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梁心
「那個……冬晴呀,這娃兒長得白白淨淨的,不如就養在趙家吧?」趙母頭一眼就喜歡極了這娃兒,再說她的年紀,趙系玦要是早幾年成婚,早就不知道是幾個孩子的奶奶了,她多想有個娃兒可以逗,偏偏顧冬晴及霓裳全搖頭拒絕。
「娃兒的爹在這兒,他不要,我們就不能把娃兒留在這裡,這是『百花谷』的規定。等娃兒十五歲了,他想出谷,想認爹,就看他的決定。」至於是認親還是尋仇,就不清楚了。母親的仇恨會不會傳承到孩子身上,端看做母親的如何教導。
顧冬晴走到依依不捨的趙母面前,接過男娃。看著娃兒酣睡的可愛面容,她不禁想問,把他送回「百花谷」真的好嗎?待他長大後會變成什麼模樣?留在趙家有比較好嗎?如果又是另一個蘇泓世,不如現在就掐死他……
「大師姊,你變了,以前的你情緒沒有這般外放,是他改變你的嗎?」霓裳看向趙系玦,後者朝她點頭示意,她笑著回禮,抱過娃兒背上,俐落地扎上帶子上馬。「大師姊,希望你遇見的是個好男人,不會落得像我一樣的下場。」
「去吧,路上小心。」顧冬晴拍拍馬背,送了霓裳一程。
「好,大師姊,你保重,千萬別像我一樣,所托非人。」說完這句話,霓裳看了蘇泓世最後一眼,心痛地別開眼後,便快馬加鞭離開趙府。
「你這妖女,你給我吃了什麼?」蘇泓世拚了命地催吐,只吐出了一灘酸水。
「住口!你怎能用這種口氣跟你表嫂說話?況且是你不對在先!」看他既哭又吐,趙系玦也於心不忍。「冬晴,你剛剛餵他吃了什麼?」
「斷情丹,只要動情就會腹疼如絞,這是『百花谷』才有的丹藥。她痛苦,你休想快活,而且剛才那一針我餵上了毛強所中的蟲毒,不至於要你的命,但會讓你全身長滿難看的紅疹子。」如此一來,他這輩子別想娶趙凝玉,連想著其他女子都不行,甚至斷了有人看在他的表相而願意委身下嫁的可能。「趙家人不分男女我都救,你就算病死路邊,我也不會伸出援手,從今而後,你就是我『百花谷』的敵人。」
「不……姑丈、姑姑,我是一時糊塗,我對玉妹是——哇啊,我肚子好疼……好疼……痛……」蘇泓世痛到在地上打滾,表情扭曲,出氣多、入氣少。
顧冬晴看也不看他一眼,直直地往大廳裡走去,縱然神色自若,任何一人都可以清楚感受到她餘怒未消。
「唉,自找的。楊總管,吩咐廚房送早膳,吃完就各自幹活吧。」趙父搖頭,經過這一折騰,都能吃午膳了。幸好他顧慮得對,沒把女兒許配給他。
中瞭解元但人品有瑕疵,以後真有機會任官,也是地方的不幸。
人潮散開,最後僅剩趙系玦與蘇泓世還在前庭,後者驟痛漸漸消逝,仍止不住淚水鼻涕流了滿臉。
他覺得蘇泓世可憐,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說穿了沒什麼好同情的,但是霓裳最後留下的那句話,卻一直縈繞在他胸口。
蘇泓世畢竟是他的表親,冬晴會不會因此對他信任遞減,這可就難說了。
★★★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蘇泓世始亂終棄的罵名幾乎傳遍鳳台,遠遠勝過解元的風光。豈知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不知道是誰跑去密報,在大考前夕瞧見蘇泓世捧著漆盒,私下拜訪主考官,涉嫌賄賂先取考題,因此功名暫且壓下,連同主考官一同發送刑部會審。
近月來,不少官府之人到趙府走動,不少人猜測密報之人就是趙府大少夫人顧冬晴,背後私語不斷,聞訊而來的蘇母對此極不諒解,時不時在她附近大聲哭鬧喊冤,一路哭向主廳要趙家兩老為她作主,替她救回兒子,實在不堪其擾。
趙家氛圍如臘月寒雪,趙系玦擔心苗頭全指向顧冬晴,二話不說便將所有責任一肩攬下,全力奔走以營救蘇泓世。儘管如此,他仍然硬是在逐漸繁忙的公事與突如其來的意外事情中,抽出時間陪愛妻看書、磨藥,就怕她心情不好,身子又不舒服了。
幸虧老天保佑,刑部遍尋不著告密的目擊者,在趙府與主考官家中也找不出私相授受的證物,因此雖把他關進牢房一個月,不准家人探視,但免刑免枷,還算讓人安心,只要去付點錢就能把人接回來了。
然而,蘇泓世的解元身份已由候補取代,刑部以不影響大局為由,暫不發還功名,明年春季會試怕是不能參加,得等三年後了,但明眼人都知道刑部浩浩蕩蕩審理此案,結果卻是一株未開即謝的曇花,總是先保官威顏面再管他人死活。
總之,人救回來,事情也解決了,趙系玦原以為能專心處理家業,還能多點時間陪伴顧冬晴時,卻傳出趙凝玉病倒的消息,還使脾氣不肯讓冬晴醫治,累得他還得奔走各方名醫。
現下唯一能讓他喘息的地方,就只有在顧冬晴的身旁了。
「你有事就去忙,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顧冬晴坐在鏡台前,有些無言,他今天怎麼突發奇想替她畫眉?
