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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烈火之城 第一部第六章 進退兩難3 文 / 燕壘生

    路恭行見我進來,點了點頭,口中卻還在對蒲安禮道:「蒲將軍,見機行事,不是對敵示弱。我軍這次發兵,糧草本就不是很夠,如今若困守孤城,只能坐以待斃。我覺得,當務之急,不如暫且退兵,將高鷲這座空城讓給蛇人,而後我們重振旗鼓,再與蛇人一決雌雄。」

    我小聲問第七營的百夫長,同屬平民出身的錢文義道:「怎麼了?」

    錢文義小聲道:「路統制想向武侯稟報,要求退兵,想徵求一下前鋒營所有百夫長的意見。」

    雖然在軍機大事上沒什麼發言權,但我覺得,現在這種局勢,實在不可與蛇人戀戰,我也贊成退兵。

    蒲安禮道:「糧草雖不是小事,但可派人外出押糧。如今蛇人兵臨城下,我們在城中尚可守禦,若不將其擊潰便退兵,若它們尾隨上來,豈不是會全軍覆沒?」

    蒲安禮雖然粗魯不文,但他這話卻也沒錯。若我們離開了高鷲城,蛇人若追擊上來,我們只怕難有勝算。

    路恭行道:「蒲將軍的話雖不無道理,但我已想好計較,蛇人畏火,若後軍一路設火障,蛇人必不敢迫近的。好了,列位將軍,還是舉手表決吧,同意在城中與蛇人決戰的有幾人?」

    蒲安禮的手舉了起來,道:「弟兄們,若此時退卻,那前鋒營百戰百勝的名聲就敗壞在我們手上了,我們回去,又有何臉面見前輩的將軍們?」

    他的話很有點蠱惑力,有五六隻手舉了起來。但一共有十七人,這自是少數。路恭行道:「既然如此,但贊成退兵的多數。我這就向武侯稟報,前鋒營同意退兵。」

    蒲安禮有點悻悻地坐下了。這時,卻聽得第十三營的百夫長勞國基道:「路統制,我不同意在城中與蛇人纏鬥,卻也不同意馬上撤兵。」

    路恭行皺了皺眉,道:「勞將軍,你有什麼高見?」

    勞國基是我前五屆的軍校師兄。在他那一屆畢業生裡,是號稱「地火水風」的四個優秀生之一。其中「火」。「水」。「風」三人都是世家子弟,畢業後都在朝中由小軍官做起,現在都已是文侯軍中的中級將領,只有這個排名第一的勞國基,因為出身很低,雖然老成持重,卻也有點過份持重,加上投到武侯軍中,現在也只升到一個百夫長。不過前鋒營裡的風評說,二十個百夫長中,智勇雙全,才堪大用的,除了路恭行,便是勞國基了,像蒲安禮和我,都只有一個勇而無謀的風評。勞國基的話,路恭行也要聽聽的。

    勞國基道:「路統制,我也覺與蛇人爭此一城的得失,實無必要,也是不智。但此時,正和蒲將軍說的,我們還退不得。除了退後不好向國人交待以外,那些蛇人若尾隨追擊,也實在是件很討厭的事。此事,實在有待從長計議。」

    我有點好笑。他那「從長計議」,實在是兩可之言,現在又如何從長計議?路恭行道:「既然如此,那麼再看看,同意現在退兵的有幾人?」

    「呼啦啦」一陣,舉起了十隻手來,我也舉起了手。路恭行道:「好,十人同意退兵,六人反對,一人從長計議。既然如此,從今日起,前鋒營便同意退兵,我便卻向君侯稟報,大家回去休息,隨時準備迎戰蛇人的攻擊。」

    蒲安禮站了起來,和他那一幫人走出營帳。在門口,卻回過頭來向我們啐了一口,道:「懦夫!蒲安禮大好男兒,羞與你們為伍!」

    他雖然官職在路恭行之下,但他父親也是名將,路恭行也不好多說什麼。人們都走了出去,我也準備退出去,路恭行道:「楚將軍,請留步。」

    等人都散去了,路恭行對我道:「楚將軍,你陪我去見武侯吧。」

    我有點擔憂,道:「路將軍,我只是百夫長,無權求見君侯的。」

    路恭行道:「無妨,陪我走走。」

    我們牽了兩匹馬,兩人並排出營,向武侯的中軍大營走去。路恭行突然道:「楚將軍,多謝你支持我,我本以為你會反對退兵的。」

    我道:「若有勝算,我也覺得應該將其擊潰後再撤軍,但現在看來,就算蛇人畏火,我們要對它們用火攻,實在太難。」

    我腦子裡,卻還在想著張龍友那火藥。蛇人畏火,火藥可能就是它們的剋星。但我沒有試過,以我這種低微的官職,實在不敢對軍機大事多嘴。

    路恭行抬頭看了看天,道:「蒲安禮想得實在太簡單了,似乎一發現蛇人畏火,便穩操左券。其實,南疆的雨季就要來了。」

    雨季!

    這兩個字象鐵錘一樣重重敲在我心上。的確,南疆不像帝都,立春後雨水很多。我們冬日發兵,這一路雨水不多,圍攻高鷲城兩個月,也沒下過幾場雨,蛇人攻來這幾天,一滴雨也沒下過。可一旦進入雨季,南疆的陰雨連綿,聽說連著下兩三個月都會有的,那時,又如何用火攻?只怕退卻時連火障也設不了。怪不得路恭行想著退兵吧,現在也實在已是全師撤退的最後機會了。

    我道:「那你為什麼不跟他們明說?」

    他苦笑了一下,道:「如今的士氣,怎好再說此事?武侯也一定察覺了,我在他神情中已見,他有了退意。只是,不知他肯不肯放下百戰百勝的虛名,趁早退卻,不然,只怕想退都退不了了。」

    我不語。的確,形勢也如暴雨將至,我也實在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了。剛才對火藥的一點信心,也不知扔到了哪裡。

    到了中軍帳,我等候在外,路恭行進去向武侯稟報。等他出來,卻垂頭喪氣地。我道:「君侯怎麼說?」

    他歎了口氣,道:「君侯不同意撤軍。」

    我道:「是啊。對君侯來說,沈西平將軍的首級還被敵人號令著,回去你叫他如何向國人交待?」

    路恭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多半是這個原因。但若不趁早撤退,恐怕會有更多的人戰死。那些死在戰陣上的士兵,連個名字也留不下,他們的家人又向誰要個交待去?」

    他跳上馬,默默地向前走去。斜陽在天,雲卻密密地排在天際。

    軟甲貼著身上,初春還有點冷,那些皮革也有點堅硬,不過還不至於妨礙手足的運動。

    我把長繩繞在雉堞上,把一頭放下,道:「看著點。」

    祈烈小聲道:「楚將軍,你真要去?你的傷礙不礙事?」

    我按了按腰間,道:「沒事。」

    腰上又用了些從醫官那裡要來的忘憂果粉。醫官說過,忘憂果粉不能多用,不過止痛卻有奇效,除了腰間有點硬硬的,其它也沒什麼不適。

    如果不能將沈西平的頭顱弄回來,武侯只怕寧可全軍覆沒也不會退兵的。儘管不太甘心,但我也知道,我們最多也不過困守孤城,想要反擊蛇人,將其擊潰,那希望實在太過渺茫。現在,恐怕也只有這一條路了,好讓武侯有個台階下。

    也只有如此,才能讓近十萬帝**回到帝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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