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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天誅 第二部第二十三章 臣罪當誅1 文 / 燕壘生

    「楚將軍,請上船。」

    一個親兵彬彬有禮地對我說,但我知道,他說得再有禮貌,我仍然是個囚徒的身份。

    和赦免我的羽書同時下達的,是二太子的召回令。由於二太子策劃的夜襲失敗,帝君急發召回令,命二太子回帝都聽命。這大概也是文侯的計策吧,帝君的消息才會這麼靈通。二太子想必也已知道中了邵風觀的圈套,他身上抱滿了繃帶坐在船頭,還是有些罵罵咧咧的。

    我踩著踏板走上船,路恭行跟在我身邊,向帶我去向二太子行了一禮。二太子卻沒有前幾天那麼窮凶極惡,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我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仍是以有刺殺二太子重大嫌疑的身份被押送回京。

    這正要隨人進艙,這時一個親兵急匆匆過來道:「殿下,邵將軍和畢將軍前來送行了。」

    碼頭上一些人騎馬過來,當先的正是邵風觀和畢煒二人。二太子哼了一聲,扭過頭去。邵風觀騙了他那麼久,以前他一直以為邵風觀是自己一派的人物,現在雖然不至於破口大罵,總不會給他好臉色看。而畢煒名謂援軍,實際卻是想要取他性命,二太子也一定約略猜到了。

    看著他的樣子,我突然起了一種同病相憐之感。從我的角度看來,二太子對我是窮追猛打,毫無惻隱之心,但實際上他也是被人陷害的一方,我和他的處境也約略有些相像。

    想到這些,我對二太子的痛恨突然減弱了不少。如果我是二太子,也一定會對我這麼個嫌疑犯緊逼不放的。

    畢煒和邵風觀走上船來,兩人同時行了個大禮,畢煒還聲情並茂地道:「前敵無殿下指揮,末將等都六神無主,還望殿下早日養好傷勢,重回前線。」

    他倒很有做戲的天份,比他用的計策更沒破綻,如果不知底細,一定會覺得畢煒真的很盼望二太子留下來坐鎮軍中。二太子冷笑了一下,道:「畢將軍說笑了,孤無德無能,實是前線將士的贅癰,回帝都後,孤之舊軍由路恭行將軍統率,不得有誤。」

    和剛愎自用的二太子比起來,要對付路恭行絕對要困難百倍。不過我想畢煒只消把二太子逼走,就已達到目的,和路恭行倒有可能精誠團結的。可是,他逼走二太子,究竟是什麼目的?難道是因為太子?

    我在一邊看著這幾個人,心底一陣陣發寒。大敵當前,這些人想的不是一致對外,反倒是互相牽制。二太子說自己是「贅癰」,說得倒也有意思,他可能意識到自己在邵風觀和畢煒眼裡的確是個贅癰,有他在,首功就輪不到別人的,這自然是文侯最不願見到的情景。也許二太子一走,戰局會又有改觀吧。

    畢煒道:「殿下英明神武,能在前線督陣,實是三軍之福。然刀槍無眼,殿下以萬金之體親冒矢石,若有閃失,臣等實是罪不容赦,還望殿下靜心休養,早日康復,便是末將的福份。」

    他說得倒是一本正經,好像都出於衷心。我在一邊看著他面不改色地說著這些話,但大為讚歎他的臉皮之厚。畢煒算不得是個足智多謀的將領,但此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確有他的本領。

    二太子冷笑道:「如此甚好。」他長了長身,厲聲道:「路恭行。」

    路恭行一躬身道:「末將在。」

    二太子伸手將腰刀解了下來。這腰刀不是二太子平常所用之物,他平常的佩刀極是華麗,這柄腰刀雖然較尋常的刀要闊大一些,但刀鞘上幾乎沒什麼紋飾,樸質無華。二太子道:「路將軍,孤回帝都後,東平城守軍歸你全權指揮,你可便宜行事,這柄鎮岳刀暫由你執掌,號令全軍,如孤親臨。」

    路恭行接過來道行了個大禮道:「末將尊旨。」

    二太子的話聲色俱厲,但邊上的人都一下驚呆了,畢煒結結巴巴地道:「殿下,是鎮……鎮岳刀麼?」

    鎮岳刀是軍岳那庭天的佩刀,帝國自立國以來,這柄鎮岳刀與大帝所用的定國刀合稱「鎮國之寶」。稱作「鎮國之寶」,自然有文辭上的原因,但也因為軍中有一種說法,單以軍功而論,那庭天已超過大帝,因此那庭天的佩刀實是帝國第一寶刀。鎮岳。定國兩刀向來收藏在國庫中,沒想到居然會佩在二太子腰上,而且這柄已成為傳奇的寶刀居然會是如此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實是令人大吃一驚。

    鎮岳刀捧在了路恭行手裡,二太子道:「不錯。當年軍聖那庭天,縱橫捭闔,攻無不克,戰不無勝,身上所佩,便是此刀!」

    說到最後一個「刀」字,他突然一伸手抓住了刀柄,隨著「鏘」一聲,刀已出鞘。像抽出了一道水波,餘音如一根長線裊裊不絕,大江之上,江聲翻湧,卻掩不住鎮岳刀的出鞘之聲,邊上的人不約而同地聽著那一線餘音越散越遠。

    二太子將刀直直地舉了起來,此日旭日初升,他正對著東方,鎮岳刀甫一出鞘,仍是毫不起眼,但一舉起,刀身突然寒光大盛,刀口有異光流動,在朝暉映射下,刀身彷彿突然間長了一尺許,連刀光也像化成了有形有質,足以切金斷玉,一瞬間,船頭象變成了嚴冬,寒氣刺骨。

    刀仍是一把普通的刀,也並沒有太過凜冽的殺氣,可偏偏讓任何人看了都感到一陣恐懼。這等異象是因為藉著水波與晨曦幻化出來的吧,可是這等君臨天下的氣勢,哪裡還是把刀,簡直像有千軍萬馬嚴陣以待,足以將任何阻擋都擊為齏粉。

    二太子的刀一舉起來,路恭行首當其衝,一下跪了下來,我便是站在一邊,也覺心頭湧上一股難以抵禦的寒意,正在努力讓自己不至於跪下去,卻聽得「撲通」兩聲,押著我的兩個親兵已先行跪倒。像是有傳染的一樣,站在二太子邊上的親兵和畢煒。邵風觀的隨從也一個個跪倒,船頭上登時跪下了一大片。

    此時,只有我和畢煒。邵風觀三人依然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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