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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天誅 第二部第二十二章 謀事在人5 文 / 燕壘生

    殺了那麼多人,經歷那麼多戰陣,對於統帥們號稱的「正義」早就不屑一顧,我只相信在戰火中結下的兄弟之情。對於軍人來說,不是兄弟,就是仇人,即使是同一支部隊裡的也一樣。但是現在,連以前我堅信不疑的友誼也像烈日下的冰塊一樣分崩離析,就算現在路恭行說馬上要將我斬首,心中的震驚也不會如此之甚。我喃喃道:「是錢文義?他為什麼這麼做?他該知道我的為人的。」

    錢文義與我交往最久,邢鐵風會誤認我,但他一定不會。路恭行歎了口氣道:「楚將軍,你忘了蛇人是為什麼要與我們和談麼?」

    木昆前來與我們和談,是因為我抓來了它們的那個「百卉公主」。我腦中一亮,道:「是錢文義殺掉了那個百卉公主?」

    路恭行道:「正是。其實蛇人一要和談,我馬上去前鋒營打聽那百卉公主的事。當時我聽得那百卉公主被前鋒營殺了,便知大事不妙,但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得與畢將軍商議,想要找死士去辦理此事。那時因你已被關押起來,我們屬意的是錢文義,不過後來畢將軍說要讓你去,說錢文義知道內情,恐怕瞞不過蛇人。」

    「這也是。」我點了點頭,「若我出發前便知道百卉公主被殺,那我也不敢再到蛇人營中去了。」

    路恭行冷笑道:「只是我也不清楚你為何要讓殿下跳到那陷阱中。殿下本已很相信你了,沒想到你竟會讓他跳進那陷阱裡。」

    我一陣語塞。那是因為我中了畢煒的圈套,以為那兒真的是個地道。其實只消多想想,畢煒這條計策其實破綻極大,要將二太子救回來,挖個地道絕對是事倍功半,派人強行接回還更好些。可笑那時我也不多想想,居然會中了畢煒這種可笑的計謀。我脫口道:「其實……」

    剛說了兩個字,我忽然覺得心頭一凜,又想起了邵風觀的話。在重牢裡,當我負氣說要把畢煒跟我說的話全說出來,邵風觀和我說,一旦我說出來,不論是畢煒還是二太子,他們都會迫不及待要殺我了。的確,如果我真說出來,畢煒一定會殺了我滅口,而二太子因為一時無法撼動畢煒,為了隱瞞實情,也一定會殺了我。現在他們留著我沒殺,僅僅是因為二太子還想從我嘴裡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路恭行聽我開口,已滿懷希望地看著我。突然,我又記起了當初守禦高鷲城時的情景。那時欒鵬決意兵諫,要發兵劫持武侯,迫他殺盡城裡的共和軍餘部,我記得右軍有個千夫長還曾擔心武侯命守在中軍的前鋒營發動攻擊,那時欒鵬說前鋒營他已安排妥當。這句話乍聽我還以為路恭行與他合謀,但後來武侯平叛,前鋒營擔當重任,路恭行又不像與欒鵬合謀。這件事後來我也沒多想,但現在想起來,我背上又是一陣冷汗。錢文義能出賣我,路恭行動我以友情,又安知不是在算計我。我話已到嘴邊,想到這些,馬上又吞了回去。路恭行見我沒說下去,急道:「怎麼了?」

    我道:「其實,對此事我是一無所知。」

    路恭行沒想到我會這麼說,不禁大失所望,道:「真的?」

    我有些不敢去看他的樣子,只是道:「是真的,畢將軍那天讓我去,也只是命我將殿下接回來。至於那個陷阱,那純粹是巧合而已。」

    路恭行怔了怔,歎道:「好吧。」

    他站起身,拍拍我的肩道:「楚將軍,你不必擔心,我會在殿下跟前一力擔保你性命無憂的。這兩天蛇人攻勢甚急,你在牢裡再呆兩天,我盡快解救你出來。」

    一說起蛇人,我道:「這兩天蛇人還在猛攻麼?」

    路恭行道:「蛇人似乎惱羞成怒,前兩天攻勢極猛,卻全無章法,它們損失很大,哼哼,這等強攻絕不會長久的,東平城不是高鷲城。」

    山都為了換回百卉公主,不惜殺了天法師派來的使者,沒想到最後居然換回的是具屍體,一定極其痛恨我們,所以才會大失水準地硬攻。東平城城堅牆高,不是殘破的高鷲城可比,城中士兵士氣也高昂,無後顧之憂,它這麼強攻一定不會有便宜。我道:「蛇人大概現在也已沒有食物了,堅持不了多久。」

    路恭行點了點頭道:「我聽錢文義說起過,你們攻入蛇人中軍,將它們養的家畜燒死了許多。」

    只是燒死家畜,卻要害死蛇人軍中那些女人了。我默默地想著,看著窗外。正是中午,夏天快來了,陽光普照,現在的東平城仍是一片安詳。可是我不知道,這樣的安詳到底還能保持多久。

    路恭行帶我出來,叫過十來個親兵,讓他們護送我回牢。說是護送,當然是押送,我倒也不以為意,趁這時候打量一下四周。這一帶是駐軍聚集之城,隔著幾座營房,便是畢煒的旗號。現在畢煒在營中又會想些什麼?

    我正想著,忽然一陣風吹過,畢煒邊上的一根光禿禿的旗桿上,有個人頭被風吹得蕩了起來。以前也不會在意,此時我自己的性命也是朝不保夕,我一陣心悸。這時路恭行已分派停當,過來叫我,見我正打量著那個號令的首級,他看了看道:「楚將軍,此人便是與你一同前來東平城的那個狼兵將領陶昌時。」

    陶昌時!我大吃一驚。我只道那是個違了軍令的將令,沒想到竟是陶昌時。我叫道:「什麼!會是他!」

    陶昌時在夜襲時力戰到底,自己也差點死在蛇人營中,他的戰功有目共睹,殺了我還有話可說,殺他卻連我也想不出罪名來。

    「那是狼兵都統解瑄所定。」

    我仍是驚詫莫名:「為什麼要殺他?陶昌時立下大功,無論如何也罪不當死。」

    「他們狼兵有一條規定,凡有大敗導致屬下戰死一半者,領軍將官立斬,功不可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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