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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文 / 綠光

    「我……」

    「我們就試試看吧。」

    言秉寅越過他,走到柱子後頭,把刀丟到一旁,而另一隻手上拿著已點上火的打火機,在被暗夜吞噬的房子裡綻放妖魅的火花,猛地,以美麗的拋物線,落在她的身後,轟的一聲,大火將她和言敘亞圍繞,且四處延燒著,舉目所見,皆是一片斑斕而近乎毀滅的火焰。

    「爸!」他傻眼地瞪著眼前的火牆。

    熊熊大火在剎那間掠奪了空氣,火勢迅速蔓延,就連所有傢俱也全都付之一炬,整個空間燥熱了起來,就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你可以選擇了,這個時候,你要救她,還是救我?」言秉寅直往通向二樓的樓梯走,恍若無視火苗已經落在他的身上。

    「爸!」言敘亞越過火焰瞇眼直望著他,「爸,你下來!」

    火勢快速地往二樓竄,那感覺,好像二樓早已灑滿了汽油,他只要一上樓,鐵定無法活著走下來。

    「我也不想這麼做的。」言秉寅喃喃自語。「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體內有另一個想要復仇的我。」

    離開療養院之後,他的腦袋真的沒多想什麼,但當他一回到這間屋子,所有的恨瞬間襲上心頭,控制著他的思維和行動,讓他一步步錯得更離譜。

    也許是這房子裡還殘留著他當年留下的恨,那就讓他放把火,把所有的恩怨情仇全都燒空了吧。

    「爸!」言敘亞瞪著在火焰另一端的父親,看著他回頭瞅他一眼,笑了。「爸,你別那麼傻!」

    言秉寅不語,轉頭上二樓。

    他想要衝過火焰去救父親,但是身旁的咳嗽聲拉回他的神志。

    瞪著父親消失在樓梯間的身影。「若能?」他蹲下身,查看她的傷勢。

    於若能近乎反射動作地閃避著他的靠近。

    他一愣。「你……怕我嗎?」她恢復記憶了?

    她聞言愣了下,搖了搖頭。「我不怕,我剛才只是一時混亂了。」因為他和他父親長得太相似了,簡直就像是從惡夢中走出來的年輕言秉寅。

    「你等我一下,我把鏈子解開。」他試著想找鏈子的頭,卻發覺鏈子的源頭竟然扣上了鎖頭。

    火勢快速蔓延到柱子後方,火舌如浪拍岸,自柱子後頭伸出了觸手,就連鏈子也被烤得燒燙。

    該死,這鏈子到底要怎麼解?

