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簡單艾
她明白皇上讓她出西霞宮的用意,因而她的心情特別沉重。
「妹妹,事到如今,妳怎麼還是這麼說話?難不成皇上讓妳出西霞宮是要妳來當說客?。」國舅爺受到打擊似地沉下了臉。
「不。」太后苦笑一聲。「皇上只是給哀家挽救司馬家族免於滅絕的最後之機而已。」
「好歹司馬家也是他的親戚,妳是他的母后,他真敢動手?」
「十多年前咱們密謀暗殺大皇子與二皇子時,哥哥可有顧及過這層關係?」太后突然覺得可笑。
「妳這是在怪我?」國舅爺睜大了眼。「別忘了當年妳也是主謀之一。」
「當年的我瘋了。」當她抱著意外墜馬的皇甫逸的冰冷屍體時,她便瘋了。「而清醒的你竟任著哀家做錯事。」
她的兒,她好不容意懷了他、生下他,愛他、護他如命的兒,冷冰冰的躺在她面前時,她只想到要讓她的兒所崇拜的大皇子與二皇子一同到黃泉路上與他相伴,讓他不感孤單。
她知錯了,卻為時已晚。
「這事,妳不說、我不說,有誰會知曉?」這麼多年來皇上不曾動司馬家任何一人,可見皇上並未握有證據。
「是嗎?」她的哥哥太天真了。「先皇賜給哀家的令牌,在哪?」
聞言,國舅爺與三王爺對望一眼,神情一變。
「在小女子這。」此時走進密室的竟是那被送出宮的蘭美人。「小女子見過太后。」她走至太后身前,將令牌雙手奉還。「太后這令牌真是無往不利呢。」
「原來是妳。」太后終於明白皇上對她的指控。「原來是妳冒充哀家進了皇宮,傷了皇上的妃。」
「小女子只是施了小把戲而已,太后言重了。」
「是啊,蘭美人不過是易了容,進宮見了皇上的妃一面,對她對了點手腳,如此而已。」國舅爺說的敷衍。
「如此而已?」太后歎息似地笑了。「你們太不瞭解皇上了。倘若有人能讓你們免去死罪,這人必是皇上的妃。」
「皇兒心中可有未來的妻妾人選?」皇甫皇十歲時,太后便與他談過這話題。只因相貌俊美的他,自小便是眾人目光凝聚之處。
「吾只要妻,不要妾。」年紀尚輕的他,早有自己的堅持。
「三妻四妾乃人之常情。」
「這世間能只愛一人,也只讓一人所愛,是何等專一、獨有的幸福。」他自小便是如此地不同。
「何種女子會讓皇兒動心?」當年的太后好奇一問。
「倘若有女子不貪於吾之位、不懼吾之權、不屈吾之意,仍據理力爭、擇善固執,即使相貌無鹽,吾亦為之心動。今生今世,吾只愛她一人。」
「皇上的妃?」蘭美人歹毒一笑。「恐怕會比咱們更早走上黃泉路呢。」就算得寵的大納言未因行刺皇上不成而攬上死罪,也終究逃不了一死。
這是她對皇上的報復。
報復皇上納了她卻不曾愛過她,甚至為了另一名女子而不惜送她出宮。
她從不曾想過要完全獨佔皇上一人,卻也沒料到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玉石俱焚雖非明智之舉,甚至是一種悲哀,但卻令此時的她感到痛快。
一時未聽明白的太后,仍是不死心地勸著:「向皇上請罪吧,當皇上給出三日期限時,你們便輸了。」
「道理何在?」國舅爺不服氣。
「期限一至,必有游移之人因恐懼而認罪,有人認罪便有了人證,隨之而來的物證與參予名單也呼之欲出了。」這麼多年來,她很清楚聰穎過人的皇上所走的每一步棋皆暗藏玄機。
「那咱們便派人先將畏罪者給殺了。」蘭美人出著主意。
「滿城皆是皇上的軍隊,如何動手?」太后又歎了口氣。「若真動得了手,又豈能殺光所有畏罪者而不被察覺?」她看似平靜神情染上淡淡憂傷。「再說,私自誅殺王朝之臣,也是死罪一條。」
「既然皇上如此趕盡殺絕,咱們便和他談個條件吧。」三王爺心中這一計可是最後的手段了。
「怎麼個談法?」國舅爺的精神一振。
「拿大納言的命換咱們的命。」
「怎麼換?」國舅爺提高了語調。「大納言被蘭美人施了『金蟬蠱』,三十日內若未由養蠱者取出體內的蠱,則死亡的蠱所帶的劇毒將讓人渾身劇痛潰爛而亡。」他突然瞪著三王爺。「教蘭美人施蠱的養蠱之人已讓你給殺了,誰來取出大納言體內的蠱?」
什麼?!太后無法置信地聽著他們的對話。如此歹毒之計,竟用在一名無辜的女子身上?一名皇上所深愛的女子身上?
