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齊晏
自從東宮太子把這張藏寶圖交給他之後,他雖然知道幾種可能解開密寫文字的方法,但遲遲不肯動手,就是擔心這張藏寶圖會給他帶來禍害,畢竟這張藏寶圖是太子私自從皇上的密匣裡偷出來的,皇上遲早有一天會發現,到時候追查起來,後果難以設想。
本來,他想用解不開謎底當借口,讓太子把藏寶圖收回去,這樣他就可以擺脫這個禍根了。
可是,今天和太子一席對話之後,他才猛然驚覺,無論自己歸不歸還這張藏寶圖,或者能不能解開謎團,他都成了手握藏寶圖的最大嫌疑人,已經陪著太子一起陷在這個泥沼中脫不了身了。
「奴婢不知道四爺為何要因為這張無字天書如此煩惱,不管是福是禍,奴婢都會陪著四爺。」花芋仰面看著他,雙手緊緊與他交握,臉上帶著福禍與共的無怨笑容。
凌芮希的目光凝在她嫣紅的臉頰上,有片刻的怔仲失神。
當初他要她替他看藏寶圖,就是看準了她性格上的優點和對他的忠誠,然而他的自私卻害得她必須陪著自己遭禍,他怎麼能害了無故不知情的她。
「我準備物歸原主,既然知道可能是禍,就不能拿蘭王府無數條人命跟著我冒險。」他緩緩鬆開她的手,把那張隱著字跡的玉版紙小心疊好,決定在皇上發現密匣裡的藏寶圖失蹤以前還給太子。
花芋見他神情凝重,甚至還提到了「蘭王府無數條人命」,微微心驚。
蘭王府的地位已十分尊榮,誰能動搖得了蘭王府?能動得了蘭王府的人,權勢一定更高了,她思索著,不免也深深憂慮起來。
「四爺怎麼決定,我都聽四爺的。」她的小手輕撫他英挺俊美的面容,想撫平他躁動不安的心緒。
凌芮希的眸光溫柔如水,他輕吻了吻她的額。
「這個錦囊你找個機會溜到院子裡尋個隱密的地方丟了。」他把錦囊連同那張藏寶圖一起放進花梨小桌下的抽屜裡。
花芋忙起身從自己的包袱裡取出鳳竺替她縫製的香囊來。
「四爺,收進這個香囊裡吧,還是讓奴婢幫你看管比較放心。」她把隱著字跡的玉版紙從抽屜裡拿出來,同時也把錦囊中的玉印取出來,兩者一起小心地放進香囊裡,然後依舊戴在頸上。
「迎月和錦荷她們沒有太為難你吧?」他低聲問。
「沒有。」雖然迎月和錦荷對她的態度冰冷淡漠,但大概是顧忌凌芮希,所有對她還算客氣。
「沒有就好,如果我不支開迎月,錦囊的事總會被她發現。」
「原來,四爺是因為這個緣故才要迎月姐姐回家去,不是真的要責罰她。」花芋淺笑道。
她自己也是被買進來的奴婢,所有能夠瞭解迎月的心情,換成了她,她也不想離開「雲養齋」,不想離開他。
「訓她也應該,如果身邊留著這種不懂得自尊自重,專會惹是生非,背地裡使壞的妻妾,那不是永無寧日嗎?我最討厭淺薄無知,心性惡劣的女人了。」凌芮希淡淡地說。
花芋聞言,立刻開始反省自己有沒有那種淺薄無知、心性卑劣的症狀?
「你不是那種女人。」凌芮希挑眉揚著嘴角輕笑。
花芋嚇一跳,他怎麼會知道她在想什麼?
