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祈求；世事變遷 文 / MQ萱萱

    「該醒醒了，我忠實的聽眾！」他仍舊淺淺地笑著，正用著一種接近於調侃的語調對她說道。「你竟然能夠聽我講了這麼多，卻不會嫌我過於嘮叨。對此，我應該對你表示最誠摯地謝意。」

    「你經歷的一切……」終於，特倫娜緩緩地開口。但是，她眼中顯現出的那種茫然，仍舊存在。「我仍舊無法相信：難道在你的心中，真的沒有遺留下對諸神的憎恨嗎？還有，你看到的那些，難道你並不會感覺到眾神的殘酷嗎？」

    「在從前，我的確有過那種感覺，我的確憎恨過、懷疑過……但是，現在的我已經完全地能夠理解我所見所聞的那一切了——當我看到海王與特裡同的那一瞬的時候，所有的憎恨便已從我的心中離去、再也沒有回來過；而我的疑惑，也隨著歲月的變遷而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或許當初眾神的手段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是殘酷的，但是，如果你能夠看到諸神復甦的話……不，你一定能夠看到！而且，當你看到了長久的沉睡後復甦的諸神以及他們的所為的時候，你就會發現與從前同樣的殘酷絕不會再現了。諸神用以教導世人的手段，將會隨著人類文明的進化而改變。在曾經的那個蠻荒的年代，人類的文明還僅處於最初的階段，諸神想要世界安定的話就必須讓人類完全地信奉、敬畏神明，而且，最殘酷的懲罰無疑是讓當時的人類尊奉、畏懼神明的有力武器。但是等到諸神復甦之後，人類的文明早已經進化到了一定的高度，那時候的神明就再也不需要去使用那些殘酷的手段了。或許，神明會將這個世界真正地交給不斷發展中的人類。」他微笑地對她說著。

    她仍舊看著他。她眼睛裡的茫然，雖然已經淡化了幾分，但卻仍在。

    「或者正是我曾經的那些話對你產生了一些影響，從而讓你產生了某些迷惑。但我現在卻要對你承認，我曾經的看法是多麼地錯誤——人類並非是諸神用以操縱世界的工具，他們並非諸神的『傀儡』。相反地，他們是神明傾注心血的造物、他們是被諸神眷顧的孩子……沒有任何疑問地——他們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生命。他們，甚至比創造他們的神明還要更加地幸運。現在，你一定又一次地感到了不解——你不明白，為什麼我能夠將這一切都看得通透。並且，你還想要知道——我是如何回到人間。究竟又是怎樣的一個經過，我才會被血魔的力量復活並回到了這座彌諾陶洛斯迷宮，又一次地成為了罪惡的彌諾淘洛斯。」他仍舊看著她依然顯得茫然的雙眼微笑著，他說出了她心中的疑問。這一切的疑問，都逃不過他歷經滄桑、歷經世事變遷的眼睛。

    「在『孤寂之谷』中、在漫長無邊的孤獨之中，我已經不知道度過了多少歲月。我『幸運』地保留下的記憶、我所有的、不曾遺漏點滴的記憶，都成為了身陷孤獨中的我最難以忍受的煎熬。其實，從得知我進入冥界之後冥王對我的安排之後，我就已經預告到——『孤寂之谷』即是我『永恆的地獄』。當我知道我將遭遇到的一切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做好了承受無盡的孤獨的心理準備。但是，當我真正地面對著漫長的、似乎永無止境的孤獨的時候，當我真正地進入了『孤寂之谷』——我『永久的居住地』之後，我才知道，那樣的一種孤獨，那樣的漫長無盡、廣闊無垠的孤獨，即使我做了怎樣充分的準備都是難以承受的——回憶的煎熬，每一時、每一刻，甚至在每一秒鐘都會啃噬著我的心、我的靈魂。那樣的感覺，會讓我比受到冥界最殘酷的刑罰還要更加地痛苦難耐。

