣戲。
韓小菲牽動唇角，微閉眼目，天意，天意，誰的預言，指日成真。
往昔已過，今朝重複。就讓今朝覆轍昨日之痕。
「芸兒。」韓小菲側目注視芸兒，鎮靜一語，「立時，將你所見稟告皇上。」
「芸兒……芸兒遵命。」
芸兒連聲應道，就當再次退去之時，韓小菲卻又忽地叫住她。
越楚戈，韓小菲是瞭解的，上次一點小小紕漏便是端倪出真假，他自以聰敏，這次再度發生，偏偏是真，但他亦會看著假。
「稟報時，帶給皇上一句話兒……」韓小菲一字一句道，「錯過一瞬，錯失一生，晚到一秒，永不可見，陰陽相隔，只差一念，如若不信，大可一試。」
這句話於旁人聽來無非催促之意，但實地其間是濃濃的挑釁與威脅，滾滾硝煙滿天，韓小菲清楚，越楚戈亦會清楚。
揮手示意芸兒離去，淡淡而笑，劫不可抗，生死由天。
韓小菲明白，是毒發吧，然，她不能現在死去，她不怕死，只是還有未完成的事，至少，她還要救回越楚柯。當她做完該做的事，於這個時空，真的生無可戀。
下一世輪迴，她寧可不要前世記憶。
一個人走，奈何橋邊，她不會躊躇。
沒有了記憶，沒有了心心唸唸，煩惱皆盡，唇瓣微笑，單純如蓮。多好。
如此去想，韓小菲沒有懼意，側首看窗口那一夜星空，她朝著它緩緩而行……
蒼白的女子，靠於窗欞，眼裡無波，心下異常平靜似水。
越楚戈，你讓我受控於你，那麼，我便主宰我的生死，牽制於你。
在你面前，我不會是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