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五章 迷途(二) 文 / 旅人1
清晨,滿目瘡痍的小湖側,依然獨自一人坐在樹梢隨風一搖一擺的梵,細細品味著昨夜與伊凡交手的情景。
作為高階魔導師一般而言都極重身份,相互間的切磋機會佷少,何況是毫無保留的彼此喂招,梵感到佷幸運自己就有幸遇到了一次,縱使邪惡人格再怎麼冷血無情,以玩弄他人為樂,在此事之上對伊凡還是非常認同的。
因此沒有暗中使壞,而是給予了對方足夠的敬意,使出所有技巧與對方周旋,亦由此兩人獲得了最大程度的交流,享受到在魔法奧秘中探詢的至高快樂。而這種純粹的愉悅情緒,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邪惡人格的心理,只是他自己現在還不知道,埋頭在整理心得上。
從昨夜交手的半小時分析,他發現自己與伊凡各有所長。
伊凡才華橫溢天才實至名歸,法術從其手中使來,總是變化多端極富創造力,每一擊都甚是符合當時情勢令對手難以招架,且憑著讓梵都汗顏的超絕魔控力,不浪費一絲一毫魔力,將每一點魔力都用在了刀刃之上,就像一把超高精度的狙擊槍,指哪打哪保證每次攻擊都是最準確最致命的。
梵與之相比,在這兩點上是遠遠不及,他的優勢在於極快的施法速度和充沛的魔力,兩者疊加構成了一種可怕的攻擊方式,就好似重型機關鎗,除了無以倫比的爆發力外,還後勁十足,再加上從歐斯特理論——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變化延伸出來的稀奇古怪卻精彩無比的法術組合,魔力利用效率是不如伊凡,可攻擊的致命性卻更加恐怖。
綜上所述,兩人實際上不分伯仲,各有優勢。切磋之後,得到好處也是極大,梵從伊凡學到了許多法術技巧;伊凡則被梵啟發,開拓了一條法術組合的新思路。
「真希望能多來幾次,不過最近可能不行,看他打完後一副心疼模樣,想是卷軸不夠了…呵呵,到下個城市幫他洗劫幾個商店吧…」
溫暖的陽光從葉間滲來,梵起身看向天際,見紅彤彤的圓日已露出半個頭,知道該走了。
回到營地,見西莉亞精神飽滿,昨夜應是擺脫了噩夢睡了個好覺,伊凡等人又都已收拾好行裝,梵嘴角一弧道:「看來都休息的不錯,那今天又該好好奮鬥奮鬥了。」說罷,他上了其中一匹馬,率先去了。
一行三十二騎剛穿出森林,放鬆地心情便倏地一緊,而與他們迎頭相遇的十多騎更是緊張,慌亂的撥馬就想逃。不過『影子』沒有給他們任何機會,如風般刮過,瞬間結果了他們的性命。
「他們來的好快!」伊凡皺眉道。
「所以我們也必須加快腳步,否則被他們大軍掇上,就非常麻煩了。」
「嗯,快走吧。」
未免陷入重圍,一行人借魔法改裝換束,利用新得來的馬匹輪換腳力,連續疾奔直至黃昏時分才停下。一路上,曾十數次遇到難民隊伍,人數有多有少俱是苦困潦倒悲慘可憐,受到過血淋淋教訓的西莉亞雖然仍會心生不忍,但都沒再停下腳步,咬牙硬起心腸撇開視線疾馳離去。
將這現象看在眼裡,伊凡心情複雜,不知是該為原先的無邪女神逐漸逝去而感到惋惜,還是該為西莉亞的成長感到高興。
梵自然沒他這種苦惱,抬手微微掀高帽簷,打量不遠處的農莊。
天涼風高又是冬閒之時,地處偏僻似沒受到戰爭影響的農莊,顯得十分安靜一派祥和,也無人在走動,只有幾間小屋內有火光以及中心位置的主人屋門前一個農戶正背著隻鹿腿等候。
「我們去那裡休息一晚吧。」西莉亞道。
嘴唇動了一動,又似想起什麼,看了梵一眼沒有,伊凡應聲道:「就依公主殿下的意思,貝爾澤特,你帶人先去敲門。」
