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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頁 文 / 湛露

    鸞鏡在一旁靜靜聽著,此時開了口,「仗還沒打,你就要先輕敵了嗎?」

    鷹翼看他一眼,笑道﹕「說的是,我的確不該輕敵。不過你對鳳朝這麼瞭解,你倒說說,鳳朝除了駱武王爺,還能派出什麼厲害角色迎戰?」

    他想了想,「宋孟德和吳遷都是大將,不過他們之前因為謀反被九歌下獄,若是已經獲罪,你在鳳朝就沒有什麼敵手了。」

    「說到這兩個人的下場啊,那還真是有意思。」鷹翼哼笑道,「不知道你那個女皇怎麼想的?居然沒殺他們,而是把他們降級罰奉,這哪像懲處反賊反倒像是安撫他們歸鄉養老似的。」

    鸞鏡眉心一皺,隨即失笑,「若這是九歌的安排,那麼她長大了。」

    「怎麼說?」

    他淡淡道﹕「你覺得一個「殺」字,能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嗎?」

    鷹翼想了想,「你的意思是,這其實是九歌故意放他們一馬?這樣看來,那我這一戰還是要小心宋孟德和吳遷這兩個人啊。」

    接下來,他又跟幾名大將討論起戰局安排。

    這時鸞鏡卻忽然站起來,鷹翼叫道﹕「你去哪兒?」

    「出去走走。」

    「沒人陪著你,你連台階都下不了,走什麼走。」他跟了出來,小聲道﹕「這回我做了太子,這一仗絕對不能打得像長空當年那麼窩囊。無名,只要我勝了,父皇就有可能禪位給我,這是父皇昨日透露給我的消息。」

    「那我先提前恭喜你了。」鸞鏡扶看門框,試探看走下第一級台階。

    「你少損我,我知道你心裡一點也不在乎這個。無名,我也不是只顧自己的,只要我登上皇位,立刻封你為王。」

    驀地笑笑,「不需要這樣,我身無寸功。」

    「回來之後還沒有,回來之前你的功勞軍中朝內又有誰不知道的?就只是因為你娘身份低賤,你就一直不能正式載入皇室玉碟,這個破規矩等我登了基,一定會改!」鷹翼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所以,這一戰你我都不能輸!我贏了,登基,你助我,就會正名。」

    他又追加一句,「別說什麼你不在乎之類的話,你就是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要讓那個九歌後悔心痛,讓她知道她錯過了一個多麼好的男人,哈,我要讓她嘗嘗失去國土和心上人的雙重打擊。」

    鸞鏡站定,側著臉問﹕「鷹翼,九歌有得罪過你嗎?」

    「我這是在幫你出氣呀。」他聳聳肩,「再說我們大氏被鳳朝騎在頭上很多年了,也該換我們揚眉吐氣一次。怎麼?你覺得我的雄心壯志行不通嗎?」

    「你會是大氏有史以來最有作為的君主。」

    這番評語讓鷹翼不禁眉飛色舞,「好,你我兄弟同心,定然其利斷金。」

    鸞鏡仰起臉。現在失去了光明,白天和黑夜對於他來說,最大的區別就是陽光。

    陽光照在臉上、手背上,很溫暖,但是這種熱度卻射不進他的眼中,也照不進他的心裡。

    如果鷹翼真執意要帶兵進攻鳳朝,他和九歌將在兩個陣營,壁壘分明。

    所幸……自己再也看不到九歌憤怒的臉了,而在九歌的心中,他也會是個不存在於世上的前生記憶吧?

    這一戰,會怎樣開始,又會怎樣結束呢……

    鳳朝鑾境二年,初春。

    大氏國太子鷹翼率重兵,大舉進犯鳳朝邊境。

    他這一次來勢洶洶,率軍七萬,涉過兩國邊界昆玉河,大軍長驅直入,五天攻下鳳朝三座城池,而鳳朝這方一直退軍防守,似乎沒有招架之力。

    鷹翼對於這樣的戰況非常滿意,他踏進剛剛奪下的蒙城將軍府後,一腳踩在掉在地上的將軍府區額之上,朗聲笑道﹕「無名,你看我的作戰計劃沒錯吧?當初要是聽了你的,搞什麼「一步一緩」,不這樣「貪功冒進」,你想我們現在在哪裡?大概還在昆王河對岸吃烤羊呢。」

    鸞鏡平靜地聽著他得意地吹噓戰果,並沒有露出贊同的神色,反倒皺眉分析,「你不覺得這勝利來得有點太容易了嗎?鳳朝可不是一隻羔豐任你宰割。你想想上次你取得這樣戰果的時候,是以多少士兵的死亡做為代價?」

    鷹翼臉色一沉,「你就非要撥我冷水嗎?」

    「不是潑你冷水,而是好意提醒。」他思索道﹕「鳳朝至今沒有組織一次有效的反攻,各地部隊各自為陣,這太散漫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鳳朝現在無將可派,自然仗也打得亂七八糟。」

