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寄秋
為母則強,向來軟弱的謝姨娘也不知哪來的手勁,竟死捉著劉大娘不放,「沒天良的事你也敢做,不怕絕子絕孫嗎?我的孩子是你接生的,你竟害了他……」
「這……呃……緩著點,別激動,這都是大太太的主意,與我無關……」冤有頭債有主,要找就去找那些歹心的幕後黑手。
「什麼,大太太……是大太太害了我的孩兒……」謝姨娘遭受連番震瘋,根本喪失思考能力,只不住地流淚,放聲大哭。
「姨娘你別被騙了,大太太怎麼會害你的孩子呢?都是這瘋婆子胡說……」秦嬤嬤謝姨娘這一吵鬧驚擾了其他人,連忙上前安撫她。
「說我瘋,你們才瘋呢,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現在要你們花錢消災還推三阻四的。」劉大娘見謝姨娘轉而纏上秦嬤嬤,幸災樂禍地說風涼話。
秦嬤嬤見她到了這種時候仍然要錢,怒道:「你這瘋婆子別鬧,這事情你也有分,鬧開了你也別想撇清關係!」
「你們在做什麼?鬧出這麼大動靜,是想讓全天下都說喬府沒體統,可以恣意胡鬧嗎?」
一個衣著鮮麗、綰著朝天髮髻的華貴婦人出現,高聲喝著糾纏的三人,來人正是喬府的當家主母柳氏。
因秦嬤嬤久去未歸,她派個小丫頭探看情況,得知竟鬧了起來,連忙趕來,乍見心虛不已的劉大娘和哭得梨花帶淚的謝姨娘,心裡打了個突,意會到當年的事可能瞞不住了。
但她仍故作鎮定,冷眼一瞪哭得無力癱坐在地上的謝姨娘,又怒斥綠苗綠秧,「主子胡來,你們這兩個蠢丫頭也不會勸著點,府裡養你們有何用處,還不快扶了她回去,還想在這裡丟人現眼嗎?」
她打算打死不認,反正謝姨娘眼下情緒不穩定,誰會相信她的話?相較之下,自己掌管府中事務,說話極有份量,要想壓下這事並不難。
若是過往的謝姨娘經柳氏這一番痛罵,早嚇得連忙走避,半點不敢吭聲,可她這時得知孩子死因,思緒陷入混亂,壓根忘了害怕,只想討回孩子。
「我給你磕頭了,大太太,你把孩子還給我吧!我保證什麼都不會跟你爭,帶著孩子躲得遠遠的,這一輩子不讓你瞧見,你把孩子還給我吧……」
謝姨娘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地上的青石板硬得很,她磕得頭都破了,血流滿面,令人看了相當不忍。
「你找我討孩子有什麼用,大伙都瞧見他一出生就沒氣了,這都是命,閻王不讓他活,神仙也救不回,孩子沒了我們也傷心,你就別胡鬧了,都過了這麼多年……」她嘴上說著勸慰的話,心裡卻是冷笑,只想快快打發走謝姨娘。
淚眼婆娑的謝姨娘膝行幾步,一把抱住柳氏的雙腿,仍是哀聲懇求,「大太太,你怎能這麼狠心,那是我懷胎十月的骨肉啊,把孩子還我……我要孩子……」
柳氏嚇了一大跳,連忙讓人拉開她,「你、你抱著我幹什麼?還不來人拉開謝姨娘,沒瞧見我新做的蓮花裙都給扯皺了。」
謝姨娘被秦嬤嬤大力架開,絕望地嘶吼道:「為何要害我的孩兒,他是無辜的啊,我要老太爺替我作主……」
一搬出老太爺,做了壞事的柳氏氣勢頓時減弱,「你……你少胡說,誰說我害了你的孩子……」
「這般大聲吵嚷是怎麼回事?」
混亂之間,來了一群體面的丫頭,她們簇擁著一位年近四十的婦人,她銳利的雙眼帶著責難看向柳氏,柳氏被她看得毛骨悚然,而謝姨娘一見她如同見了救星,發出淒厲的哭喊聲。
「老夫人,您得給我作主啊……」
明道堂是喬府議事之處,平時柳氏都是在這裡料理家務,方氏命人將所有人都帶往這裡來。
方氏嫁入的時間比較晚,雖然在府裡的女眷中地位最高,但她入喬府時府中已由柳氏掌管數年,治家有方,挑不出錯處來,她這位年輕的老夫人也不便插手家務。
然而這其實令方氏極為不滿,因而處處和柳氏作對,只是兩人幾次交手後,她屢屢落敗,最後也不得不承認,柳氏的手段確實比自己高明,吃多了悶虧,她就不再表面上明事,而是以退為進,因此像今日這般能夠利用老夫人的身份,給柳氏下馬威的好機會,她自是不會錯過,尤其在問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知道事關一條喬家子嗣的生命,她更是會好好利用,抓住這壓制柳氏的最佳把柄。
