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綠光
鐵凝香怔住,她覺得好冷,雪花紛飛著,劍影閃動著,她渾身抽顫,手伸得再長,也碰觸不到他,一顆淚珠滑落眼眶,也帶走一縷不屬於這個時空的幽魂……
「墨澈!」尉遲粲趕到時,瞧見已無生息的兩人趴伏在地面,各自伸長了手,但那指尖卻相差了一寸的距離。
他掩面痛哭。
「澈……」尉遲肅走來,不敢相信自己最倚重的愛將已死。「這不是朕要的結果呀,墨澈……是朕錯了嗎?」
他抬眼,雪花淒迷,漫天纏綿,不知道是誰的淚。
第十三章似夢非夢
耳邊是一陣烘亂的嘈雜,逼得她自黑暗中張開雙眼。
「雅君,你總算醒了!你把我給嚇死了。」
眼前的女人抱著她,又笑又哭。她有些疑惑,這人是眼熟的,可她一時之間卻記不得對方的名字。
總覺得像是作了一場漫長的夢,讓她有點分不清楚夢境與現實。
「雅君,你不要緊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女人連珠炮地問著。
她閉了閉眼,緩聲低喃著,「嚴姊,我沒事,你不要緊張。」
她想起來了,這人是她的經紀人,陪著她一路走來,是真誠待她,就像是親姊姊的人。
「那就好。」嚴家璇鬆了口氣。
侯雅君緩緩坐起身,發現身旁還圍著不少工作人員,她有一瞬間的恍惚,但記憶很快回籠。
「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我沒事。」她笑得一臉抱歉。「對了,那個畫面還可以嗎?」
「導演說可以,可是接下來要趕拍吊鋼絲那一幕,你現在沒問題嗎?」
「嗯,沒問題的。」
接下來,工作人員全數移往山景後方,準備拍攝一幕女主角飛天的畫面。
侯雅君補好妝,套上鋼絲護甲之後,再罩了件裸色系紗衫,儼然像個古代女俠站在起飛地點上,由導演講解著飛掠的路線和時間。
她聽完,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由造型師幫她做最後的整理。
「雅君,你手裡是握著什麼?」嚴家璇問。
「我?」侯雅君不由得伸出手,果真瞧見自己的手緊握著。
她疑惑地攤開掌心,瞧見自己握著的是塊碎片,而且因為她握得極緊,那碎片還刺破她的皮膚。
她皺起眉,仔細地瞧,那碎片七彩流溢,摸起來像是……琉璃。
瞬間,有什麼竄過她心頭。
「好了,準備開拍。」副導在不遠處喊著。
聞言,她收斂精神,隨著被鋼絲緩緩吊高,她彷彿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
抱緊。
男人的嗓音低沉悅耳,他視若珍寶地摟緊她,帶著她飛掠到一棟宅邸前,進入一間房裡,取出一隻七彩琉璃手鐲套到她的手腕上。
他說那是他父母的結緣之物,他現在交給她,當作是他們之間的定情信物。
他是誰?
光線太暗,她看不清楚那個男人的臉,想不起他的名子,可她記得他的體溫,記得他強而有力的擁抱……記得他衝入箭雨中救她,記得他滿身是血地伸長手,他喊著——
凝香。
霎時,記憶如浪般席捲而來,打進她的心底。
「墨澈……」看著掌心的琉璃碎片,她淚水掉得倉卒。
那死別一刻的痛還鏤在她心底……是她害死他的,倘若她沒有去到那個世界,就不會跟他相遇,破壞他的計劃。
她不該和他相遇……
抬眼看著遠方的山景,鋼絲正緩緩朝前移動,風景不斷地掠至腦後。
可是如果能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絕對不會犯錯,她會用自己的命保住他。
可不可以讓她回去?她淚眼迷濛地看著遠方。
她想要回去……有誰可以幫助她回去……她想要回去!
驀地,緊握在手的琉璃碎片綻放七彩光芒,眼前的畫面加速掠過,她隱約聽到底下有人高分貝喊著,「天啊,鋼絲斷了!」
伴隨著嘈雜聲,黑暗降臨,她像是失去意識,卻又像是清醒的,只是在黑暗中蟄伏等待,直到嘈雜聲再起,她感覺自己處在移動的空間,聽到馬車的轆轆聲,還有低沉的對談聲。
「這是今年的貢茶,待會到都督府泡上一壺嘗嘗。」
「嗯。」
兩個男人的對談聲近在耳邊,她想要張開眼,卻怎麼也張不開。
「倒是這姑娘,你打算怎麼處理?」
「先帶回府再做打算。」
男人這回回話的字句長了點,那低醇的嗓音教她瞬間張開眼,首先瞧見的是男人的腿,再往上看,是兩個男人並肩坐在一塊。
看起來像是在馬車裡,她不禁自問:難道說,她回來了?
