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青微
「二姐你沒有這麼重要吧,我覺得事情不會這麼……」向幼菡小小的臉上都是不相信,儘管是無意的懷疑,向幼薇卻被那目光刺痛,一顆心驟然縮緊,只覺得悲從心來,竟然有些掩飾不在的心痛。
咬住下唇,她強裝出笑容推小妹出門,生怕自己會忍不住抱著她哭出來,還不忘叫囂幾句:「就是這麼嚴重,敢瞧不起我,你立刻離開,不然小心我刀劍無情。」
倏然關上房門,隔絕了向幼菡的眼神,聽到她離去的腳步聲,向幼薇才放心卸下所有的偽裝,任由自己的眼淚墜落,身體貼著門慢慢滑下來,雙臂抱膝坐在冰涼的地面,低聲哽咽。
淚眼迷濛中,眼前彷彿出現了朝思暮想的男子,熟悉的眉眼,看著自己寵溺的笑容,喚著自己的名字。
景澤,你知道我在思念你嗎?
你為什麼還不歸來,還是說,我真的該放棄對你的執念了?
第0章()
喜歡一個人要多久,也許只是短短幾日相處,那遺忘呢,又需要多久?
問即將要出嫁的小妹這個問題,向幼菡的臉上全是不解,「誰知道呢?」懵懂的模樣惹人愛憐。
這個答案算不上高明,可向幼薇卻反駁不出來,遺忘需要多久,事實上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時間日復一日就這麼過去了,有些東西終究破滅,沉入記憶深處。
懶得去期待,甚至懶得去懷念,她把自己幾乎所有的空閒都放在家裡的生意上,加上小妹的婚事,寧願讓自己累得喘不過氣來,躺下就睡,不給自己一丁點的空閒,是不是就沒有那麼思念,也許只有午夜夢迴之時,夢中的那張面容依舊清晰,枕畔的淚說明自己還未忘記。
事實上,分開三個月零七日,她記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敢多想。
面對愛女薇兒異於往常的勤奮,向老爹心裡也曾有懷疑,只是感情的事情總歸還是兩個孩子之間的問題,他沒有能力干涉過多,只能盡量逼迫女兒休息,別累壞了自己。
向家家大業大,事情多,可兩個人同時搶著做事兒,再多的事情也總有不那麼忙的時候,再加上小女兒順順利利出嫁去了慕家,一時間向家一切欣欣向榮,近乎完美。
只有向幼薇知道,一切己經改變了,她不再是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二姑娘,等待她的只有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然後失望。
「二姑娘,這是布莊的帳簿,給您放下了。」推門進來,布莊掌櫃遞過來幾本帳。
看著手裡的帳簿,向幼薇頭也沒抬,輕聲答應一句,「好,放下吧。」
「那我出去了。」掌櫃的臉上有些古怪,卻未多說,只是放下帳本走到門外,瞧見門口守著的小夥計才招招手。
小夥計踞著腳跑過來,呵呵一笑,「掌櫃的,什麼事?」
「二姑娘這是怎麼了?」掌櫃的看看裡面那個明顯心不在焉的女子,「我看她一本帳,撥弄了一天算盤,一頁都沒翻動。」
「誰知道呢?」小夥計擦擦臉上的汗。「不只今天,好些日子都是這樣了,來到櫃上就怔怔的翻弄帳本,一天看不完一頁,有時候還想著想著就紅了眼圈。」
「哎,這是什麼事兒呢,二小姐以前多麼精明能幹。」
兩人正說著,己經有咋咋呼呼的小廝跑來,一臉大驚小怪的模樣奔著過來,嘴裡哈喝著:「哎喲喂,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你小子又咋咋呼呼,二姑娘可在裡面忙著呢,小心點。」掌櫃的笑罵一句:「是你家的豬丟了還是雞跑了,芝麻綠豆的小事兒都能讓你說成滔天大事,你給我安生一天成不成。」
小廝討了罵,也不惱,只是長吁短歎,「掌櫃的,這會兒真出大事了,天大的事情,整個卞城府都傳開了,您去衙門口瞧瞧,告示都貼出來了。」
「告示都貼出來了,又有什麼大事兒,大驚小怪的。」
「七王爺薨了!」小廝眉頭一皺,不滿大家對他的懷疑,大聲反駁:「這算大事了吧,王爺死了,這可不能再說我大驚小怪了吧。」
「七王爺……那個景澤七王爺!」掌櫃的也是吃了一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宮家告示上說是長日操勞國事,久病數月,就在前幾日不治而亡。」
「哎喲……」三人正說著,只聽房內一聲脆響,好似什麼東西落了地。
湊到門口詢問二姑娘可有什麼事,裡面卻久久沒有回應,好半晌才傳出低低的哭聲,三人悄無聲息推開一個門縫,看著那個蹲在地上極力壓制,卻還不斷硬咽出聲的女子,三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眼前一片模糊,向幼薇告訴自己不要相信,不要相信,蹲下身子,眼淚卻如斷線珠子一般落下來……
那個人,他死去了!不,怎麼可能!