    不過，我還真的也可以說是『幸運』的——在不知道度過了多少個歲月之後，我逐漸習慣了那樣的煎熬，或者換一個更加準確的說法：我終於被孤獨的痛苦折磨得麻木了。煎熬的感覺漸漸地變淡，我對痛苦的感知力也越發地變弱起來。漸漸地，我終於可以將我的目光和心思從孤獨的痛苦中移開了。我開始去觀察我的『居住地』。

    正如當初赫卡忒對我說的那樣——『孤寂之谷』是冥界中最荒涼的地方。當我的眼睛去看我的周圍的時候，我看不到任何有可能活著的生命。沒有人、沒有動物……沒有任何一種能夠活動的生物，甚至，就連植物，在『孤寂之谷』中都是不存在的。只有我——這個最醜陋、最可鄙的怪物才是『孤寂之谷』中唯一的生命體。但我也僅僅是一個曾經的生命體。因為，我已經是一個亡靈了——『彌諾陶洛斯』的亡靈！不過，我無疑是一個『幸運』的亡靈。因為，我不僅擁有著我並不想保存的、從未遺漏點滴的記憶，而且，我也保存著一切在世時思想的能力。於是，在漸漸地被孤獨的痛苦折磨得麻木了之後，我得以施放的大腦，在我用我的眼睛去觀察周圍的同時，也開始了深刻的思索。那是我不曾有過的、最漫長和最深刻的思索。我終於逐漸弄明白了那些曾經讓我疑惑不解、無比驚異或者是鄙夷不屑的事。當我將那些往事逐一細數、仔細琢磨的時候，當我將那些曾經發生在我身上的、曾經被我看到的往事一件件地擺在自己面前之後，當我終於可以用最冷靜的、最客觀的眼光去看待那些曾經的時候，我終於漸漸地清楚起來。或許，那些都是這個世界、乃至於所有世界中最最驚人的發現。我終於弄明白了它們。我剛才對你說的，也正是被我弄明白的許多事情中的一部分。原來，只有在我放棄了心中所有的不平、所有的怨懟，並能夠以最客觀的眼光去回憶和分析那些事的時候，它們才會清晰地展現在我的眼前、在我的腦海，讓我在久久思索之後，終於恍然大悟！

    但我卻又是不夠『幸運』的。因為，即使我有了這些『駭人聽聞、驚詫世人』的發現，我卻沒有辦法將我的這些發現及時地告訴給第二個人。將我送進了『孤寂之谷』之後，我曾經的朋友、赫卡忒女神就再也沒有在這座山谷出現過，除了我最希望再見的赫卡忒之外，同樣也再沒有其他的人來到過『孤寂之谷』，更不用說與我只有一面之緣的冥界之主——冥王?哈得斯了！所以，我只能一個人因那些重大的發現而興奮不已，我只能一個人在『孤寂之谷』中大聲地叫喊，藉以表現我心中的喜悅。我真的曾經那樣地雀躍過。因為，也許直到我不再計較那些曾經讓我耿耿於懷的往事的時候，我的心才會變得那樣地輕鬆。也只有當我完全把自己置身於往事的『事外』之後，我才能因為我的發現而興奮、跳躍……

    可是，我卻不知道。在我終於發現了『驚人的事實』的時候，我『長久的居住地』所隸屬的冥界，早就已經改天換地了——所有的神明都已經陷入了長久的沉睡。冥界中的諸位神明，包括著強悍無比、看起來冷酷無情的冥王都沒能成為例外。在神明沉睡之前，遙遠的神山奧林匹斯曾經發生了重大的事件。在那次事件中，天帝宙斯險些遇刺……我孤獨地居住在冥界的最西邊、杳無人煙的『孤寂之谷』中，外界所發生過的一切，我都無法知曉。

    而這一切的改變，直至許久之後血魔的突然到來，我才獲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