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寄秋
她啐了一口,暗赧了耳根。「下流,你肯湊合,我還不想勉強呢,不過謝了,哪天你被人砍個半死,我這身醫術剛好救人,還你恩情。」
「不當爺是仇人了?」一抬眸,他嘴邊笑意濃得像偷吃魚的貓兒,得意又奸詐。
向晚沒點頭也沒搖頭,眼睛往左肩一瞧,鳳揚塵揚高的嘴角又垮下,心虛的低嚷了一句,女人難養。
「把手伸出來,爺替你把環臂扣了。」算了,和她計較太多只會讓自個兒火氣更盛。
見他伸手一捉,向晚連忙退後一步,縮臂。「不勞二爺操心,小事一樁,向晚自己可動手。」
她沒想過要戴上,等他一走,臂環馬上束之高閣。
不過鳳揚塵看到她眼兒一動就知曉她在想什麼,足尖一點如雲行滑步,大手一攪落在盈盈一握的細腰,輕輕一拉,香馥柔軟的嬌軀落入惡狼手中。
「向晚小心肝,爺的寵愛你只有受得分,爺沒用強是疼你,別把爺的心意給辜負了。」他對她耳朵吹氣,語帶警告。
「你……你放開,不許無禮。」她一急,骨子裡的公主氣勢展露無遺,冷不防喊出六年前的慣用語氣。
「無禮?」他笑出了聲,一指往她櫻唇輕撫。「臂環內有兩個暗扣,大一點的是公蟬,裡有十七根細如牛毛的小針,可發射三次,含有見血封喉的劇毒;小一點的是母蟬,能連射七回,但每次最多五根針,只能讓人暫時昏迷、動彈不得而不會致命。」
「二爺你……」他在她的唇上一點,她意會地閉上嘴。
「東邊牆上有三個黑衣人,意圖不明,我已讓逐風、夏雨去解決,你把木湛和木犀帶在身邊,這段時間小心為上。」等他查清楚了誰想殺她,他將還以顏色。鳳揚塵邊說邊撩高她的袖擺,眼睛冷得駭人,不若他平日的慵懶隨興。
叩的一聲,扭金黃銅臂環扣上瑩嫩雪臂,玉一般光澤的凝膚襯上黃銅色,有股說不出的妖艷誘人。
「真的有人想殺我,不是你想嚇我才編出來的?」她從沒見他這般緊張過,眼神都變了,像把出鞘的利劍。
他輕笑,趁隙往她粉頰啄了一口。「向晚,我真喜歡你,嫁我為妻如何?名正言順地幫我操勞家務。」
「你……你正經點,不要轉移話題。」她臉上猛地飛紅,無力地一瞪又轉開視線,對他的無賴行徑全然沒轍。
她想著,再不要臉的事他都做過,調戲她又算什麼,不過是爺兒的一時興起,想逼出她的大紅臉。
他做到了。
「向晚,我的小冤家,你沒瞧見我一臉正經嗎?把仇人娶回家才是最大的報復,你……」他倏地一僵,表情怪異地盯著腰上三寸。「你是這麼回報我對你的殷殷關切?女人的心比黃蜂還毒。」
「二爺,我只是試試你送我的臂環管不管用,瞧,我還手下留情了,沒用公蟬裡的毒針,你該感謝我。」她輕輕地推開他,沒入他體內一半的小針還有些許銀光晃動。
鳳揚塵苦笑,卻冷不防地一陣抽痛。「把我折磨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如花玉顏偏了偏想了一下。「大概看你過得比我痛苦,我心裡的不平衡會好過一些。」
聞言,他真笑出聲了。「向晚,沒有你的日子我肯定活不下去,你真的不考慮嫁給我?」
「不再滿口爺兒了?」向晚拂了拂袖子,漾開一抹笑靨,彷彿一樹桃花全開了。
望著眼前巧笑倩兮的嬌顏,他喉頭一緊,發出低吼。「別讓爺捉到你,否則就地正法辦了你。」
她根本在勾引他,心腸惡毒的小妖精。
「那就等二爺能動了再說,向晚還有要事要忙,不奉陪了。」一說完,她準備離開,蓮足輕移。
「等一下,你就這麼放我一人,不擔心別人順手抹了我的脖子?」她真放得下心,對他毫無半絲在意?
