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第四卷 第四卷 第十五章 一杯毒酒(4) 文 / 淡姿藍影
奸細?
思緒一滯。
這一滯,卻刺激了下一秒的敏感。
對。奸細。
那雙重瞳下手如此狠,不也就因為咬定她是奸細?為什麼他非要說她是奸細?難道,這其間是有什麼特別原因?就她跑掉這點事,他頂多也是生氣,但見他一副快意恩仇的模樣,出手之重,下手之狠,怒極,至絕。瞳子那道光,韓小菲想起那道光,那是報復,某種決心,像是,痛定思痛,以牙還牙。
這邊,就在韓小菲憶起之時,芸兒的話接踵而至。
「聽說,三城同一時段被攻陷,且赫連兵力剛好是每城大越兵力的對半,最最重要的是,這三個城池的將軍都會在x日後同時帶領其城兵力合一攻打赫連,但這個計劃,就只有商議此事的皇上與軍機大臣知曉,連三城的帶兵將軍都不知的,主子主子,你說不是有奸細,還能是甚?」
「哦,是。」韓小菲吱聲,想到什麼,再開口,「皇上到底查出探子沒?許有線索?」
故意,多此一問。
其實韓小菲明白,越楚戈,把這個奸細之名是定義於她身。
想必他懷疑她這件事外人並不知曉,就他的心思又且會隨便告予了別人?也或者,他不告之其他人,還有其它緣故?譬如是僥倖她不是,抑或保護她?就算有人懷疑她,但介於他對她的寵,是縱有懷疑,也不敢言明的。
「那倒不知了。」芸兒頓了頓,「不過,x日戌時守候御書房的錦衣衛和侯在御書房附近的進出過的官,均是一一被收監,抓了好些人,有生有死,但也不知曉到底是找出那人沒。」
「戌時。」韓小菲一愣。手心隱隱有汗滲,「為甚是x日戌時?」
「芸兒只知這個時辰和奸細密不可分,其它,芸兒不知了。」
韓小菲瞬間愕然,忍不住在心底暗道:「不。是我在亂想,是亂想。我又開始亂想了。」
「主子。」芸兒看著發呆的韓小菲,禁不住稍稍提高聲兒,「主子你怎麼了?」
「哦。」回神,韓小菲微笑:「芸兒,我有點餓了,去替我弄點吃的吧。」
芸兒應答離去。
如果可以給你一種選擇,你是選擇真實掩蓋的假象,還是選擇假象掩蓋的真實?
韓小菲,她多不想選。
有些事,縱然它是你最不願意接受的,但不能否定,它卻是事實。
事實就是事實。
「因為明日我要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明日戌時,你使個法子讓越楚戈從御書房過來,盡量拖住他一炷香的時間……」
「壞事是對好人而言,若是對壞人,那也不算是壞事了……」
耳邊是那個磁性的性感之音,蘭堇一的聲音縈繞耳際,分外清晰。
一種念頭,此起彼伏,如勾勒的圖案,一點一點,成形明晰。
蘭堇一?是蘭堇一。
奸細,就是身為赫連人的蘭堇一。
不,不是。
矛盾糾結。
她是那麼拚命地,渴望著,找出一種誤解的理由。
是的。有些東西,你越想它不是,它卻越是,直至定型為,無懈可擊的事實。
韓小菲期望找到一種理由說服自己,只是很遺憾,她連替他找個辯護的理由,哪怕一點點,一絲絲,都是找不出。
如驚濤,如波瀾,轟然翻湧,肆意撞擊,韓小菲只覺頭腦轟鳴,內心已然狂風驟雨。
這一巴掌,真是拍得響亮。
這一利劍,真是落得乾脆。
眼前是蘭堇一的笑:「我對你是真的。」
眼前是,血肉模糊的三城:「姑娘你不知,赫連的人好生殘忍,不留活路,連老百姓也是見之殺之。」
眼前是越楚戈黯淡的眼睛:「朕,對你不好嗎……不懂為何要冒充文素素?不懂故意和朕打賭贏得時間完成計劃然後瞬間消失?不懂裡應外合奪搶大越三州?不懂說什麼簡單卻乃心機重重運籌帷幄?不懂以最天真最純粹的笑臉騙得朕做了一個天下最蠢的傻子?還是不懂做出怎樣的姿態掩飾這一切假象?」
原來,真的有人是傻子。
原來,這個傻子不是你不是他。卻是,我。
原來,對著某個人,女人總是喜歡閉著眼睛用耳朵聽,卻忘記睜開眼睛看。
到底還有什麼是真的?告訴我,蘭堇一,你告訴我。
淚水聚集眼眶,韓小菲拚命地吸氣,想要竭力控制不讓它滑落。
然,心有撕扯,除了難言的痛,靈魂更像是秋風中的一根弦,像是被誰挑指撥動,是涼,是冷,是傷意綿延。而那根弦,卻是再不平復不下,那份痛,就此起伏,無法停歇。
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是真的?到哪裡尋一對慧眼?平凡的我們,到底還能認清什麼?
終於,韓小菲雙手掩面,任由淚水,無聲地沿著指縫滑出。
她還能怎麼做?一切已然明瞭。
他,心念之人蘭堇一,她所愛的蘭堇一,她萬般相信的蘭堇一,就是那個奸細。
是他,害她成為罪魁禍首。
可悲她口中念善,可笑她那麼不希望害人,卻還是害了,不僅害了人,還害了三城數以萬人。
白骨露於野。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韓小菲,終於,失聲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