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天誅 第二部第二十三章 臣罪當誅4 文 / 燕壘生
他是故意沒射我的?我笑了笑道:「廉將軍,被箭射死,還是戰士應有的死法,總比在坐籠裡受盡死掉好吧。」
廉百策咬了咬牙,又厲聲道:「楚將軍,末將受邵將軍之命鎮守東陽城,本為犄角相應,守望相助,城中向無囚徒,沒有坐籠的。」
沒有坐籠,難道不能現做一個麼?我正想說,二太子探出頭來道:「楚休紅,你再恣意妄為,可要立斬不赦。」
我怒道:「不赦就不赦!」將刀一抖,刀尖又伸向那侍衛。要衝到二太子跟前,他是第一個障礙,也只有速戰速決,我才有機會殺到二太子面前。
那侍衛的臉色已經變了,此時我手中的刀氣比方才更盛,他心中有了懼意,刀法更加散亂。我一刀向他胸前刺去,他手忙腳亂地伸刀來格,我的手腕一轉,他的刀被我疾轉的刀鋒一碰便蕩向一邊,我的刀已經透過他的刀勢,刀尖觸到他胸口上了。
再加一把力,他就會被我一刀刺穿。雖然方纔他對我手下留了點情,但我絕不會不留情,本來我也要死了,死前拖一個墊背也好。
別怪我,怪你命生得不好吧。
我嘴角抽了抽,正想做出點冷笑,哪知右肩一陣劇痛,一支短箭插在了我肩上!
這箭不長,但是露在皮外的只有半尺多,恐怕刺進肉裡的也有這麼長了。這支箭來得太過突然,我居然連一點先兆也感覺不到,不由一陣駭然。這箭射得如此深法,我的一條右臂只怕已經廢了。雖然還感覺得不能多大的疼痛,但是心底的恐懼已是讓我渾身戰慄。我看向一邊,廉百策正將弓放下來,冷冷地道:「楚將軍,你若再不投降,那就恕末將無禮。」
在船頭沒什麼地方好躲,如果廉百策命人放箭,我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方纔我還有一股血氣之勇,聽得他的聲音,我只覺心頭一寒,刀也落到了地上。
廉百策走了過來,揀起了那把刀交給邊上一個士兵,道:「來人,將楚將軍帶下去。」
兩個東陽城的士兵過來拉起我,廉百策忽然輕聲道:「楚將軍,請放心,末將保證將楚將軍安全送到帝都的。」
我有些茫然地看著他,肩頭,從箭傷處有血流出來。雖在右臂仍然沒多少感覺,但傷勢這麼重,在好以前我一定拿不動刀了,現在就算再反抗也是無濟於事。不過,廉百策這一句話讓我看到一絲光明。廉百策是邵風觀部將,邵風觀將如此重要的職責交給他,此人自然十分精幹。只怕,邵風觀已經關照過他要保護我安全到達帝都。只要我能到帝都,有甄以寧幫我說話,那我這條命就算揀回來了。
我慢慢站起身,廉百策突然一伸手,一把將我肩頭的箭拔了出來。我大吃一驚,箭頭深埋入肉,這麼拔出來只怕連肉也會被帶出來的,只道他說的一套,其實卻是要害我,正在後悔,哪知箭拔出肩頭時卻並不很疼痛,拔出來的只是一小段而已,這支箭竟然沒有箭頭,只是一截箭桿而已。這半截箭桿入肉不深,怪不得我並不覺得太疼。
廉百策將那支斷前收好,又走到二太子跟前向他說著什麼,邊上一個小軍見我有些詫異,小聲道:「楚將軍,廉將軍有百步穿楊,洞穿七札之能,他是故意用斷箭射你的。」
廉百策的箭術看樣子比以前譚青。江在軒那一級的箭術高手更高一籌。如果他射我的是一支平常的箭,以這麼短的距離,要殺死我那是輕輕易易。他用斷箭來射我,看來真的是邵風觀關照過他吧。
二太子這時突然道:「廉將軍,不必了,我有親兵護衛,便已足夠。」
廉百策道:「殿下,如今刀兵四起,旱路上時有流民作亂,殿下千金之體,若有何萬一,邵將軍與末將萬死莫辭其咎,故邵將軍已命末將點齊一個百人隊護送殿下入京,糧草都已備足,殿下不必推辭了。」
二太子帶著幾十個親兵,本來也足夠了,可如果廉百策派了個百人隊,那麼他的親兵反而是在少數,就要受人鉗制,不能為所欲為了。邵風觀讓廉百策出面才說明此事,這時木已沉舟,廉百策把什麼事都往邵風觀身上一推,二太子就算竭力反對,廉百策說得頭頭是道,全是些為慮及殿下之類的大道理,二太子反駁都沒辦法反駁,他總不能說自己這條性命不值錢吧。而有這個百人隊護衛,二太子想要在路上對我拷問也不成了。
二太子無可奈何地看了廉百策一眼,沒再說什麼,向邊上一個侍從道:「備馬,快走。」
一個侍衛吃了一驚,道:「殿下,不休息一晚再走麼?」
二太子斥道:「多嘴!」他坐進給他預備的一頂轎子裡,又喝道:「廉將軍,孤馬上就要走,你的百人隊點齊了跟上來吧。」
他沒辦法不讓廉百策不派百人隊,故意就走這麼急,好讓他措手不及吧。廉百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道:「殿下不必擔心,末將已將百人隊點齊,馬上便可出發。」
二太子怔了怔,臉上已沉了下來。廉百策算無遺籌,事事都已料定,他實在不是廉百策的對手。我生怕他會惱羞成怒,萬一死活不要百人隊護送,那又如何?廉百策畢竟只不過是個軍官。
但是二太子臉色只是沉了一沉,低低喝道:「走吧!」他的轎子已然出發了。我有點納悶,卻見廉百策嘴角抽了抽,似乎有點不懷好意的微笑,不由恍然大悟。
如果二太子拒絕了廉百策的「好意」,那到時路上出什麼意外就可想而知了。就算他在回帝都的路上遇襲,也怪不得別人,二太子一定想到了這一點,縱然他心中惱怒異常,這時也不敢和廉百策撕破臉。他抓住赦書中的漏洞贏了一招,但隨後卻墮入了邵風觀的算計,到現在為止,他已是被邵風牽著鼻子在走。
儘管二太子的地位比邵風觀高得多,名義上邵風觀對他絕對服從,實際上,二太子幾乎是他手中的木偶,如果邵風觀真要取他的性命,以二太子這樣的剛愎自用,十條性命也該斷送了。看來,《行軍七要》中「上兵伐謀」的話,實在是至理名言。
我被兩個士兵帶到廉百策跟前。現在換成了東陽城守軍,他們雖不敢大意,但對我很恭敬。廉百策看著我,微笑道:「楚將軍,自此一別,不知相見何期。」
他說得很溫和。我淡淡道:「見不見,都不是重要的事了,今番我都不知自己的性命還能有多長。」
「楚將軍,世事如棋,今日安知明日之事,有些話不該說的,便還是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