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梁心
「我是真的不舒服!」趙凝玉咳了幾聲,哀怨地瞪著顧冬晴。
爹爹為什麼要找她來醫病?不是說了不想見到這女人的嗎?
「還不到會死的地步。」如果她不是趙系玦的妹妹,她還真懶得搭理。「你愛怎麼玩我管不著,至少別像個蠻橫不講理的死孩子,拖著週遭的人陪你瞎打轉。」
趙系玦的事務已經夠繁重了,她還不斷地替他添麻煩,倘若今天她不是趙繁玦的親妹,這種令人窒息的愛情真教人不敢領教。
「唉,你這孩子,大夥兒還不夠疼你嗎?這麼任性怎麼找婆家呀?」趙母無奈搖頭,卻不敢多加苛責,終究是她虧欠這個孩子。「你今天就留在房內好好反省,你爹那裡,娘幫你說去,乖呵。」
「我真的不舒服!娘,你寧願相信外人都不相信女兒……」趙凝玉低聲啜泣,心裡不斷咒罵顧冬晴。搶走大哥,還不准大哥關心她,硬要挑撥離間!既然她趙凝玉得不到,就更不能便宜那該死的女人!她一定要想盡辦法逼走顧冬晴!
「娘,我外頭約了人要談新一批的藥材,先跟冬晴出去了。」他實在看不下去母親對妹妹的過度憐愛,慈母多敗兒果真不錯……
而且直覺告訴他,事情不會如此簡單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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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大少夫人,三小姐命危啊!」
楊總管持著燈籠漏夜來報,言詞之間滿是焦急,趙系玦與顧冬晴雙雙驚醒,從他披上外衣到應門,催促的呼喚始終沒有間斷過。
有這麼嚴重嗎?
趙系玦不敢大意,與顧冬晴迅速著裝後便趕到趙凝玉的院落,在門口遇上了急忙奔來的趙父、趙母,還有許久不曾露臉的蘇泓世也強忍著腹疼,請人攙扶過來瞭解情形。
一時間,長廊上燈火通明,看著丫鬟忙進忙出地換水,從房間端出來的全是帶血絲的污穢物,大夥兒的憂心全寫在臉上。
他乘機捉住貼身伺候趙凝玉的丫鬟,忙問:「小姐怎麼了?」
「大少爺!」丫鬟匆忙福身,責怪地向顧冬晴掃去一眼才回道:「小姐從傍晚就開始吐了,吃什麼就吐什麼,還嘔酸水,虛弱到無法下床,便……便什麼都在床上解決了。她攔著咱們不給通報,說她不過是裝病,通報了只是累得旁人奔波而已,很在意大少夫人白天說的話呢!大少爺,奴婢先去給小姐換熱水了。」
丫鬟說得婉轉,在場的人誰不知道趙凝玉虛弱到無法下床解手,對顧冬晴也起了責怪之心。趙母心急,入門的時候還差些踢到門檻失足。
礙於夜間不方便進門探看,趙系玦一下窗口、一下門邊地來回踱步,餘光不時往房裡面掃,趙母哀切的呼喚聲聲入耳,卻不見身後的顧冬晴有任何動作,他一慌張,話來不及思索就脫口而出——
「你不是說玉兒裝病嗎?怎麼會這樣?我相信你不會動手腳,但我沒想過你會直接視而不見,放任玉兒病情加劇。」
顧冬晴緩緩地抬起頭來。「把這句話收回去。」
氣氛瞬間僵冷,趙系玦知道自己話說得重了些,彷彿不相信她的為人一般。
「抱歉,我把話收回去,我太心急了。拜託你,快點瞧瞧玉妹出了什麼事。」房內傳來陣陣乾嘔聲,他深怕再這樣下去,趙凝玉撐不過今晚。
她淡然地看了他一眼,趙凝玉要是瞧見他此時的表情,鐵定不藥而癒。
進到房裡,衝入鼻間的味道陳腐帶酸,她擰了秀眉,感覺不對勁,直到翻看了趙凝玉污濁的雙眼與皂白的舌頭,吐出的液汁如黃河水,更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她突然病危的原因了。
「是誰讓她服下喪屍散的?」她一一掃過房裡婢女,驚嚇、疑惑、不知所措的反應接連而至,唯一抿唇皺眉的人只有趙凝玉的貼身丫鬟。她疾聲質問:「你知道服下喪屍散的下場是不斷嘔吐,直到嘔出體內水分,變成乾屍為止嗎?說!你怎麼跟四川『唐門』接觸上的?」
「我……我……」她本想狡辯沒有,但顧冬晴指證歷歷,她沒膽說謊。「我……我不知道什麼喪屍散,也不認識四川『唐門』的人,是小姐要我跟他接洽,詢問是否有奇藥能幫她裝病,要愈嚴重愈好……那郎中就拿了這味藥給我,說吃了不會死,只會一直吐……用來裝病再適合不過了……他有說、他有說解藥就是不斷喝水,喝夠了水就會好了……」
