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覆巢（二） 文 / 旅人1

    龐貝帝都『多弗爾』至高處，光明神殿高塔的頂端，圓月背襯下一條人影漂浮在風雪中，紫色斗篷隨風舞獵，無形的魔力波動有如洶湧的波濤一浪接一浪向外鼓動，好似一盞明燈點亮在城中所有高手的心裡。

    伊凡?克裡斯托弗！

    回到地下密室的梵還沒坐熱屁股就又站了起來，眼中一陣思索向外行去，跟在他身後是同樣被驚醒的阿奇。兩人來到店外還沒一會，伊凡就以閃電般的速度撲至。

    「你真的在！」

    「看來有人知道我來了。」

    品味伊凡的話語，梵很快就想到了誰，道：「我不會去見他的，你走吧。」

    「他快死了，只是想見你一面，在這最後一晚說說有關萊恩家的往事。」

    「……」

    聞言沉默，梵盯著伊凡坦蕩蕩的雙眼好半響，才邁步向皇宮走去，速度隨著悄然加上的『腳底抹油』越來越快，盞茶功夫就來到了寢宮之外。一路上，有伊凡在前引路，礙眼之人早早退避，僅剩下寢宮前的兩人。

    可梵並不為此掉以輕心，伸指連點兩衛士未及反應就一頭栽倒，呼呼睡去。

    「你還是那麼小心，他們要睡幾天？」

    「半個月。」

    「……」

    從梵輕描淡寫說出的時間，讓伊凡都感到愕然，等到梵帶著阿奇走進了寢宮才用力的搖了搖頭，心道：難道他已進入傳奇之列，竟能將一個低級的睡眠術效果放大到如斯地步…

    思索間，他邁步走入大門，就聽梵冷漠道：「阿爾文早在六年前就已死去，現在你可以叫我梵。」

    「那好吧，梵，我想你既然肯來，就必定還承認自己是萊恩家族一員，是嗎？」

    被西莉亞扶坐起來的拜蘭古斯塔九世雙目生輝，君王氣勢一時展露無疑，竟是迫得見過不少世面的阿奇向後退了數步。

    不過梵並不為所動，雙眼微瞇道：「有什麼事就說，別浪費你我時間。」

    「好，不愧為萊恩家族，說話就是爽快。」從沒想過自己還會有求於眼前之人的一天，拜蘭古斯塔九世心中複雜，臉上表情卻絲毫未變，道：「那我就直說了，梵我希望你和伊凡兩人在多弗爾破城之日，安全帶西莉亞離開，讓她平平安安的過她想過的生活。」

    「父王？！！」

    西莉亞驚呼聲中，拜蘭古斯塔九世見梵、伊凡兩人似乎一點都不為自己所說感到驚訝，心中一寬知道自己確實找對人了，接下來只要令對方答應就行了。而這之中伊凡不用擔心，看其早早趕來就可知一、二；唯有曾經被所有人認為廢物，現今可能是大陸最強者之一的萊恩家族四子有點棘手。

    果然，對方僅遲疑了一下，便出言拒絕道：「現在萊恩不再是六年前的萊恩了，我並不需要為你做什麼…」

    頓了下，繼續道：「若你只想和我說這事，恕我不奉陪。」

    見到梵毫不猶豫地轉身便走，拜蘭古斯塔九世語帶譏諷道：「怎麼，是我誤會了，還是你已不承認自己不是萊恩家族一員？」

    腳步一停梵霍然轉身，冷漠的眼神變化，翻騰起可怕的凶殘和躁動，一字一頓道：「什麼意思？！」

    不愧於位及人頂的君王，拜蘭古斯塔九世毫不畏懼與梵對視了好一會，才從懷中掏出一張裝裱精緻，受強大魔法保護的文書交由床側的伊凡遞過。

    梵打開看去，眼神登即一變，低聲念道：凡我萊恩家族子弟，世代都必須聽命於龐貝皇帝一生忠誠，如有違背者自廢戰獅鬥氣，驅出家族！安?戰獅?萊恩。

    持紙之手逐漸緊握，關節處也因用力發白，梵的臉上浮起絲絲痛苦，意識中兩個人格激烈的角鬥著，拒絕和答應兩個選擇在喉間打轉。如此足足相持了半分鐘，汗流浹背的邪惡人格才勉強妥協。

