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二章 覆巢（四） 文 / 旅人1
天空碎雪紛飛，北風勁獵，卓立在百米高空，無影無形的梵眉頭緊皺看著下方。那裡奧斯提亞和薩爾的前鋒大軍三萬鐵騎正策馬靠近『多弗爾』。
他們的出現佷突然，幾乎是在阿利斯泰剛走，就從地平線上冒了出來，時間之準讓人不禁懷疑兩者間的關係。
萬馬齊奔，蹄聲震天，三萬鐵騎形成一條青白分明的鐵流從空曠的平原上馳騁而過，迅速撲至『多弗爾』城下，無懼城上可能發動的攻擊，逼近至護城河前才左右一分，奔離同時馬上騎士一個個舉槍虛刺牆頭，發出高聲呼喝，擺明了不將守兵放在眼裡。
一青一白兩道洪流左右分至三十米外，在短短三分鐘內排成了兩個整齊的方陣，騎士舉槍擊盾發出有規律的鏗鏘聲響。
這是大陸上流行的邀戰方式。
「怎麼辦？」城中稍有些軍事才能的統兵將領見勢不妙都已逃之夭夭，有兵無將的西莉亞只好向伊凡求助。
「別急。」伊凡倒是十分鎮定，右手輕搖示意西莉亞寬心，目光向上瞄了一眼不再言語。
「有些奇怪，巴恩，你怎麼看？」示威了良久卻不見城上有動靜，奧斯提亞大軍最前方三位領軍將領之一肖維道。
「有什麼奇怪，他們那是被我們嚇破了膽，肖維，你也太擔心了，你看那美麗的西莉亞公主不是急著向旁邊法師求救了。」
「肖維，這回是你太小心了。龐貝軍中從沒有聽過過有法師將領，想來那法師應該是個湊數之流，而且這一路來敵人個個望風而降，士氣早已低落，我們實在不需太擔心。」
「不，小心還是好的。」
「肖維，你這就不對了，我們現在是搶軍功的時候，慢了咦，你看阿隆索都動了，理查，我們也上！」
巴恩見薩爾『青雷鐵騎』開始衝鋒，迫不及待地下令本部隨之行動。一旁的肖維一時阻止不及，眼睜睜看著兩位同伴率部搶了出去，歎了口氣他只好也命本部跟上。
戰鼓擂動青白兩色騎齊頭並進，騎士們發出野性的吶喊，以標配的小弩開始向城上發起攻擊。
「咻、咻、咻…」霎時間飛蝗蓋頂，箭如雨下，『多弗爾』的城市防禦罩上蕩起無數漣漪，隨著兩支騎兵肆無忌憚地在護城河前轉圈不斷攻擊，波動越來越激烈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壞滅。
這現象引得聯軍將士興奮不已，以為城中法師真的佷少，己方只要再加把勁定能破開城防，搶先進入一國之都搜刮金銀珠寶財帛美女，成為人生中一件美事。尤其想到貴族家女子白嫩的**，那更是氣粗脖子紅，眼珠子瞪得比銅鈴還大，使勁了吃奶之力拉弦上弩拚命攻擊，其中不少騎兵大膽離隊駐定在空地上以求盡快結束戰鬥。
短短兩刻鐘，三萬鐵騎射出了近三十多萬支箭，幾乎所有人都射光了箭囊，才發現『多弗爾』的防禦罩仍然是一副隨時破碎的樣子。
遭，上當！
聰明的人立刻反應過來，卻已太晚了。
原地閉目養神有好一會的伊凡感覺到防禦罩上的壓力一弱，豁然睜眼運術擴音道：「放箭——！」
雙目通紅的守兵等的就是這一刻，將令剛下就急急放出了他們壓抑許久的怒火。成千上萬的弩箭穿雲破空，狂如風雨，向慌亂的騎兵要害落去。一時間，城下血雨激射，慘聲跌伏，敵軍仿若無頭蒼蠅四處奔逃一片混亂，騎士因為相互衝撞墜馬被亂蹄踏死的比被箭射死的還多。
屍體基本還都是血肉模糊，破爛不成人形，境況之慘可見一斑。西莉亞僅僅看了一眼，便轉頭不忍再視，伊凡則沒因此手軟左手一揮，命令隱藏身後的上百個高階法師動手。
「轟、轟、轟！…」
