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祈求；滅失重臨◇1 文 / MQ萱萱

    『孤寂之谷』驚現耀目的紅光——它是自從我進入到這個孤獨的山谷之後，從未見到過的最強烈的顏色。

    雖然我從沒有見過真正意義上的魔鬼，我曾經見到的那些最多也只能算是怪物或者是妖怪而已。但是，當我滿懷著訝異抬頭去看著那團突然出現在山谷上空的紅色光芒的時候、當我不得不瞇起眼睛去看它，以防被那強烈的光芒刺傷眼睛的時候，我的心中，已經感覺到從沒有過的那種不安。

    是不安，卻不是恐懼，不是我曾經經歷的那些恐懼。

    那個時候，我還並不知道它究竟意味著什麼。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東西，而且，依據我的見識，我仍舊無法猜測到它究竟是什麼。可是，我雖然不能確定我的感覺，但是它給我的感覺卻又不是令我感到完全陌生的。我仍舊仰著頭瞇著眼看著那團紅色的光，我快速地在我的記憶中搜索著……

    終於，我想起來了，與那團紅光伴隨而至的感覺，我曾經在那些怪物或者妖怪的身上感知到過。而且，我——『彌諾陶洛斯』的身上，亦有著與它極其相似的氣息。只是，我記憶中和我身上的，都沒有它的那樣強烈。或者……

    終於，我記憶的縫隙中，擠出了一個名詞，一個代表著極度邪惡的名詞——魔鬼。

    那團紅色刺目的光芒，在山谷的上空盤旋了許久，終於好像確定了什麼似的猛地向我所在的山谷中砸了下來。它就砸落在我面前不遠的地方。當它落地之後，我的眼睛，清晰地看到了一個奇異無比的演化過程——在與『孤寂之谷』的地面相接觸的最初時刻，那團紅色的刺目曾經有一瞬消失，紅色變得黯淡下來、失去了刺眼的亮度，但是，那僅僅只是極短的一個瞬間而已。轉瞬之後，更加強烈的光在一瞬間爆發開來，將整個『孤寂之谷』都籠罩在一片極亮的紅色之中……在接近一刻鐘之後，高亮的紅色終於緩和下來，我的眼睛也終於能夠再次張開了。但是，當我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那團紅光已經變成了一個具有實質的東西——它就像一大團被血包裹著的肉球，在膜質的外皮之下有著仍在流動著的如血一般的液體。它正散發著一種極具刺激性的氣味兒。我辨識著，終於驚覺，那氣味正是血。原來，一切都不是我的錯覺：那在膜質皮膚的包裹下流動著的，正是血，真正的血液、紅色的血液……

    不安終於演變成了極度的恐怖！雖然我仍舊不明白我的面前究竟出現了什麼、我仍舊不知道我看到了什麼樣的事，但我已經開始因為心中由不安轉化而來的恐懼而不由自主地後退。

    可是，我的眼睛卻仍舊駐留在那團被紅色的血包裹著的莫明球體之上，我眼看著那些膜質皮膚下面的血液汩汩地流動著、看著那團帶著刺鼻氣味兒的球體不斷地在我的眼中蠕動……猛地，我感到了噁心，我甚至已經無法忍耐地想把我的恐怖感覺一股腦地嘔吐出來了。但是我乾嘔著，卻什麼也吐不出來。我的胃裡早就空蕩蕩的了，而我的恐懼，又將怎樣去吐出？就在我不斷地後退著、不斷地乾嘔著卻無法將我的目光從它上面移開的時候，就在我的眼前，那團被鮮紅色的血液包裹著肉球，突然之間裂開了！鮮紅色的、帶著極度刺激性的氣味兒的血，從肉球裂開的口子中一股腦地傾瀉出來。那些不斷地刺激著我的視覺、嗅覺的，讓我週身都感到難以忍受並且瑟瑟發抖血液和氣味兒從那一刻開始便再也沒有力量將它們禁錮，它們四散逸洩，充滿了整個『孤寂之谷』。我『長久的居住地』從那一刻開始，終於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煉獄——我的腳下，是不斷汩汩流淌著的猩紅血液；我的周圍，遍佈著令人作嘔的、令人不寒而慄的血的氣息……我竭力地躲避著、我不斷地挪動著我的雙腳、扭動著我的軀體，但是，任憑我如何地去努力，我仍舊沒有辦法讓自己逃脫這血的煉獄！它們，已經充滿了整個『孤寂之谷』。我的周圍，已經再沒有任何的、可以去逃避的縫隙……

    血球已經不見了，在我腳下的『血池』中，僅留下了那層膜質的表皮，在鮮紅色的、流淌著的血液中時隱時現。

    這是什麼？在恐懼和難以忍受之中，那時的我，亦感到了一些茫然和不知所措！這難道就是所謂的魔鬼嗎？為什麼在那個肉球爆裂開以後，除了無所不在的血液之外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但是，那種感覺卻仍舊存在。令人作嘔的氣息之中，我仍舊明顯了那最強烈的邪惡的存在！那種感覺仍舊沒有消失，我由不安演化而來的恐懼仍舊存在……但是，那個魔鬼，它又在哪裡？難道它已經隱藏起來了麼？或者，它的身體本身就是隱形的，一如我曾經的身體一樣……我的眼睛不斷地在我周圍的空間內逡巡著。我已經把它們張大到了極限，但是，我依舊看不到它——那個魔鬼！但是，我仍舊看不到它。可是，我身體的抖動，卻變得更加地劇烈了。這，並非因為單純的恐懼，而是……我感受到了，那個魔鬼，它就在我的周圍，它就隱身在我周圍這充滿血腥氣味兒的空氣之中……甚至，它，無處不在！