    不過為了發洩所受的意外痛苦，邪惡人格手一抖，破開防護燒去了先祖文書，道：「這是萊恩家族對龐貝皇帝最後一次承認，絕無下次。」

    眼中閃過可惜同時也知道等龐貝破滅這東西也將失去任何束縛力，很可能將等同與廢紙，拜蘭古斯塔九世點點頭，掏出一柄黃金鑰匙遞給向西莉亞，道：「這是國庫密室的鑰匙，西莉亞，把所有東西帶上，跟他們走吧。」

    「不，父王，我要陪著你，我不走！我不走！…」

    「父王堅持不了多久了，難道你想看我死的樣子嗎？」

    「不，不會的，父王，你不會死的，龐貝也不會滅亡，不會的，不會的…對，父王，我們不是還有伊凡和阿爾文麼，你讓他們去給阿利斯泰幫忙啊！」

    苦笑著搖頭，拜蘭古斯塔九世何嘗不想利用身前兩人，實力高強，背景深厚，可一個才華橫溢傲世輕物，一個神秘叵測心意難度，俱都不是俯首貼耳之輩，能有些許左右對方的手段就已十分困難，何論驅使呢？

    「西莉亞，龐貝完了，沒了萊恩家族的龐貝就是一隻拔了爪牙的老虎，和平時或許還能嚇嚇人，可一旦戰事發生，那就只能任由他人欺凌……況且，阿利斯泰狼子野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父王——！」

    猶豫了下，拜蘭古斯塔九世最終說出了令西莉亞痛心的話。

    「哎，你難道還想為…」話到一半戛然而止，拜蘭古斯塔九世面色徒然巨變，渾身的精氣神好似在一瞬間消失，整個人如同洩了氣的皮球萎靡而下。

    「幫…幫…我…照…照……」

    一代雄主拜蘭古斯塔九世最終沒有說完最後一句話，嚥氣在自己最心愛的女兒懷中，其失去焦距的雙目中最後殘留是一絲後悔。除了西莉亞外，無人能知是為了什麼，而她則終其一生也沒說出，令之成了後世一個永遠的迷。

    「公主殿下，走吧。」

    「不，我不走，我不走，我要陪著父王，我要守著多弗爾！…」

    沒有興趣面對死人，梵出聲催促。可西莉亞卻是一副死都不肯離去的態度，讓梵一陣火大，剛想動手強行帶其離開，卻被伊凡阻止。

    「算了，既然公主不肯，我們就多待幾日，而且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做？」

    聞言梵思索了片刻右手一拂，斗篷下滑出一條黑影，迅速還原為面無表情的『影子』，「你和阿奇留下，保護好西莉亞。」

    「大師，我…呃，好吧。」

    被梵凶眼一瞪，阿奇心臟不爭氣地跳了幾下，滿臉委屈地答應了下來。隨後，梵身形消失，輕微的腳步聲延續到了門外中止。

    ※※※三日後，就在拜蘭古斯塔九世下葬當日，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在奧斯提亞和薩爾聯軍狂猛攻勢下『雄獅要塞』破了，統軍大將阿利斯泰正帶著『獅子騎士團』殘部向帝都退來。

    消息傳播的很快，『多弗爾』一時間人心惶惶，許多商賈大戶爭相捐款私逃，加上剛剛上位的龐貝新皇帝——貝綸十世根本沒有主見，整日躲在宮中不顧政事，令帝都異常混亂。

    若非最後被迫出面的西莉亞展現了一手高超的應變能力，或許沒等奧斯提亞和薩爾兩國聯軍到達，『多弗爾』就已先成了一片廢墟。

    不過既然已經緩過了局勢，這情況便不會再發生，先是伊凡出手幫忙，而後梵在考慮再三之下介入其中。當然，為免暴露身份，基本上梵都只是在幕後出出點子，從未出現在人前。

    而有了兩個當世絕倫的天才幫忙，接管兄長執政權的西莉亞在短短的一個星期內就令『多弗爾』大變。

    一排排全副武裝精神飽滿的士兵列隊在城牆之上，巡邏在街道之中，不僅令全城人心穩定，就連軍隊士氣變得極為高昂，哪裡還有半點即將面臨兩國大軍攻擊的危機感。

    「聽說在兩國聯軍的威脅下，許多城市都不戰而降了。」

    看著在城牆邊遠眺的瘦長背影，伊凡拿著一紙緩步走來，一直走到對方身邊，才隨手將密報遞過。

    梵低頭掃了一遍，將紙化為灰燼，道：「被阿利斯泰強行帶走了所有武裝力量和食物，他們還能怎麼做？」

    「哎…你說的是，這個阿利斯泰真是可惡，搜集兵力後竟然不來多弗爾，而是改道回自己領地去了。」

    「哼，面對權力**侵蝕毫不反抗的人，你還能指望他做會出什麼善心？」梵冷冷一笑，身上的殺意盎然。兩個人格都對阿利斯泰充滿了厭惡，唯一區別就是主人格沒邪惡人格表現的這麼明顯罷了。