貝爾澤特應聲領命,帶了兩下屬馳向主屋,在門前與農莊主交談了會,便揮手示意眾人前去。
或許是好久沒遇到了生人,在知道西莉亞等不是賊人後,主人熱情地將眾人請入屋中,吩咐僕人將剛才送來的鹿腿烹製,並親自去酒窖裡取了幾瓶上好的自釀酒請眾人先行品嚐。
坐在下首的梵沒有插言於伊凡和農莊主間的談話,細心觀察四周。屋中擺設佷簡樸,掛在牆上的油畫,盛著水果的器皿,鋪在地面的毛皮毯,一眼看去俱是普通之物,並沒什麼令人驚訝的地方。
非要說有什麼讓人在意的,那也只有默立在房間四周的幾個護院大漢,孔武有力,肌塊遒勁,不似尋常武夫。不過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在這荒郊野地開墾了這麼大的一片農莊,確實需要幾個人來維護安全。
況且隨後的晚宴,眾人吃得很開心,也沒有任何中詭計的跡象,一切的一切似都說明了農莊主人的善意真金十足,絕無虛假。梵作為最後一個保持警惕之人,眼神很快放鬆了下去,加入閒聊當中去。
…
夜,萬籟俱寂,眾人陷入酣夢中之時,梵的房間中突然響起一個壓低了語聲。
「這農莊主可真是友善。」
「那明天走的時候,為他的善意我們就重重的感謝他一回吧…恩,好人有好報麼。」
「你還真是…呵呵…」
…
清晨,房間中農莊主一人焦急來回走動,時不時還要以拳擊掌,嘴中輕聲嘀咕隱約可聽到「這麼久、回來…」等字眼。
過了不久,他壓下情緒眼中閃過一道亮光,快速走出房門,來到會客廳中。這時,梵等人俱已坐在此等候,見他到來,伊凡起身迎道:「莊主早,我們是來向你辭行的。」
「啊,這麼急?」
「呵呵,有點事要辦,所以…」
「那也得吃過早餐再走麼…莫不是嫌棄我照顧不周?」
「哪裡,莊主客氣了,我們真的有急事。」
「再急也不差這麼幾分鐘嗎,來,坐、坐,我這就吩咐僕人將早點端來。你就別和我客氣了,難道你想讓我被人說成連早餐都不給人吃,就將客人趕走的人麼?」
「這…」
「既然莊主這麼說,我們就吃了再走吧。」西莉亞見農莊主盛情難卻開口道,而這正落梵下懷,順勢下坡替伊凡答應了下來。
農莊主笑顏大開,屁顛屁顛奔向廚房吩咐下人盡快將準備食物。梵和伊凡見狀相視一笑,隨同西莉亞以及若有所覺的阿奇坐到位置上等待。
食物很快就盛了上來,一杯鮮奶一個雞蛋外加兩支雞翅膀,在平民階級可算的上十分豐盛了。
梵嘴帶微笑,右手不輕易地從桌面上拂過,隨之便吃了起來,接著是伊凡、西莉亞,唯有阿奇猶豫了下,朝梵奇怪地瞄了眼,心道:我記得他非常討厭雞肉,從來不吃的呀,今天怎麼變了?…正思索著,腦海突然響起梵的呵斥「快吃!」
這聲大喝可把阿奇嚇了跳,手一哆嗦忙不迭吃了起來。咬了幾口雞翅,卻發覺口中絲毫沒有味道,像是在咬空氣,不禁抬頭看去,只見「撲通、撲通」幾聲,梵三人依次趴在了桌子上,同時他也感覺到腦袋一沉,眼前一黑也倒了。
「哈哈,太容易了。」
農莊主見屋中四人倒下後,跑向窗邊望去見貝爾澤特等二十幾人也倒了,登時哈哈大笑起來。
「老爺,現在怎麼辦?」一個僕人小心翼翼問道。
「怎麼辦,還要我教你麼?去,把除公主外的人的腦袋給我全砍了。」
這時西莉亞實際上還清醒著,只是全身軟綿綿毫無力氣,聽到農莊主的話,不由又急又氣。急是為伊凡等人生命擔憂,氣是氣梵這個好似什麼都能料到的傢伙怎麼這回就失靈了。而且,農莊主隨後的一句話,更是讓她差點昏過去。
「嘖、嘖,西莉亞公主吶,美麗的女神,就這麼交上去實在太可惜,嘻嘻,不由讓我先享受享受…」
腳步聲越來越近,被褻瀆的時刻也隨之迫近,西莉亞死命掙扎卻仍然無法動彈,臉色急得由青變白,由白變灰,死的心都有了。不得已,她只好無助地挨個乞求神界眾神行行好,大發慈悲突然下凡來救她。