    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更加劇烈地顫抖著，我已經再也不能這麼地忍受下去了——它的邪惡，已經讓我的忍耐達到了極限。我覺得，再這樣繼續下去，我隨時都可能會崩潰……我覺得頭暈腦脹。自從我『彌諾陶洛斯』的身體死去之後，我已經許久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了。那一刻，我覺得我好像又一次地擁有了具有感知力量的、會感覺到痛苦的身軀，所有的真實身體應該擁有的恐懼、痛苦和難耐，在那一個時刻都再一次地被我感覺到了。

    就在我幾乎再也支撐不住、將要倒在腳下的『血池』中的時候，那個『無處不在』的魔鬼，他，終於肯現身在我的面前了！

    我腳下的『血池』……

    是的，我腳下的那些不斷流淌著、遍佈了『孤寂之谷』所有的地面的，難道不正是傳說中的『血池』嗎？血池——地獄！

    在我腳下的、漫無邊際的『血池』，那其中的所有的鮮紅色的、帶著刺激氣味兒的血液，它們在突然地一個瞬間變得沸騰起來。但是，它們的沸騰，我雖身在其中但卻感受不到任何液體的『沸騰』該有的熱度。它們的沸騰，也許只是一個假象。或者，這只是與沸騰相類似的一種現象。我腳下的『血池』越來越劇烈地『沸騰』著，『血池』中的所有血液快速地在這樣的『沸騰』之中蒸發、飛散……之後，它們融入了我周圍的空氣之中，瀰漫在『孤寂之谷』之中的每一處。那些曾經的血液已經全部成為了我周圍空氣中的一部分，但是，我看著我的四周，我的眼睛仍舊能夠在我的周圍清楚地看到屬於那些血液的紅色。它們遍佈於我的周圍，紛飛在『孤寂之谷』的空氣之中……竟然，有一種規律——我凝神看著我的四周，難以忍受的感覺仍在，邪惡無比的氣息仍在，但是，那一刻我的精力完全已被它們的那種獨特的規律深深地吸引住了。我屏息凝神地看著那些空氣中的血紅分子，我已經可以確定它們的飛散是具有規律性的了，非常地、極其地具有規律……它們——那些極具規律的血液凝結成的、空氣中的鮮紅分子，它們終於在極具規則的運動之後，在我的面前組成了一個形體。那樣的一個形體，擁有著如同組成它的血液一模一樣的顏色。

    他是那麼地高大，即使身高如我，也只能對他仰視……他就站在那裡，與我僅僅有不到五步的距離。

    但是，即使是那般近的距離，我仍舊沒有辦法清楚地看見他的具體模樣——除了血紅的顏色以外，他的週身在我的眼中都是高大而模糊的一片。

    但是，雖然我無法把他看清楚，我卻已經知道：他，就是魔鬼！

    曾經遍佈在整個『孤寂之谷』之中的、遍佈在我的身體周圍的邪惡而且龐大的氣息，在他出現在我的面前的時候、在他讓我對他仰望的那一刻之前就已經被集中在了一起，那樣的氣息，已經全部地集中在了面前的他的身上。也只有魔鬼，只有魔鬼才會像他那樣地——擁有著無可比擬的邪惡與無法隱藏的殺氣。

    雖然在我漫長的生命和死後的日子中，我從沒有親眼看見過在怪物、妖怪以上的真正的魔鬼，但是，當我看到他的那一刻，當我分外真切地從他身上感受到那一切的一刻，我已經徹底地明白了——他，就是魔鬼——真正的、邪惡的、嗜血的魔鬼……」

    ***「血魔？」

    終於，特倫娜忍耐不住地打斷了他的的話。她幾乎是叫了起來，聲音中有著一種很難得的尖利。

    「你是說，你親眼目睹了血魔從異次元空間返回這個星球的過程？」

    「是的。」他點頭，「可是當時的我卻根本就不會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那時候的我，只是從他帶給我的感覺中已是到了他是一個十惡不赦卻也非常強大的魔鬼。『血魔』這個名字甚至都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我根本不知道那個名字意味著什麼。我已經說過了，那一次，其實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魔鬼。你怎麼這樣看著我？」他問她，在她的眼光注視下，他覺得有些不自在。「你又何必這樣地驚訝！難道那還會是我的『幸運』嗎？」他覺得有些好笑。

    特倫娜正用著驚奇地目光注視著面前的他——面前的他，有著如神明一般漫長無盡的生命。他經歷了許多。他不僅看到了人類的誕生、看到了神話時代的那些事情，他不僅見到過多位難得一見的神明，還曾經與海王父子有過極近的接觸。他見到過就連諸神都很難見到的冥王哈得斯，他成為了第一個進入並「長久居住』在『孤寂之谷』的『死靈』……他不僅曾經親眼看到了那些，甚至，他成了血魔從異次元空間返回地球的第一個見證人！也許……

    她真的沒有能力想像出像他那般漫長的生命是怎麼樣的一種意義，在他的面前，就連她也顯得過於「年輕」了。但這又有什麼呢？他存在的時間長度，甚至比很多的神明都要久。他缺少的，僅僅是如神明那般強悍的力量而已，除去這一點，他，已與神明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