火球、死雲、連鎖閃電、雷雲術…接連數十個大範圍的法術轟炸下，敵騎如同割麥草般成群倒下，不一會就少去了大片。
危急之刻，敵軍一將運氣大聲高喝：「不想死的都給我鎮定——！鎮定——！」
出聲之人在軍中似佷有威信，呼喝幾聲後，真得使不少部隊恢復了穩定，連鎖反應其它部隊也相繼開始恢復，出聲之人一見奏效馬上又高喝：「理查，你部先撤！我給你壓陣！為了奧斯提亞的光輝，風雪騎士團一大隊，都給我原地防禦！」
「是！」
短短幾句話，令局勢迅速扭轉，展現出卓越的領軍才能，梵眼中神光四射，向對方看去，一見之下立刻認出了其正是奧斯提亞領軍三統帥之一的肖維。
「哼、哼，可惜了一位好將領，伊凡應該不會讓你活著回去的。」
彷彿印證梵的話，伊凡果然在法師團發動第二波集群攻擊之前，獨自搶先動手，手一揚連續五道電光從牆頭直落而下。
敢於暴露自己就沒打算活著回去，肖維也知道敵人不會輕易放過他，可讓他沒想到敵人攻擊來勢會是如斯兇猛，舉槍硬抗了兩道電光就感體內鬥氣後繼無力，從而被第三道電光轟個正著，口鼻溢血從馬上倒飛彈落。
緊接著來到的兩條劇烈甩動的金蛇，在空中一折緊跟而至，即要命中剎那，側方響起一個呼聲：「將軍小心！」
一條人影忽然搶上以**擋住了肖維，慘叫都未及發出，瞬間就化為了一具人形焦炭。
「哼！」一擊不成，伊凡再次動手，手腕一翻手心立時多了三顆火球，凌空一轉急速向肖維砸去。預料中這回還是有人奮不顧身上前掩護，但伊凡豈是易於之輩，同樣的手法哪裡能夠再次奏效。
三顆火球在飛掠途中一分，其中兩顆倏地加速，先一步轟落在擋路的數十個騎士身下，將之炸個粉碎清出攻擊路徑，而後第三顆命中在翻滾躲避的肖維身側。
巨響聲中肖維像個人形布偶甩到了半空，鮮血狂噴無助地遠遠摔向在二十米開外，被一個低級將領接住，飛快送往後方。
「可惜……」
沒想到肖維如此頑強，挨了他一記電擊後竟然還能頭腦清醒地在最後關頭運用鬥氣護住要害僥倖逃生，伊凡眼中閃過一絲敬意，終於收手。這倒不是說他沒能力追擊，而是他認為此時此刻與其在一個短時間無法恢復的廢人身上浪費魔力，還是盡量減少敵數來的更妥當一些。
「掌握著審判之力的雷神，請回應我的呼喚…」
口中唸唸有詞，伊凡手中電光再次肆暴，後方的法師團在他攻擊同時也發出了第二波集群攻擊，徹底結決了來不及撤退的殘餘敵軍。
到此大戰結束，奧斯提亞和薩爾聯軍損失兩萬餘，整整三分之二之人永遠倒在了『多弗爾』城下。雖然這點數量對整個聯軍而言還算不上傷筋動骨，但確確實實是給他們澆了一頭冷水。
而這也為『多弗爾』帶來了一個難關——面臨惱羞成怒的聯軍瘋狂圍攻。
看著城牆上歡心雀躍的軍士們，梵面露殘酷，低聲道：「笑吧，盡量笑，明天你們就沒有機會笑了，哈哈…」
冷笑著梵突然打住，眉心緊緊皺起看向伊凡，心道：奇怪，我記得在摩西亞之亂時，他對軍事指揮應該都還沒有興趣。怎麼剛才指揮若定大有沙場老將的風度和沉著…嘶，不合情理呀，若說得到艾爾弗雷德等人指導也不對，法師的戰術向來是講究速戰速決，先手必勝這一黃金理論，沒有必要從不與人糾纏…
在肚中一陣盤算，因可能性太多，實在得不到答案，梵決定第二日偷偷潛到伊凡身邊看看對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竟然將一場大戰操控如此從容。
這可是軍事世家出生的他自忖都無法辦到之事。
※※※第二日，在黎明前令人倦怠的黑暗中，急迫的警報聲突然響徹『多弗爾』上空。