顯然,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的,就在她快絕望之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呵呵,我說莊主,你色咪咪的樣子真是太難看了。」
阿爾文!太好了。
本應十分痛恨的語聲,在這一刻聽起來仿如天籟般,西莉亞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喜色。農莊主則不然,面色難看轉過頭,褐色的雙瞳登即一縮,嚇得魂都飛了。
只見梵、伊凡、阿奇三人開膛破肚的無頭屍身正提著自己頭顱,渾身鬼氣幽幽的朝他笑著。緊接著梵做了幾個吞吃自己心肝腸胃的動作,農莊主心臟登時再也承受不住,眼一翻直接嗝屁。
農莊主一死廳內外的幻術立刻消失,十幾個參與使壞的僕從、護院東倒西歪躺了一地,外間的貝爾澤特等人則完好無缺的站在原地。
「切,太不經嚇了,本還以為能多玩一會的。」
「梵大師,被你這麼一搞,是人都嚇死了。」
「那你怎麼沒死?哼,剛才就你差點壞事!」
「嘿嘿,我那不是不知道麼…別、別,大師,你看我現在好歹也是個公眾人物,你給我點面子麼。」見梵揚手作勢欲敲他腦袋,阿奇連忙求饒道。
「你也有面子?哼,算了,看在你還機靈的份上,今次就饒了你。」
梵順手解開西莉亞身上的法術,朝她道:「公主殿下,這回你有什麼感想?」
剛才聽兩人的交談,西莉亞已知道此次又是梵在暗中操縱了一切,目的不用說自然是給她上一堂生動的『輔導課』,因而剛才被對方所救之時產生的一點感激之意,在這時也是化為烏有。心中莫明地騰起巨大怒火,不顧皇族禮儀朝梵吼道:「你想告訴我什麼就直接說,不要玩這些卑鄙手段!」
說完,她氣鼓鼓地奪門而去,引得梵三人面面相覷。好半響,阿奇才道:「梵大師,公主殿下就是公主殿下,吼人都吼得這麼可愛,這麼…哎呦!」
腦袋被狠狠敲了一記,出手之人卻不是梵,而是伊凡,一臉不快地冷聲道:「不得開公主殿下玩笑。」
揉了下頭,阿奇在出門的伊凡背後做了個鬼臉,臉色一正道:「梵大師,看來公主殿下已經開始接受你的指導了。」
「如果你有興趣也可以加進來,我知道你的本事應該不僅僅只在處理政務之上。」梵笑著走出了大門。阿奇沉默了幾秒,搓搓手跟了上去
之後的日子,一行人走的還算順暢,只有西莉亞一人整日心事重重,愁容滿面。
這一路行來,她吃夠了梵給她設下的苦頭,也看到了太多的世間醜惡:為了半隻兔子幾個人淪為相互廝殺的野獸;為了一片麵包將幾歲大的女兒送給惡棍**;為了一件破爛衣物偷偷砸死熟睡的同伴;甚至為了巴掌大可以抵擋寒風的地方都要動手殺人…更不用說,那些四處遊蕩的逃兵隨意掠奪、**、虐待、殺戮的醜態了。
人世間最醜陋一面在戰爭的陰影下,呈現在西莉亞眼底下,又被梵強行塞入她的腦中,逼她去記憶、去承受、去理解…直到她終於漠視了為止。
幸好這期間,伊凡與梵做法不同,經常帶西莉亞去感受人們善的一面:母親的溫暖、父親的關愛、同伴間的互助,捨生就義的犧牲…使得西莉亞不至於成了一個冷血之人。
不過也因此,造成了她內心的迷茫,不知該依從那種理念為好。從內心講,她更傾向與伊凡,可在實際應用中,梵的方法卻往往才是正確的。
這讓她佷不能理解,整日埋頭苦思,希望能找出一個正確答案來。
這日,一行人來到了一座城前,這是龐貝帝國東南方的一座重鎮,常年駐守大量兵力。來此目的不言而明,而且城頭飄揚著的旗幟也讓西莉亞感到精神一振,將煩惱暫時拋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