    「去要塞調兵的尤金回來了麼？」

    「沒有。」

    伊凡答道，目光中閃過一絲歉意。

    梵卻沒有看見，面露奇怪道：「按時間來算，他應該早就回來了才對，莫不是他已得到消息逃了！」說著猛地轉頭懷疑地向伊凡看去。

    「別誤會，因為在要塞調不到兵，坎普命他趕在阿利斯泰前去各地抽調了。」可不願意在這關頭惹對方翻臉，伊凡解釋道。

    心中隱隱存了一絲不妥，卻又把握不住，梵冷聲道：「你最好不要騙我！」

    心高氣傲的伊凡對誰都不行，唯獨對這位兒時好友十分大度，再說今次確實是他理虧，所以面對梵毫不客氣的言語，也只是發出一聲輕笑，道：「我其實很想問你，開始你表現的態度十分強硬，後來又是為了什麼要幫公主殿下？」

    「…以你的聰明，怎麼會猜不出？」

    「呵呵，你在引誘尤金回來外，應該還有其它原因吧。」

    再次偏頭看向伊凡，梵有點意外，在幫助西莉亞建築『多弗爾』防禦一事上他確實有著其它原因，不僅僅讓外出的尤金相信帝都可以守住，同時也是想欺騙兩個人到來，好將事情一次性解決。

    只是這因素佷隱秘，伊凡能感覺到，可見他也不只是頭腦聰明那麼簡單。

    「看來真的讓我說中了。」

    「哼。」

    見梵轉身要走，伊凡手一翻又取出一疊信紙，以『法師之手』送過，道：「或許這件事你會感興趣。」說完，伊凡飛離去了。

    梵接過信紙閱去，發現這是安妮寫給西利亞的一封信，前半部敘述了姐妹之情以及對拜蘭古斯塔九世的慰問，後半部則提到了幾個來找他的人，希望西莉亞能給予照顧。

    「歐斯特…」

    風中殘留了一個微弱的名字，梵身影倏地消失。

    ……

    冒險工會酒店內人影冷清，只有四個高矮不齊之人坐在角落裡，輕聲交談著。

    「半個月了，還要等下去麼？」

    「我們來時不是已經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見上他一面問清楚當日之事的嗎。」

    「可是這裡就快受到攻擊…」

    侏儒牧師話沒說完，心生感應向大門口看去臉色立變。

    梵稍稍拉高帽簷，掃了歐斯特四人一眼，朝老闆扔了枚金幣，道：「一個房間，不想有人來打擾。」隨之以『心靈聯接』向歐斯特打了聲招呼上樓而去。

    在房間內等了幾分鐘，歐斯特四人便敲門而入。一開始，六年後重見的五人相對無言，直到梵最先打破沉默。

    「你們怎麼知道我來了多弗爾，而且似乎早在半個月前就得到了消息。」

    「…是一個自稱妮絲的女子告訴我們的，她還托我們將這個轉交給你。」歐斯特從懷中取出一顆綠光翡翠，放到桌子上。

    「妮絲？」梵並沒有立刻取之察看，而是仔細回憶了好半響，心中才驀然一動。

    森林女神梅妮絲，她找我會有什麼事？…

    很快排除了對方在魔法石上動手腳的可能性，梵剛拿起翡翠，腦海中就響起了一個女聲，驚道：「咦，你似乎改變了許多呢。」

    就算已經達到21級進入傳奇之列，邪惡人格的梵在對方面前亦不敢放肆，在意念中恭聲道：「不知女神大人找我有何吩咐？」

    「啊，沒什麼，因為我有些無聊，所以想找你這有趣小傢伙聊聊天。」

    「女神大人說笑了，你要找我聊天，哪裡需要請人代你通報？」

    「這還不都是因為我那調皮的小妹，她把你當寶似的隔絕了所有想要接觸你的神力，害的我還要親自現身拜託別人幫忙。」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