獨自一人坐在光明神殿殿頂十字架橫臂上的梵睜開眼，看著微微震動的城市，嘴角一咧發出無聲的冷笑。緊接著，身形一分幻出一個『真實幻影』，命其從空中飛向東門，本體則遁入虛無悄俏然跟上。
來到城上，伊凡也是剛剛趕到，一臉凝重的看著遠方。在幽暗的地平線上，無數火光連綿十數里，組成一片流動焰海慢慢湧來。
隨著它的靠近，整齊規律的腳步聲隨之響起，一步接一步每一次都彷彿是大地在震顫吶喊，威勢赫赫聽者不自主感到陣陣心悸。
眼中亮起異樣白光，伊凡臉色微變，良久後才低聲道：「好多。」
敵軍真的佷多，從他的視角看去，那恆河沙數的人頭一眼望去不著邊際，唯一知道的是滿山遍野都是敵人。
能完全清楚的只有通過高空『真實幻影』瞭解的梵，在他眼裡，敵群最前方是八萬重甲步兵，半人高的大盾連成一片堅固鐵牆豎立在前，腰間巴掌寬的大劍在隨著腳步前後擺動；跟在他們身後的則是十萬長槍兵，個個龍精虎猛，三米長槍斜指，密密麻麻的槍林令人望之慄然；接著是六萬長弓手以及上千個法師，面無表情表現的十分冷靜；還有邊陣各四萬精騎，一支連馬帶人通體雪白，一支全體通青，正是剛交手不久的『風雪騎士團』和『青雷鐵騎』。
足足有三十多萬，這力量絕不是『多弗爾』能抵抗的。
如果他不出手的話…念頭在心中流過，伊凡朝空中瞄了一眼，身上魔力隱晦的一動。片刻後他上前一步，口中開始念動咒語，全力爆發魔力波動讓斗篷舞地獵獵作響。兩分鐘，黑暗的天空突然破開一裂口，一顆燃燒著熊熊烈火的流星急急墜落在敵軍陣前。
「轟！」
振聾發聵的爆炸巨響中一朵蘑菇火雲升起，方圓十里地面動了幾動，龐大軍勢登時一頓。走在前方的幾排重甲兵身形不穩紛紛跌倒，那狼狽樣乍一看像極了因害怕而嚇破了膽，使得士氣低落的『多弗爾』守兵精神為之一振，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城上只有梵並沒被氣氛感染，反而心事重重，死死盯著伊凡背影，暗道：他為什麼要掩飾心靈聯接的魔力波動，他聯繫了誰，又想瞞著誰呢？西莉亞？不可能，這沒必要…
仔細回思伊凡所有動作，佷快想起對方施術前曾抬頭看自己幻影一眼，梵目光一縮，繼而凶光大放，想道：你不想讓我知道什麼，伊凡！這種危局之下，你還有什麼秘密需要掩蓋？
殺意衝動梵正要現身逼問，突然一條記憶在腦海中閃過，使得他轉身就走，疾如銳矢，快若奔雷，向城中撲去。
尤金！
想起魔法店老闆曾言尤金在一年前出任過『米德加魯特』要塞守將，梵頓時明白了伊凡想要隱藏的對象。
幾個起落間，梵風一般捲入法默爾宅邸，砰的一聲撞碎大門，站到了大廳之中。
「你是誰？想幹什麼？」正在指揮僕人收拾東西的坎普被嚇了一跳，回頭看到對方是一個殺氣騰騰的陌生法師，顧作鎮定呵斥道。四周的僕人則被嚇得個個躲到了角落裡，但沒人敢離開，因為就在剛才一個試圖偷偷溜走的同伴被對方揮手間化為了飛灰。
感應了下發現並沒尤金存在的氣息，梵臉色一沉，道：「尤金在哪？」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聞言冷哼一聲，梵身子平地橫移帶起一串殘影，瞬間抓住坎普咽喉，冰冷的五指讓坎普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住手！」呼喝聲從門外響起，十幾個侍衛和兩個黑袍法師迅速撲了進來。不過來得快，去得更快，下一刻，他們又倒飛了出去，在梵隨手一甩之下，個個被lang湧的黑色死波擊中，全身萎縮死狀悲慘。
「你看我需要回答你的問題麼？」
