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章 覆巢（一） 文 / 旅人1

    大陸歷604年10月23日，這個被後世每每提及的日子，伊斯米爾大陸中西部發生了一件大事——槍之王國克魯尼特公然撕毀與鄰國溫達爾保持了三十年之久的停戰協約，以三萬先鋒大軍偷襲了對方邊境城市『米默』，野心昭然地介入溫達爾和海拉爾間的戰爭。

    此事也成了導火索，短短半個月，大陸上烽煙四起，斯恩、索昂、阿塞羅、薩爾、蒙克頓…相互尋找借口挑釁，衝突逐步升級。

    其中尤以矛盾最深的龐貝和奧斯提亞兩國最為激烈火爆，就在日前，『雄師要塞』下『獅子騎士團』與奧斯提亞的『風雪騎士團』便狠狠幹了一戰，雙方共有三千餘人喪生。為此兩國國內戰爭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已是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地步。

    而就值此時，戒備森嚴的『多弗爾』城下，遠遠走來了兩個行路人。

    「哈，大師，下雪了。」

    「哦，是麼？」

    聞言左邊之人抬頭看去，果見陰沉沉的天空上飛舞著無數鵝毛白羽，陰冷的眼神中閃過異樣，輕聲道：「這就是因果循環麼。」

    「什麼因果循環？」早就豎起耳朵注意的阿奇「沒什麼。」

    「大師~~」

    顯然對同伴哀怨乞求聲有著極大的免疫力，左邊之人頭也不回的繼續前進。見狀，右邊的人嘟噥了句急忙跟上。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從失落神殿——浮賽亞歸來的梵和阿奇。

    當日驚世巨變之後，兩人與『傳奇之手』和安德烈等一起替失去靈魂無法復活的邁爾斯在正殿內立了一個墓碑，隨後又仔仔細細搜素了整個神殿，才乘船回到龍蘭達。

    『傳奇之手』趕著去匯合利用『靜滯克隆術』逃生的塞西爾；安德烈幾人去魔法王國亞蘭給邁爾斯家人送回遺物；梵則要找法默爾一家報仇。分離在所難免，曾同生共死奮鬥過的三方人在龍蘭達著名的旅店內喝完餞別酒，也不矯情各道一聲珍重離去。

    而後梵和阿奇兩人馬不停蹄，足足花了大半個月時間才趕到『多佛爾』，期間，阿奇明顯感覺到了梵的變化。先不說外表，就說性格，相比他初時認識的梵實在太過冷漠，一路上除非對方主動開口，否則絕對不會回答他的問題。

    另外就是現在的梵，行事極為殘忍狠毒，稍有不順心立下殺手，別說勸了攔都攔不住，一路上至少有數十人因為芝麻點大的小事死在其手上，死狀極慘。而幸運的是，這一點從未發生在他身上，似乎梵對他特別能容忍。

    原因麼，阿奇阿q式的以自己佷重要為由去解釋，可實際上，卻是連梵自己都不清楚。面對這個既煩又吵跟屁蟲似的傢伙，若換了從前的邪惡人格相信早已將之碎屍萬段，煎了又炸，炸了又煮，連靈魂都給粉碎了才是。但現在呢，他卻怎麼都狠下心腸，反而時常因為對方滑稽的行為而露出微笑，這讓邪惡人格佷不理解。

    難道真如『那人』所說我這心中還有善良存在？

    被疑問困擾了十數天的梵一邊思索一邊來到了『多佛爾』城門前。

    「停下！」

    衛兵嚴厲的喝聲讓阿奇心頭一跳，急忙向梵看去，隨之鬆了口氣。

    原來梵不知何時已換了一副相貌，化做一個滿臉奉承的商人，朝衛兵點頭哈腰道：「大人，我是奧托村來的商人，這是我的僕從，今次是想來進點貨。」

    「哦，你有什麼證據嗎？現在全城戒嚴，若不能證明身份一律不准進城。」

    「有、有，大人您請看。」梵裝作匆忙樣子，從外衣口袋中一掏，手上多了一片紙。

    衛兵仔細查看後，點頭道：「進去吧。」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口中告著謝，梵朝阿奇一揮手，朝城中走去。行進中有意無意地瞄了眼坐在衛兵邊上的一位高階魔導師，心中發出陣陣冷笑。