「服下小指甲片的份量,喝水還有可能會好,服用超過一茶匙,就等著收屍吧。」喪屍散是「唐門」毒藥,師父曾盜了幾瓶回來讓她研究解藥,只是做出來的解藥數量不多。「你給她服下多少?」
丫鬟抖著聲。「一……一……一瓶。」
「你們主僕究竟在做什麼!」她承諾過是趙家人都會救,回頭她一定要加條但書——自作孽不可活,不尊重自身性命的人她一概不施予援手!「我回『百花谷』取解藥,東廂房內靠西邊的第二層櫃子裡有罐紫色陶壺,把裡面的藥粉混水讓她喝,在我回來之前不可斷她飲水,餓了就讓她吃菜粥、米粥,切記不能讓她碰到葷食,蔥蒜一樣不行。」
她衝出房外,拉起趙系玦回房準備回谷的細軟。
「你妹妹中了喪屍散,只有『百花谷』跟『唐門』有解藥,你快隨我回谷,晚了就來不及了。」她不喜歡恣意任性的趙凝玉,卻不想看見趙系玦傷心難過,就算她心裡對方纔的事存有疙瘩,這節骨眼上就先別計較了。
「大少爺,請留步!」丫鬟抹淚衝出房間,趙母隨後也步出房門,來到趙父身畔低聲啜泣。「小姐說要大少爺陪著,不然她寧可死也不喝水。」
「這丫頭也太任性了吧!自己造的孽還敢討價還價……」趙家到「百花谷」的路上,換車改馬不停歇,來回至少也得二十來天,他怎麼捨得顧冬晴一人奔波勞累?但另一方面,他也怕趙凝玉不擇手段,真拿自己的性命當賭注。
「玦兒,玉兒命在旦夕,你就留下來陪她吧……」趙母淚流滿面,苦苦央求兒子。他明明很疼愛妹妹,卻露出為難的神色,一定是因為顧冬晴的關係。「冬晴,我求你,讓玦兒留下來可好?我不想讓玉兒出意外,我求你,我跪著求你可好?」
「娘!」趙系玦緊扶住她的雙臂,不讓她雙膝跪地。「你就是這樣寵溺玉兒,才會讓她越來越無法無天,都敢拿性命威脅我們了,下回不順她的意,不怕她食髓知味,嚷著要上吊跳河來換取我們的妥協嗎?」
「我管不了那麼多,我只知道我女兒要死了……嗚……」
「我們就盡人事、聽天命吧。她自己做的,是好是壞她得自己承擔,難不成等她出嫁了,我們還要跟在她屁股後面收拾爛攤子嗎?娘,你要理智一點,不能隨玉兒胡鬧起舞,你愈是順她的意,她愈是得寸進尺!」他總算能體會顧冬晴當年為何不理會與人私奔的霓裳了,就是有他們的附和才會讓趙凝玉一再錯下去。
「你現在嫌你妹妹麻煩,等我老了,你不也嫌我麻煩?既然如此,我不如現在就跟玉兒一塊兒去了,省得你日後煩心!」
「娘!這是兩碼子事,你不能混為一談!」趙系玦額際隱隱作痛,想不到方法解開眼前死纏的糾結。
「分我幾名身強體健的家丁,我回去就好。」顧冬晴扶上他緊繃的手臂。「再耗下去,你妹妹都要歸西了。我說過你有這份心便已足夠了,為了節省時間,我要即刻啟程。」
「太好了,我就知道冬晴是個識大體的好姑娘!老爺,咱們親自替冬晴挑選幾個合適及能信任的家僕,順便替她打點馬匹。」趙母喜出望外,就怕顧冬晴出爾反爾,得先把事實定下。
「好。玦兒,這裡就交給你負責了。」兩老相偕,飛也似地離開。
待趙父與趙母走遠後,楊總管也一併前去調度人手,蘇泓世因為腹疼昏迷被送回房間休息,原本熱鬧的長廊頓時人煙冷清。
趙系玦輕摟顧冬晴,她這陣子容易頭暈,實在擔心這一路上會有什麼意外,家丁要是來不及應變該如何是好?他實在好想和她一道兒回去,總覺得要親眼看著她才好放心。
「這回我不能陪在你身邊,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言萬語他只說得出這句。
「我知道,你也是。」顧冬晴回摟著他,知道他在趙家有太多身不由己的難處,早知如此,在「百花谷」時就該讓他盡情放縱。
時間緊迫,兩人無法好好話別,顧冬晴回房稍作整理,匆匆之間忘了帶上燈籠便趕往前院,遠遠便聽得趙父、趙母相互議論的聲音。
「這樣真的好嗎?你不怕玦兒跟泓世一樣服下怪藥,一輩子就這樣毀了?」
「不會的,我看得出來冬晴深愛玦兒,她捨不得下手,否則她豈會萬般退讓?老爺,我知道我自私,但牽扯上孩子,天底下有哪對父母不自私?玉兒雖然不是我們親生,好歹也是喝我的奶水長大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