向晚抿唇一笑。「二爺當我是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嗎?除了逐風、炎風、夏雨、微雨,二爺身邊至少還有八名暗衛保護,而二爺本身又有一身好武藝,想要你的命可不容易,不怕死的才往刀尖上撞。」
在鳳揚塵錯愕又好笑的目光注視下,海棠花一般嬌艷的向晚揚長而去,留下串串細碎的銀鈴笑聲。
「還吊在樹上幹什麼,把解毒丸給爺,真想讓爺被毒個半死嗎?」不愧是他看上眼的女人,聰慧又冷靜,絲毫不因受制於人而慌亂,她配得上他。
枝葉繁密的參天老樹旁,抖著幾片枯黃樹葉,一道無聲無息的黑色身影輕盈落地,推窗而入。「二爺,解毒清心丸。」他遞上藥丸。
鳳揚塵嘴畔噙笑,眼若寒霜。「你這是在嘲諷爺嗎?爺要動得了用得著叫上你們這群保護不周的混蛋。」
他前後差別甚大,判若兩人。
面對佳人時,那輕佻謾笑,無賴模樣叫人無奈,雖是像極了吃軟飯的市井流氓,不過配上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孔,便成了風流倜儻的世家公子纏著自家娘子討甜頭,沒半點正經樣一般。
誰知春風涼薄,翻臉無情,他一轉過身面對身後的粗壯漢子,叫姑娘家芳心大動的桃花笑一收,迷人的丹鳳眼射出寒人背脊的冷光,即使陽光徐徐灑落,還是叫人全身冰凍。
這才是真正的鳳氏家主,心機深沉,為人冷酷,善於計謀,他可以容忍敵人在他面前茁壯、撒野,卻絕不允許對方踩到他的底線,對他所在意的人、事、物伸出魔爪。
譬如,向晚,烙下鳳氏紋徽的奇女子。
撫著腰上紅若杜鵑泣血的鳳紋玉珮,鳳揚塵目露寒銳。
「二爺要屬下抓向晚姑娘回來?」炎風一邊將藥丸送入主子口中,一邊遲疑問。若是他們真敢動手,只怕此時早已身首異處。
「敢動她一根寒毛?找死。」一顆微澀的丹丸滑入喉間,他運功化開藥性,氣走遍身。
果然如此,二爺有私心。「和二爺相處久了,向晚姑娘暗算人的手法越來越高明了,頗有自保能力。」
轉了轉僵硬的頸肩,鳳揚塵冷笑著斜眸睨人。「你是指該把她放在槍林彈雨之下,任由她自行脫困?」
「難道二爺要出面保她?」那他先前所做的努力全白費了。「炎風,你的話多了。」他走出海棠居,背影顯得特別孤寂和頎長。「是的,二爺,屬下不再多生妄言。」只要二爺不要為女兒情長耽誤了正事及鳳氏興衰即可。
寒水依痕,春意漸回,沙際煙闊,溪梅晴照生香,冷蕊數枚爭發,天涯舊恨,試看幾許消魂?長亭門外山重疊,不盡眼中青,是愁來時節。面色沉鬱的鳳揚塵幽幽一喟。
歎息聲剛落,兩道一起一落的黑影來到面前,手中泛著寒意的三尺長劍滴著鮮紅人血。
「解決了?」
「是的。」逐風、夏雨收劍一應。「來了幾名?」
「有兩撥人,一撥人應是殺手,共有五名,屬下沒留活口,另一撥人是暗探,前來查探,三人,一個也沒落下。」擅闖鳳氏者,死。「兩撥人馬……」他搓著下顎,低忖。
「二爺,屬下在其中一人身上發現這個。」逐風遞上一隻玄鐵鑄成的令牌,上面縷刻四個字——御前行走。
「居然是宮廷侍衛……」鳳揚塵眼中迸出厲芒,手心收攏,握緊玄鐵令。「多派些人加強宅子裡外的防護,還有,往帝都方面追查,誰對向晚起了殺機,她在來到鳳氏前的身份,全給爺查得一清二楚,不得有一絲遺漏。」
他以前不查是覺得沒有必要,向晚就是向晚,除了他的身邊她還能到哪兒去,可如今……和宮裡有關嗎?
他目光一沉,薄唇緊抿。
第9章()
三枝伽羅香,裊裊香繞。
規律的木魚聲,低低地唸經聲,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淡淡的檀香味瀰漫一室,磨出光澤的蜜蠟佛珠一粒一粒撥動著,曾經如玉的纖指泛上暗沉色,微黃,指甲修得整齊圓潤,不見污垢。
茹素敬佛是為求來世如意,一縷素衣心向虔誠,三炷清香祝禱兒孫有福,年年歲歲都平安,康健安寧。
只是她田鏡秋吃了這麼多年的齋,翻破無數本佛經,早晚三默經文祈求佛祖憐憫,依然貪、嗔、癡、怨難除,她仍放不下對世俗的依戀,心中的怨與恨得不到平靜,不時的叫囂著,可是她又有何怨,又能恨什麼呢?
世俗本就對男子寬容多了,元配無才便可納妾,妻若無德便可休,生子不肖母之過,妻妾同室當和睦,為夫者大享其人之福,內奼女子卻當以夫以天。
她的丈夫鳳東隅有玉憐香、柳映月兩名妾室,當時她久婚未孕才勉強同意夫婿為傳承香火再納新人,兩女入門也安分了一段時間,她雖不喜也容忍她們的存在,只是同事一夫的酸澀始終是她心口拂不去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