她鮮少在臉上作文章,要她坐著別動任憑他擺佈,還真有些侷促。
「別動,就快好了。」趙系玦擱下眉筆,滿意地笑了。「我家冬晴真可愛,沒人比得上你。」
「……你出門最好睜大眼睛瞧瞧。」別讓外人笑他是睜眼瞎子,她還知道自己幾兩重。「你不用擔心我,蘇泓世的事影響不了你我,你不是他。」除非他也做了一樣的混帳事。
「今天外頭沒什麼急事,陪陪我心愛的夫人不好嗎?」昨兒個他作了個夢,夢中顧冬晴與霓裳一樣乘著馬,背著嬰孩離他遠去,那畫面栩栩如生,將他活活驚醒。
幸好醒來她還在。
「聽說你妹妹病了,還病得很重?」前兩天無意間聽見外頭掃地的家僕耳語,還以為最晚昨天就會聽見他提出診治的要求。
「嗯。燒燒退退的,爹請大夫來看過了,說沒什麼大礙。我昨天下午過去看她,精神還算不錯,只是胃口不好,瘦了一些。」還有一直對他哭喊著不要嫁人,除了他以外沒有人配得上她。當時爹娘都在場,他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還得故作鎮定安撫,著實令他困擾不已,幸好他沒有堅持帶冬晴過去探望。
「精神還算不錯,大夫怎麼會一個換過一個?」上門的大夫私下都在抱怨府上有「百花谷」名醫,還請他們過來獻醜,分明是欺人太甚。她看著暗暗吃驚的趙系玦,就知道他有心瞞她。「不想讓我知道的話,以後就找口風緊一點的家僕。」
「爹是擔心你會因為表弟的事遷怒玉兒,才不麻煩你出診,再說你這陣子身體虛累,我怕玉兒的病染給你,那就不好了。」加上玉兒聽到冬晴的名字就失控……唉,好好一名姑娘家,把自己搞得像瘋子一樣,如果她不是趙家小姐,誰能由得她胡鬧?
「我說過,趙家人不分男女我都治,就算趙凝玉不喜歡我,我也不會因為私情而動手腳,而且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真的不行,我也不會自找麻煩。」防她防得跟賊一樣,她是這麼不理智的人嗎?
「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我等會兒再跟爹提一回,總不能讓玉兒繼續病下去吧。」說他自私也好,有哪戶人家願意納病姑娘進門?不快點把她治好,如何托人說親介紹?
★★★
第7章(2)
趙系玦提是提了,但等顧冬晴出面已經是五天後的事,因為鳳台與鄰邊三縣已經沒有一位大夫願意再到趙家出診。
「所有來看過的大夫都說沒事,多喝水、多休息就好,可是玉兒迄今還臥病在床……是不是需要什麼難求的藥方才能治她的病呢?」趙母焦急地問,怎麼一個兒子好了,一個女兒就倒了,是祖墓的風水出了問題嗎?
「娘,您別擔心,冬晴有辦法的,她都能把二弟從鬼門關前救回來了,玉兒的病根本不算什麼。」趙系玦扶著母親坐到丫鬟搬來的圓凳上,就近看著診治的過程。
顧冬晴看著床上虛弱倉白的趙凝玉,靜聽她的呼息,再搭上她的脈門,不到一會兒的工夫就斂目站起,冷聲地道:「玩夠了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趙凝玉別過眼去。
顧冬晴瞇起眼,俯視毫無悔意的她。「如果你想用裝病來讓系玦為你奔波,證明他仍對你有情有義,玩了幾天,該心滿意足了吧?」
「裝……裝病?可今天早上玉兒確實吐啦!」趙母一時間眼淚收不回來,看著女兒心虛的表情,好像……真有這麼回事。「玉兒,你何時變得這麼任性?你爹跟你哥哥是擱下了多少公事在為你著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