    「你不去救你爸?」於若能回頭看著他。

    「我先救你。」他四處尋找著可以撬開鎖頭的銳物。

    「可是,我怕等一下要救他就來不及了。」

    「他把你害成這樣,你還替他著想?」言敘亞意外地睇著她。

    「但一碼歸一碼,人命是很重要的。」她氣歸氣,但總不能因為氣,就要眼見他父親去死吧。

    「你不怕他嗎?」

    「怕。」是實話,「但,再討厭一個人,我也不希望他在我面前死去啊,你先去救他啦。」

    話落,房子裡頭瀰漫的煙霧讓她開始咳了起來。

    「我先救你。」整個房子裡頭已是一片艷紅,但弔詭的是,眼前的畫面竟是愈來愈漆黑,幾乎看不清楚四周。

    他手中抓的鏈子開始因為熱氣而發燙,可以想見捆綁在她身上的鏈子等於在烙燙著她,可手邊偏是沒有什麼可以撬開鎖頭的……想著,他握著被烤得通紅的鏈於,奮力地想扯開。

    「沒有用的。」於若能無力地咳著,閉上雙眼,「要是扯得斷,我就不會掙扎得這麼辛苦了。」

    實際上,從她被綁住到現在,一直都使勁地企圖掙斷鏈子,無奈的是,沒能掙脫,反倒是讓她的手腳留下了淤痕。

    「一定可以的。」他不放棄地扯著,手拉不開,長腿踩在鏈子一端,拚命地扯。

    「你逃吧,你可以逃出去的。」

    雖說眼前也是一片火海,但是離大門不遠,只要閉上眼衝過去,就是生機了。

    「你說的是什麼傻話?」言敘亞惱火地瞪著她,胸口劇烈起伏著,不是因為熾熱的空間呼吸不到氧氣,而是氣她要自己放棄。

    「沒辦法,總不能要我拖累你吧。」一個人留在這裡她也怕啊,但是總不能因為怕,就要拖一個隨行吧。

    「我不在乎什麼拖累不拖累的。」他近乎暴吼地說。

    「那麼,你也可以不再內疚了嗎?」她突道。

    聞言,他怔愣住。

    「小亞哥,我很高興你總算成了廚師了呢。」於若能說著,笑了。「很好吃哦。」

    「你……恢復記憶了?」他跪在她的身旁,妖詭火焰照亮她半邊疲憊的臉。

    「並不完全。」她依舊笑著,「可是,我很高興最後總算讓我想起你,我就說了,我真的對你很熟悉。」

    把記憶掏盡,總算也掏出了屬於他的塵封記憶。

    「若能……」言敘亞用力地將她摟進懷裡,「我是想要保護你的,我沒要讓事情變得這麼糟的,我沒有想到我爸居然會選擇這麼激烈的手段。」

    「我才應該抱歉,我不該這麼粗心大意地赴約,給你添麻煩了。」她將臉舒服地偎在他的頰邊,「但你要記得,你不需要感到內疚,畢竟那時你救了我,不是嗎?」

    啊啊,一想到這是最後的擁抱,她就忍不住想哭呢。

    「不是這樣的,是因為我老是在爸爸面前提到你的名字,他才會鎖定你為目標的。」因為,她是第一個如此簡單走進他生命裡的女孩,還是拯救了他和母親性命的女孩,他才會如此的念念不忘,在母親去世之後,還是忍不住地想著她,令父親大怒才會將她綁來的,說到底,她會有那麼可怕的遭遇,全都是他害的。

    「不要怪我爸,他不是壞人,只是病了,他清醒的時候,人還是很好的,只是,他幾乎不曾清醒過。」

    她聽著他低聲的呢喃,感覺自己的面頰一片濕熱,才驚覺掉淚的不是自己。「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你不用再自責,也不需要再痛苦,你趕快走吧,火勢愈來愈大了。」在遺忘他的那一段日子裡,她過得很快樂、很自我,壓根沒想到他一個人掉在痛苦的泥淖裡頭。

    言敘亞驀地抬眼,雙手捧起她的小臉。「要走,一起走。」

    煙霧濃濃地瀰漫著,她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卻瞧見他手心的燙痕。「你受傷了!」

    「這點傷不算什麼!」鏈子纏繞在她身上,她的痛楚不亞於他。話落,他脫下衣服遞給她。「搗著口鼻,多少有點幫助。」

    「你呢?」於若能回頭望著他,見他依舊死命地扯著鏈子。「那是扯不斷的,你快走!」

    「等我扯斷就走。」

    她看著模糊的身影,突地笑道:「你就這麼愛我?」

    他回頭,也跟著笑了。「是,我確實很愛你。」

    「真的?」她錯愕極了,她不過是隨口說說,想要緩和一下氣氛而已。

    「真的。」言敘亞悶哼著,氣息微亂。「等我們離開之後,我再好好地告訴你,我有多愛你。」

    她聞言,放聲笑著,笑得有點害羞又有點滿足。「太棒了!這下子,真的是死而無憾了。」雖然地點不對,氣氛不太對,但是能夠聽到這些話,還是讓她快樂得快要飛上天了。

    「說什麼死而無憾,總會有辦法的!」現在要他丟下她離開,等於要他去死,既然都是死路一條,他倒寧可陪在她身旁,她是路癡,那麼會迷路,他怕到時候她會找不到方向。

    這念頭一浮現腦海,言敘亞隨即甩頭。不行,他必須學學若能的樂觀才行,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結局會如何?

    至少,絕對要拚到最後一刻。

    「哪能有什麼辦法?我們連個工具都沒有,咳咳咳……」於若能痛苦地咳著,恍若要擠盡胸腔裡所有氧氣般劇烈地咳著。

    一道靈光閃過,言敘亞輕呀了聲,蹲下身,貼著地面尋找他父親剛才丟下的長刀。

    就在身旁不遠處,他撿起之後,努力地砍著早已燒紅的鏈子。

    「沒關係的,你先走吧,要是再遲,我怕連你也走不了。」火勢越過了柱子朝她襲來,也燒在他的身側,看得她心驚膽跳。

    火,很燙,熏得她眼痛喉乾,胸口快要爆裂,她好難過,快要張不開眼,總覺得眼前很黑很黑……

    「你不走,我就不走!」他惱聲喊著,一口氣岔上,痛苦地乾咳數聲,然而手上的動作卻沒停止的打算,朝同一個地方不斷地砍劈著,驀地,鏘的一聲,鏈子應聲而斷。

    「斷了!」他動作飛快地扯掉於若能身上的鏈子,卻見她身子往前一軟。「若能?!」

    言敘亞一把撈住她無意識的身子,驚見她已經昏厥。

    長指探上她的鼻息,只能感覺到極為微弱的氣息。

    「天啊、天啊……」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她絕對會有生命危險。

    他爬著發,看著四周,才發覺火海早已近距離地將他倆包圍,而唯一最近的通道則是他剛才進入的落地窗,但距離至少超過十公尺。

    思考只在瞬間,他脫下身上的貼身背心,包住她的雙腿,將原本脫下的輕薄襯衫裹好她的臉,隨即將她扛在肩上,一股作氣地朝外奔去,就在他跨越火牆跳到外頭的庭院雜草堆裡時,屋子裡頭傳出爆炸巨響,在轉眼間,四層樓高的獨棟房子被火舌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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