    ……

    走出了兩條街道，確認身邊沒有扎眼之人，早就按捺不住的阿奇問道：「大師，剛才是怎麼回事？你摸了下斗篷攤下手，那衛兵怎麼就信了？可若是法術，邊上那魔導師怎麼會沒反應？」

    梵沉默片刻，意外地回答了，道：「有大半個月了吧，你難道就一點都沒發現如今位面規則已有改變麼？」

    「位…位面規…則改…變了？！」阿奇被驚得張口結舌，好半響才恢復，恍然道：「我說這一路上遇到的法師怎麼怪怪的，原來是這樣。啊，大師，不知都改了什麼規則？」

    「對法師來說，一，傳送術被限制；二，實力影響所有法術效果，至於其它，你自己體會。」梵一說完就邁步繼續前行，一轉兩轉來到了維克托的魔法店前。

    重新建造的店仍舊是魔法店，老闆卻已換了一個人。

    「老闆！你這收魔法石麼？」

    「收，怎麼不收？！」聞聲抬頭還未及看清，兩道異芒從陌生人眼中亮起，老闆表情頓即一滯，失去了所有意識。

    「把門關了。」

    「是，主人。」

    老闆抬手打了個響指，店門立時自動關閉。梵隨之伸手一點老闆背後，開啟了密門，順著熟悉的暗道來到密室。室內擺設基本沒有改變，依舊是維克托在時模樣。

    梵冷眼一掃便任由好動的阿奇亂翻，自己坐到位置上，問道：「你是文約商會的人？」

    「是的，主人，我是文約商會的下屬，直接聽命大老闆維克托。」

    「維克托還活著？」

    「是的，主人。」

    「他在哪？」

    「主人，大老闆的行蹤一向神秘，屬下不知道。」

    「……」

    被完全控制的店老闆有問必答，梵從之口中輕易地得到了眾多消息，半小時後滿意地揮手讓對方退出密室。

    「大師，你打算對付法默爾家族？」來時並不知道梵目的，卻從問答中聽到許多有關於法默爾家之事，阿奇心中一動問道。可惜這回他又碰了釘子，梵甩都不甩，直接從書架上抽了本書自顧看起來。鬱悶的阿奇撇撇嘴，盤腿進行冥想。

    經過平衡神殿一戰，他明白想要跟著梵混，沒有實力實在是太凶險，因此也學著以前的梵時刻抓緊時間修煉。每有遇到問題，便找梵尋求解答，雖然大多數得到都是冷漠，但是偶爾也會在過上個把小時後得到答案。而且往往直切關鍵要害，讓他進步神速，短短半個月就晉陞了一級。

    從此也可看出阿奇本身素質的優秀，而這或許也是梵看中他的原因之一。

    ※※※時光如水，潺潺流逝，披上薄薄一層銀裝的『多弗爾』漸漸融入了夜色之中，街道兩邊吵鬧也逐漸停歇。

    算算時間差不多，梵瞄了眼仍然在冥想的阿奇，離店向法默爾家而去。離地半尺漂浮移動，不帶起半點聲響，梵隱著身悄然無息來到了法默爾家族宅邸外。

    看到月光照耀下的建築依如往昔的奢華，沒有絲毫敗落痕跡，梵嘴角一弧露出殺意凜凜的殘酷冷笑，身形驀然一動進到了院子中。

    落在宅邸中心清幽的小池旁，梵左右掃視，腦海裡立體建築圖上登時依次多了六十二個紅點，多數顏色都佷淡表示對他的威脅佷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只有在宅邸左側二樓的5、6個人顏色才被提高到了需要注意層次，而在這幾人圍護的中心，則正是他此行尋找的目標之一。