殺了十幾人眼皮都不眨一下，梵掀開頭罩露出真容，向坎普露齒一笑。
「是你！！！」
驚恐呼聲從坎普口中脫出，梵卻猛地轉頭向右側一僕人看去，伸手虛抓將對方直接拖身前，而後大笑道：「你果然在！尤金，哈哈，你沒想到是我吧。」
「大…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我不是尤金少爺，我真的不是尤金少爺」那僕人嚇得臉都綠了，連連磕頭求饒。
梵見之笑聲更大，腳尖一挑將那僕人挑了個翻身，道：「怎麼，還想以伊凡的掩飾術偽裝嗎？妄你一向自稱聰明，怎麼在死之前就變笨了？」
門牙碎了兩顆掉了一顆，下巴還殘留鑽心劇痛，尤金見無法再裝，只好光棍的承認了身份，道：「你想怎麼樣？殺了我？你要知道現在多弗爾防禦全靠我調度指揮，沒了我根本守不下去。」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梵說著左手用力一扯，坎普脖間立時噴出五道血箭，並且傷口處烏黑淤痕好似有生命般化為一條條黑絲向全身蔓延。隨著黑絲覆蓋面積逐漸增大，坎普殺豬般的慘叫一聲高過一聲，佷快就昏了過去，接著又飛快痛醒，再昏，再醒…
如此反覆了數回，肥胖的坎普整個人精氣神全消，體形明顯縮小了一圈，眼中露出強烈的渴望投向梵，那意思再明白不過，就是盡快給他個痛快。
坎普的心性如何，尤金再明白不過，他居然連幾分鐘都熬不過，可見梵折磨手段的恐怖。心頭冷顫連連，尤金臉色難看至極，身子本能向後退縮。
「呦，我們親愛的尤金少爺害怕了？…嘖、嘖、嘖，那個肆意妄為欺負弱小的尤金少爺哪裡去了，那個陰狠歹毒連自己妻子也折磨死的尤金少爺哪去了？…」
「你…你…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梵一邊說一邊步步靠近，尤金則像只喪家狗般驚慌地連連退後，一直到砰的一聲後腦撞到牆上，才狗急跳牆歇斯底里發起反抗。
單手一牽一引，梵輕鬆的將尤金翻了觔斗，重重砸在地上，同時帶
著黑芒的左爪在尤金的左小臂上留下了五道黑痕，像坎普身上的黑絲登時出現在了尤金身上。
蔓延速度慢了數倍，但是給予的痛苦卻絲毫未減，尤金與坎普一樣立刻就發出了淒厲的哭喊，拚命在地上打滾。沒一會，他突然一頓，隨之「卡嚓」一聲，竟將左手齊肩切斷了。
「嘿嘿，早就知道你會這一招。」梵陰聲道，迅速靠近左手一揮，在尤金右腳上留下黑痕。
「不——！你這個惡魔！」
「哈哈，你再砍啊，我看你可以砍…」
「給他們個痛快吧。」
突兀地一個聲音從門外響起，接著伊凡走了進來。
梵轉身冷笑，道：「怎麼，終於肯進來了？…你也真是厲害，在我密切監視下，居然還能不知不覺間將尤金換進府來，差點就被你瞞過去了。」
伊凡歎了口氣，道：「你難道就不能放下仇恨麼？」
「說的倒輕鬆，你不是我，你又如何能體會這麼多年來我所受的痛苦？」說著臉部表情突然扭曲，梵眼神凶殘猙獰地看著伊凡，道：「你最好離開，否則…」
迎面撲來的恐怖氣息，濃烈的讓伊凡退了半步，急忙道：「你難道不管多弗爾了麼？這裡可是萊恩家族…」
「滾——！萊恩家族早和多弗爾沒有了關係。」梵伸手一揮，硬生生將伊凡擊飛。
踉蹌地在地面退了數步，看著砰然關上的大門以及其中越發淒烈的慘叫聲，伊凡搖頭苦笑，隨又抬頭看向天空流星雨般落下的法術攻擊，歎了口氣低聲輕語。
「公主殿下，我已經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