「此事皇上可知情?」三王爺反問著。
呆愣之後,國舅爺與蘭美人笑了。
「哈哈哈!高招啊。」國舅爺撫手叫好。「待皇上察覺不對勁時,咱們早已離開王朝邊境,遠走高飛了。」
「姨母該不會出賣咱們吧?」三王爺對著太后說著,緊盯著她的銳利眼眸是試探,也是威脅。
悲傷地扯唇一笑,太后毫無所懼地開口:「倘若外甥不放心,此時便可將哀家給殺了。」
※※※※※※
才兩三天光景,眼前這不大的牢房幾乎已讓書冊所塞滿,儼然是一座小巧的藏書閣了。
繞過一迭迭堆置於地的書冊,果然如他所料,她仍是趴伏於書堆上睡著了。
她熟睡的模樣牽動了皇上的好奇心。他學她席地而坐,學她趴伏於書堆上的姿態睡著,似乎想弄明白趴在書堆上當真如此好眠?
過沒多久,皇上的眉漸漸蹙攏,浮上唇際的笑似乎是在嘲笑著他的自討苦吃。
毅然決然地起身,自然地將她一併抱起,雙雙於一旁的軟榻上躺下。
瞧瞧這間牢房,書冊、文房四寶、桌椅、軟榻、被褥一應俱全,若非床太佔位置,皇上還真會下令將床也一塊兒搬進牢房裡。
「這簡直比十八的臥房還舒適了,哪像牢房了?」她望著一堆不該出現在牢房裡的東西,眼中的笑怎麼也藏不住。
「將妳送進大牢乃是權宜之計,又非真要妳入獄受苦。」況且,這一切也是為了他自己。
每晚必至此處擁她入眠的他,又豈能睡在地上?
「皇上有心事?」於他懷中抬起頭來,萬十八自他冷情的臉上嗅出一絲不對勁。
「吾吵醒妳了?」收回飄遠的思緒,皇上側首望她。
「沒這回事。是十八睡飽了。」當皇上抱起她時,她便已清醒了。「在為了明日該如何處置叛臣而傷神?」雙手平貼於皇上胸前,撐起上半身的她將眼前的他瞧得仔細。
「妳聽說了?」對於她總能輕易猜中他心事一事,他已漸漸視為理所當然。
「這麼大的陣仗,連百姓都知曉原由了,身為大納言的十八怎能不清楚?」
「妳說,吾該如何處置?」數百條人命全在他一念之間。
「皇上已給過他們機會了。」三日期限雖不算長,卻也不算短。
「吾可是昏庸殘暴之王?」
明白皇上為何如此一問的她,心中疼惜著。「皇上是十八見過最英明睿智的皇上。」
「那……」
伸指按壓上皇上的唇,萬十八搖了下頭。「貪婪本是人的劣根性。貧窮時,渴求榮華富貴;名利雙收時,渴求位高權重。被慾望所主宰之人,任何事皆做得出來。」
「吾從不渴求此位。」他所渴求者,唯她而已。
「十八明白,皇上是身不由己。」身為王朝的二皇子,皇上有他應盡之責。「皇上不是人當的,只有皇上明白箇中滋味。」
「皇上不是人當的?」她的話逗笑了他。「說得好。」忍不住地,他親吻了下她的額。唯有和她在一塊兒時,他才能如此安心自在。
「這話是第十七代大納言說的,十八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那被皇上吻過的額心,溫熱著。
是嗎?
望著她唇邊淺笑,他心中卻興起了一股歉疚。
萬十七會說出「皇上不是人當的」這句話,表示他深知宮廷爭鬥與人心狡詐。這樣的他豈會願意自己的親生女兒身陷其中?
身為大納言是不容推拒的宿命,但入宮為妃卻是可選擇的。而她,仍是飛蛾撲火般地迎來。
「萬十七可有對妳說,妳是王朝以來最傻的大納言?」突然間,皇上環緊了她的身,於她耳邊低喃。
搖了搖頭,萬十八說得得意。「家父說,十八是最得寵的大納言,而皇上是仁慈的好皇上。」
仁慈的好皇上?這是她第二回這麼說他了。「何以見得?」
「將十八這嫁不出去的女子納為自己的妃,此等善心義舉豈不堪稱仁慈?」
「妳可知曉妳的未及出嫁源自於吾的私心?」他身指撫著她微笑的唇。「吾不願見妳嫁與他人為妻。」
「皇上私心的好。」他坦承的妒忌讓她開心不已。「倘若皇上賜婚才是真正為難十八。」
「那妳會怎麼做?」
「到金佛寺出家為尼。」她說的認真。
「無吾應允,佛祖怎敢收妳?」她的認真令他板起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