「不過,這還是我頭一次瞧你不避嫌地跟姑娘家同坐馬車。」
「都遇上了,總不能將她丟在冰天雪地裡吧。」
熟悉的嗓音,讓她怔怔地再往上看去——
「欸,姑娘,你醒了?」
她沒看問話的人,雙眼直瞅著那個雙手環胸,眸色冷淡的男人。
「墨澈……」話一出口,淚水已失控滑落。
她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想也沒想的,伸出雙臂撲過去,緊緊地將他抱住。
「太好了,你沒事,我知道了,那是我在作夢,只是夢而已……」墨澈是溫熱的,就在她面前,完好無缺。
他僵硬如石。
身旁的尉遲御已經忍不住地放聲大笑,「原來你根本就認識這位姑娘,難怪你會不避嫌地讓她進馬車。」
墨澈臉色鐵青,想要將她推開,但她哭得淚如雨下,教他拉開也不是,不拉開也不對。
他不禁暗罵自己,怎會惹上這麻煩。
「墨澈……」她喜極而泣,可是他的反應冷淡到她慢慢冷卻下來,仔細地看著他,突然發現——「你臉上的疤怎麼不見了?」
「姑娘自重!」當她的手要摸上他的臉時,他微惱地別開臉低斥。
侯雅君傻眼。她曾經見過淡漠的他,可再如何淡漠,他都不會露出不耐和嫌惡的表情。
為什麼?淚水滴滴滑落,她無法理解他為何變得如此冷淡。
「你不記得我了?」他那神情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甚至極端厭惡著。
「墨澈,你該不是對姑娘家始亂終棄吧……」尉遲御收起笑臉,驚詫萬分地來回看著兩人。
依他對墨澈的瞭解,他不認為他會做出這種事,可是這姑娘哭得好像兩人轟轟烈烈愛了一場,結果墨澈卻是翻臉不認人似的。
墨澈瞧也不瞧她一眼,黑眸瞪著車窗外。「姑娘,下去。」
聞言,侯雅君啞聲問著,「為什麼?你不要我了嗎?」
這其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濃眉攢緊。「我不認得你,從未見過你。」
「可是……」
話未竟,馬車突然停住,有人從外頭打開馬車門,尉遲御率先下了馬車,笑睇著裡頭的兩人。
墨澈不耐道:「下去。」
侯雅君可憐兮兮地從他身上爬下,緩緩地下了馬車,看著他冷著臉從馬車裡下來,站在她面前。
她驀然發現問題出在哪裡。
現在的她,是侯雅君本尊,不再是鐵凝香,難怪他認不出她是誰,可是……
「姑娘,既然你已經醒了,那麼就請你自行回家。」墨澈出聲打斷她的思緒。
她呆了半晌,站在原地,看著他和尉遲御一起踏進都督府。
她不禁疑惑了。為什麼他會跟禹親王站在一起?那個大惡人不是死了嗎?
而墨澈……
如果墨澈早在那一刻死去,為什麼他又完好無缺地出現在她面前?她正視著眼前的問題抽絲剝繭。
她想起墨澈說過,在遇見鐵凝香的一年前,曾經有個女人來到都督府,一再提醒他要防範尉遲御,最後還為了保護他而死,而那個姑娘名喚——侯雅君!
「墨澈,現在是哪一年?」她拔聲問著,不管都督府前的侍衛和總管驚詫地看著她。
他停下腳步,回頭瞪她。
他不曾見過她,所以無法理解她為什麼用這麼親暱的口吻喚他。
「今年是元碩二十七年。」墨澈沒說話,反倒是身旁的尉遲御代為回答。「天寒地凍的,姑娘你回去吧。」
「元碩二十七年……這是哪一年啊?」她喃喃自問著。
她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時,瑞英說過是康廉元年,那現在到底離康廉元年有多久?她忖著,突然想通,管他是哪一年,重要的是,這是先皇還在的時候,所有的禍事都還沒發生!
這也意謂著,這時的墨澈還不認識鐵凝香!
「墨澈!」她追向前去。
她回來了,可是時間提早了,這是好事,因為她可以從這一刻開始改變墨澈的命運!
「放肆!」守門侍衛毫不留情地持劍將她掃開。
侯雅君被打得趴伏在地,可是,她沒有時間喊痛,她必須進入都督府,才能把知道的事告訴墨澈。
她剛撐起上身,一抹黑影已來到身旁,重聲低咆,「混帳,是誰准許你們對一個姑娘家動粗?!」
沒想到他竟會為他又踅回,她驚詫地看著他。
「可不是嗎?」尉遲御也懶懶走來。「如此嬌俏的美人,你們居然用劍將她掃開,真是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