坐在廳中首位的圈椅上,接過大丫頭新荷奉上的八寶茶,輕啜一口後語帶譏諷地道:「你真是行啊,大媳婦,原只當你能幹罷了,不想竟是這般心狠手辣,連咱們喬家的子嗣你也下得了手?」
柳氏被她損得面色難看,心裡恨得牙癢癢的,「老夫人,事情不是這樣的,是那個瘋婆想誣賴我,她當時明明告訴我孩子是死胎……我沒道理要害死老爺的骨肉啊……」
方氏卻不給她解釋的機會,擺擺手,一臉不信,「瞧了剛剛你那副兇惡的嘴臉,你認為我敢相信你的話嗎?」說著嘴裡嘖嘖兩聲,露出快意的笑容。
謝姨娘見有人為自己作主,哭哭啼啼道:「老夫人,這件事你千萬得為我作主啊,我可憐的孩子……」
「好了好了,謝姨娘,你別哭,我現在不正是在給你和你苦命的兒討公道嗎?」方氏惺惺作態地拉著謝姨娘在身邊坐下,拍拍她的手輕聲安慰。「謝姨娘,你把當時的事情說清楚,我把前因後果弄明白,看清她們在玩什麼把戲,也才好給你作主。」
「老夫人……」謝姨娘眼底充滿驚喜,淚水一顆顆沿著瘦削的臉龐滾落,楚楚可憐,惹人心疼,但方氏心裡卻沒什麼同情,她認為事情會演變至此都是謝姨娘自己太過懦弱所致,所謂的替她討公道,只是想給柳氏難看而已。
謝姨娘不懂她複雜的心思,哽咽幾聲就娓娓道來,「當年因老太爺被牽涉進墨將軍一事,怕朝廷降罪,咱們幾個婦人南下避難,我當時已經懷胎十月,半路上陣痛起來,大太太臨時給我找了個產婆來,就是這劉大娘……」她說著又哭泣不止,後面的話語含糊在嘴裡,壓根聽不清楚。
方氏有些不耐煩,催促她道:「你別只是哭,快繼續說下去啊。」邊說,眼睛瞟向柳氏,見她鐵青著臉色卻仍故作鎮定,眼底即染上喜意。
柳氏果然忍不住了,急忙解釋,「老夫人,當時她暈了過去,人事不知,哪裡知道實情呢……」
「你閉上嘴,我現在是問謝姨娘可沒問你!」
被方氏一聲打回來,柳氏心頭怒火直燒,卻顧忌方氏身份,不敢對她發作,只怒瞪向謝姨娘,警告她別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
謝姨娘原本傷心,見她做了壞事還瞪自己,脾氣也上來了,「當時我確實暈了過去,可在此之前大夫曾診斷過,說我脈象正常,孩子健康得很,怎會無緣無故夭折,肯定是大太太和劉大娘她……我可憐的孩子,老夫人,你定要為我作主,不然我那孩子死不瞑目啊……」
她嚎陶大哭,尖銳的哭聲讓方氏不悅的皺起眉頭,正要再說些什麼刺激柳氏,就見柳氏氣得衝上前來拉謝姨娘。
「你這賤人,憑什麼含血噴人?說我惡意害你的孩子,你有證據嗎?劉大娘人老了、瘋了,難道連你也跟著瘋?」
謝姨娘傷心過度再顧不得大局,卯足了勁抵抗柳氏,兩人拉拉扯扯,吵鬧不休,方氏急忙讓人拉開她們。
「你們兩個都安靜些,出了這等醜事,咱們喬府的名聲都丟光了!」
她估量著這件事情若不好好處理,鬧出去恐教人笑話,說不定還會惹來朝廷非議,遂決定趕緊做個了斷。只是即使她再怎麼想挫挫柳氏的威風,卻不好真的將她送官,當家主母鬧出謀害人命的事,對喬府也是一種傷害,大家可是一艘船上的人。於是她心生一計,想劉大娘到底是個普通百姓,說要上官府定會畏懼,若是先嚇嚇她,再給她點好處,事情也就容易擺平了。
「這件事情攸關一條人命,我僅能管家事,這種謀財害命的事可擺不平,況且你們各執一詞,我也辨不清真假,你們有什麼冤屈都向縣太爺說去。至於劉大娘,你為貪財做幫兇,害了一條人命,這死罪必不能兔,書命賠命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老夫人明察啊,我是冤枉的啊,我雖是受了唆使,但絕對沒有殺人!」一聽要告宮,劉大娘果然嚇得驚惶失措。
「怎麼沒有殺人,事到如今你還想再辯嗎?要狡辯到縣太爺面前去說吧。」
「老夫人,你聽我說……我只是愛錢,可沒膽子害人性命,當初拿了錢之後,我狠不下心把那小娃娃掐死,於是把他裝在竹籃裡放水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