    鸞鏡張了幾下唇,卻沒有再說什麼,只在嘴角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

    他沒有和鷹翼說,鳳朝現在的作戰計劃,看起來很「眼熟」。

    誘敵深入、退而不檔、示弱屯兵,待時出擊。

    這十六個字是當年九歌化名金絹將軍出征前,他為她制定的作戰方案。只不過因為當時領兵的是駱武王爺,且對大氏國的作戰形勢太好,所以這個作戰方案並沒有實行。

    如果鳳朝這一戰幕後的指揮者是九歌的話,那現在大氏這種一路凱歌的戰果,就有可能是個詐。

    九歌,你已經能獨當一面了嗎?

    九歌在兵宮之中全天候坐鎮,她命令下面必須一日三次匯報戰況,不分日夜和將領們商討戰局走勢。

    因為宋孟德和吳遷謀逆之事,兵宮中有人對九歌敬畏,也有人對她不以為然,甚至是不滿,但是這一戰開始後,眾人對她又有了一種新的認識。

    從沒想到一個女人,可以承擔起這麼大的一個責任,而且這樣認真耐心地和臣子們商討作戰計劃,她提出的作戰方案也都令人折服。

    「現在敵方連續進攻三日,他們就像是吃到了甜頭的豺狼,若不能整只吞下,一定會心有不甘,所以他們此後幾日應該還會推動進攻速度。叫青山關以南的守軍繼續撤,撤到東越關這邊來,他們就徹底鑽入我們的口袋了。」

    九歌下了指示,幾位將軍頻頻點頭,在場的除了兵宮的人之外,還有大氏國以為被棄之不用的宋孟德和吳遷。

    原本兩人該接受降級處分,但邊關戰事爆發,九歌遂將他們留下,誠懇請教作戰之術,讓兩位將軍都心生慚愧。

    吳遷本就是個實心眼兒的人,當初在朝堂上和她大吵大嚷,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還有活下來繼續為國效力的一天,女皇又這樣謙和容氣,主動道歉,讓他實在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顆忠心都掏出來給她看。

    而宋孟德最初對九歌能力還抱有一點懷疑,然而幾日相處下來,也覺得她這個女皇著實不簡單,讓他的倔傲也收起不少,主動提出建議。

    此刻他發言道﹕「鷹翼這位新太子,不同於之前的太子長空,長空是個剛愎自用,又無雄才大略的人。而鷹翼這人卻很有些手段,無論是陸戰或是水戰,都無明顯弱點,當年他和影子將軍曾並稱大氏國雙璧。」

    九歌陡然一震,「影子將軍?」

    宋孟德點頭,「微臣曾和陛下提過這個人,就是那個假鸞鏡。」

    鸞鏡的事,外界沒人知道具體情形,曾有人試著問女皇,鸞鏡王爺怎麼失蹤了?但她從來沒有給予過答案,外界私底下議論紛紛,傳言甚多。

    如今他當著女皇的面再度提起影子將軍,女皇緊繃的唇角讓他隱約猜出了點什麼。

    她沉吟半晌,緩緩問道﹕「這個影子將軍……到底是怎樣的來歷?宋將軍能和我說說嗎?」

    「其實能和陛下說的,當日在朝堂上微臣也說得差不多了,對於這個影子將軍,外人知道的並不多,我也只是在戰場上和他交過手,沒見過其真實面目。在大氏國,這個人被奉為戰神,據說當年他為太子長空立下不少功勞,但是因為身份不高,所以軍功都歸給了長空。」

    九歌不懂,「既然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將軍,又怎麼會身份不高?」

    「這點也是個謎,只是聽說而已,否則他不該有個那麼古怪的名字。」

    「什麼名字?」

    「無名。」

    九歌一愣。這是什麼名字?

    為什麼?為什麼要接近我?因為有趣?因為想借助我幫助你們大氏人?

    她曾經這樣憤怒地質問他,他是怎樣回答的?

    不。因為,你是唯一把我當人的人。

    她……真是——蠢啊!

    被憤怒沖昏了頭,以為他的每句話都是可惡的謊言,卻沒有用心想過,他說的話背後,是有怎樣悲慘的前塵往事。

    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人,一個無論做任何事都得不到別人的認可,功勞永遠是旁人的,罪責卻是自己的,他的人生,若每一日都是這樣,又怎麼能熬得住這二十多年?

    瞇上眼,急促的喘息,忍耐著心底泛起的疼楚,甚至忘了周圍還有那麼多的臣子在看著她。

    宋孟德猜測著她的心思,過了一會才又試探的問﹕「陛下,您是想找那個影子將軍嗎?」

    九歌睜眼,苦笑道﹕「只怕是這輩子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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