他從小習武,身體一向很好,那麼重的刀傷都沒能要去他的性命,怎麼會急病而亡?她不相信,絕不會相信,自己不去在乎什麼了,只要他活著,好好活著。就算是活在另外的女人身邊也好,只要還在,自己就能想像著他也在思念的煎熬中,想像著還有重逢的一天,而不是現在的天人永隔,人世茫茫。
只有他還在,也只有這樣才證明真的愛過,明明答應了自己一生一世的相守,為什麼會死去?這塵世幾十年,沒有了他,該多麼寂寥。
景澤……向幼薇在心底一遍遍呼喚這個名宇。
倚窗看著外面,向幼薇目不轉睛看著那旋轉落下的枯葉,即使百般不願依舊墜落,心裡一陣徬徨,生平第一次有了傷春悲秋之念。
昨晚一陣急風呼呼的吹了半宿,她躺在床上聽著,只覺得遍體冰涼,就連一顆心都涼透,和景澤相逢還是繁花似錦的夏日,可如今一陣風吹來都帶著一股涼意,想來天氣也快要入冬了。
風吹動門,驚動正在刺繡的向家大姊,向幼藍放下手裡東西走過去,攬住了正下床的妹妹,輕聲詢問:「天氣轉涼,薇兒咱去床上躺著好不好,你身體還病著呢。」
「無妨。」露出一個笑容,向幼薇偎進大姊懷中,「我病好得差不多了,透透氣,精神也清爽些。」
「哎!」向幼藍知道自己拗不住這個妹妹,只是拿過一邊的披風給她披上,「人都去了,你就別想了,總歸這日子還要過下去。」
這麼一說。掀懷中的人顫抖一下,向幼藍心裡一窒,終究不忍再說下去,只是看著妹妹形銷骨立的模樣泛紅了眼圈。
要說起向家姊妹,大姊向幼藍溫柔可親,二姑娘向幼薇豪情仗義,好似男兒,三姑娘向幼沁身體驛弱卻善良可人,嫁到慕家的小妹向幼菡也是嬌憨可愛,一派天真。
可真要說起來誰最能幹勇敢,那還要是向幼薇,向老爺膝下無子,生了一個女兒豪邁大方,乾脆就順從她的喜好,假當男兒教養,琴棋書畫、生意來往無一不教誨,還請來武館師父傳授刀槍棍棒。
有感於從小的教誨,她才能卓著、文思敏捷,又精通武功,所以說,向幼薇這人是向家公認的頂樑柱,平日裡生意上的大事小事都能代老爹作主,歷練了幾年越發俐落能幹,從未栽過觔斗,幾乎成了向家另一個主事人。
可只有這一次,她狠狠的栽進了一個情字上面,一蹶不振,往日俐落的身子一下子病倒了,百般調理就是不見起色,颯爽英姿的女兒家變得病懨懨的,形銷骨立。
面對愛女的病,向家人急得四處求醫,可大夫們來過之後就一句話,心病還須心藥醫。
向老爹畢竟薑是老的辣,想到女兒提過的心上人,在想想這段日子女兒的古怪,立馬明白了事情出在哪裡,找來當初陪著出去的馬伕,幾句威脅的話就套出了實情。
這才知道女兒本就為情所困,再加上景澤王爺的暴卒,這才心思沉迷不於苟活,百般安撫勸慰,病卻沒有一點好轉,無奈之下,也只有日日派人看著,生伯想不開走了絕路。
看著家人的謹慎小心,向幼薇只覺得心中溫暖,卻也有些失笑。
即便景澤死去,她也未必有追隨而去的勇氣,那個男人是她心中至愛,家人卻是她永遠的羈絆,怎麼可能輕而易舉的放棄。
她生病只是一時沒有想開,那個男人,怎麼會死去,對他的記憶還清晰殘留在腦海,恍如昨日,可現在所有人卻都對自己講,向幼薇,醒來吧,景澤已經去了。
這讓她怎麼能相信!
入了夜,向幼藍看著妹妹睡下才離開,可等她一出去,原本閉目而眠的向幼薇卻又立刻睜開了眼,一聲輕歎,就這樣怔怔的看著盤花帳頂,想著景澤的每一個笑容,眼前越發模糊。
直到一陣熟悉笛聲隱約傳來,聲音幽咽如泣如訴,讓她驀然坐起,眼前昏黃,卻似在夢中一般。
「景澤,景澤……」向幼薇喃喃低語,像是被這笛聲勾了魂魄著了迷,靜靜聽了半晌。等到她醒過神來欲下床,笛聲卻戛然而止,這一夜再未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