    雙眼一瞇掩飾內裡爆發的凶光，梵不緊不慢飄到二樓窗外，隨之化為透明氣體從窗戶邊緣滲進，在天花板上聚回人形。

    從上看下，只見坎普正與一黑袍人聊著。

    「上使，為何要阻止發兵？以前我們不是巴不得打起來麼？」

    「別廢話，叫你去辦，你就去辦！」

    「這…上使，可否等小兒從要塞回來再說，現在拜蘭古斯塔信任他比信任我還多。」

    聞言，梵眼中殺機頓斂，心道：尤金出去了…嘖，現在殺了坎普必然打草驚蛇，依尤金性格肯定會躲起來…哼，也罷就讓老傢伙你多活幾日…

    心電急轉立刻有了決定，梵也就不再聽兩人廢話，即便它可能事關一個大陰謀，重新化為氣體退出了房間。

    不想剛在窗外還原為人形，就聽一聲厲喝：「有刺客！」接著一支弩箭朝他飛了過來，叮的一聲又在防禦罩上迅速彈飛。

    「咦？！」梵臉上大為驚訝，位面規則改變，以他的實力使出『潛藏術』後，這大陸上能發現他行蹤的人以鳳毛麟角來形容也不為過。真沒想到這麼快就會遇上了一個，梵不禁心生期待向下看去，看對方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視線穿破黑暗，一個身著侍衛服裝的青年衛士登時映入眼簾。

    他？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卻絲毫感覺不到強者的氣息，梵疑惑地想道：剛才攻擊確是他發出來的呀…難道是扮豬吃老虎…

    「咻！咻！咻！…」

    十數支弩箭四面射至，數道閃電破窗擊出，穿過留在原地的白光，梵的身影則在閃現間遠遠消失。

    站在破窗處，坎普低聲問道：「上使，知道是什麼人麼？」

    「不清楚，只知道這人非常厲害，我們還是不要招惹為好。」沉默了會，房內黑袍人答道。

    「可是他或許已聽到我們…」

    「那也沒辦法，以對方實力若動手，剛才我們就已死了。」

    「他有這麼厲害？」黑袍人失落的語氣讓坎普大驚失色。

    「是啊，幸虧他沒有惡意…」黑袍人長歎一口氣，似是又想起什麼聲色嚴厲道：「剛才說的事，你必須盡快去辦，不得有誤！」說完，他傳送離去，留下坎普一人滿臉苦惱。

    ……

    龐貝皇帝寢宮內，神色憔悴一臉病氣的拜蘭古斯塔九世躺在床上，勉強抬手揮退前來匯報的密諜，發出數聲大力的咳嗽，痛苦從他眼中迅速浮現。

    「父王！！！神官——！神官——！…」一直坐在床邊服侍的西莉亞登時驚呼出聲，開始焦急求救。

    喘了幾口氣，拜蘭古斯塔九世示意從門外進來的神官退去，吃力道：「西莉亞，別擔心，我沒事，你回去休息吧，陪了我一天你應該也累了。」

    「不，我不累，父王，我要陪在你身邊。」

    「…」

    幾番勸說西莉亞淚如雨下怎麼都不肯離去，拜蘭古斯塔九世歎了口氣，盯著床頭眼神一陣迷茫，緩緩道：「西莉亞，你知道嗎，父王這一生錯事做過佷多，但只有兩件事讓我後悔…」

    頓了下，抬頭看向西莉亞，「第一就是讓你嫁給了阿利斯泰，哎…害苦你了…」

    「父王…」似乎被觸及又一件傷心事，西莉亞一下趴倒在床上失聲痛哭。

    無法做出改變的拜蘭古斯塔九世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伸手撫了撫西莉亞的頭以示安慰，隨後再次長歎了口氣，道：「第二件事就是在萊恩家族處於危險之時，沒有伸出援手任他人將之毀滅。」

    驚天大秘讓哭泣的西莉亞身子不禁一顫，震驚無比地抬頭看向自己的父王。面對她的眼神，拜蘭古斯塔九世苦笑一聲，道：「我對不起德倫啊，他是那麼的信任於我，忠誠於我，甚至連最疼愛的兒子都可以放棄，可我這個王者呢？咳…咳…」

    情緒波動下，拜蘭古斯塔九世再次發出大力的咳嗽，不過這次似乎很嚴重，連血都從嘴中濺了出來，青中帶黑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

    「父王——！！！」

    西莉亞擔心的慘叫招來神官，在一番緊急治療之下，終於將拜蘭古斯塔九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父王，你怎麼樣？你沒事吧？」

    「好多了…」

    拜蘭古斯塔九世嘴上如此說，心裡卻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多久，現在完全是靠神官的光明神力吊著最後一口氣。

    「西莉亞，你去請伊凡過來。」

    「伊凡？」

    「嗯，他近來一直護在偏殿，侍衛會帶你過去的。」

    「…」

    支開西莉亞，拜蘭古斯塔九世陷入沉思之中，在這最後的一刻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他去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