凌芮希慢慢站起身,背對著她,低聲說道:「老夫人出身名門望族,是當代不可多得的才女,也只有老夫人這樣的出身,才能把你們風花雪月四個丫鬟調教得如此出眾,別說王府裡所有的丫鬟都及不上你們了,就連我的二姐芮艷和三妹芮敏,與你們一比也都遜色一大截。」
「四爺誇獎了。」花芋唇角含著融融笑意。
「其實,把你們留在王府裡當丫鬟是委屈了你們,也可惜了老夫人當一番苦心栽培。」他轉身,深深看著她,目光明澈似一泓清泉。
花芋傾頭微笑,輕輕說:「四爺,我們四個人都是貧苦人家出身,能被賣進王府,又能得到老夫人調教,對我們來說已經是極大的福分了,普通人家多少人羨慕我們的命運,怎麼還敢有委屈當想法。」
「蘭王府裡有才貌出眾的四大丫鬟已經是滿城皆知的事,其實有意求配的人不少。」他直直望進她黑亮的黑瞳,溫柔至極地說:「花芋,以你的條件,可以嫁進不錯的人家,當個正室夫人,不用在王府裡當奴婢,如果你想聘出去嫁人,從此脫離奴籍,我可以成全你。」
「不!」她驚愕地搖頭。「我不要離開王府,我已經是四爺的人了,怎能夠再嫁給別人。」
「再嫁人有何不可?你可以有更好的選擇,難道你想一輩子當奴婢服侍人?」凌芮希淡淡地說。「如果由我來替你安排親事,我來幫你選一個各方面條件都不比我差的人娶你為正妻,你可願意?」
她駭然大驚,顫聲嬌喊:「我不願意!」
凌芮希凝視著她驚慌的反應,輕聲歎息。「你要想清楚,就算當了我的侍妾,將來我娶進門的正妻還是會把你當丫鬟使喚,你想過這樣的日子嗎?」
「我願意!」花芋急切地點頭。
自小,老夫人就一直灌輸她們要當「蘭王府男人的妾室」,所有她早就能接受自己的人生和命運的安排了,何況如今的她正深深愛著凌芮希,更不可能有半點推翻命運的想法。
「花芋,你要聽清楚,我只給你一次機會,放棄了就別後悔。」凌芮希雙眸溫潤柔和,唇角含著淺笑。
「不會後悔。」花芋堅決地搖頭,握緊了微顫的小手,忍不住怯聲吐露。「我只想要留在四爺的身邊,只想要天天都能看見四爺。」
他深歎,朝她展開雙臂。
她綻開笑容,撲入他懷裡,依戀地躲在他的氣息裡,傾聽低沉有力的心跳,感受著他身體的熾熱,這樣,她就能安心了。
「四爺,以後別再問我這些了,在我心裡沒有你說的那些如果,就算這世上真有比四爺更好的男人,我也不要。」她伏在他的胸膛上,不安而無助地環住他的頸項,坦誠傾吐。
凌芮希擁緊她,撫著她的長髮,輕輕歎息。
她是他的丫鬟,佔有她彷彿是理所當然,這種事在各個王公貴族間向來都是被默許的,不會有人認為他不對,他也不必有罪惡感,打從見到花芋的那天起,他就是這樣看待她的存在。
從小到大,他早已習慣身邊女子的服從、柔順、付出和奉獻,這些氣質花芋的身上也有,然而真正吸引他的卻是她美如蘭的氣質,還有凝視著他時那種幾近癡迷的純稚眼眸。
她宛若一朵柔嫩的嬌花,靜靜地、柔美地吐露著淡雅的芬芳。
花很美,卻也脆弱,禁不起一陣疾風的摧殘,這是他不愛花的原因。
但是,他現在願意看顧這朵嬌花,不想讓她受傷害。
第6章()
隔日,凌芮希一早起床後,就命小廝傳話給迎月的親人,叫他們立刻進府把迎月接回去住一陣子。
不多久,迎月的弟弟就立刻進府接人來了。
錦荷想進暖閣服侍凌芮希洗臉更衣,卻被他打發走,只留花芋手忙腳亂地服侍他。等她端了早點來,看見凌芮希和花芋坐在炕上對弈。
「四爺,請用飯。」錦荷冷眼看著他們。
「擱下,等一會兒再吃。」凌芮希輕輕落下黑子,微笑地等著看花芋的下一步棋會怎麼走。
花芋抱著棋盅,緊盯著棋盤上錯落分明的棋子,全神貫注,彷彿連錦荷走進來的聲音都沒有聽見。
錦荷臉色一沉,沒好氣地放下食盒。
「花芋,你可真清閒,迎月姐姐不在,屋裡要做的事情多著呢!」
花芋聽喚,回過神,驀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急急忙忙地想要起身,卻被凌芮希一把按住。
「坐著,這盤棋下完再說。」他連抬頭看錦荷一眼都沒有。
「四爺下棋精準無比,佈局周密,奴婢的白字已經被四爺的黑子團團包圍了,奴婢只好認輸連,等四爺用完飯,奴婢再陪四爺下一局。」花芋展顏一笑,立刻匆匆忙忙地起身。
「你要去哪裡?坐下來陪我一起吃。」凌芮希把棋盤推開,揭開食盒,看了一眼,笑著對花芋說:「碧梗粥給我,糖蒸穌酪給你,其他的分著吃。」
花芋不敢應,怯怯不安地看了錦荷一眼。
「既然這樣,奴婢去沏茶了。」錦荷心裡又氣又怒,臉上卻只能強笑著。
「去吧,我要楓露茶。」凌芮希平淡地交代。
「四爺,迎月姐姐不在,奴婢應該接替她的工作,還是奴婢去沏茶吧。」錦荷刺人的眼神讓她連吞口水都困難。
「陪我吃飯,下棋就是你的工作。」凌芮希端起糖蒸酥酪遞給她。
花芋怯懦地接下來,不敢看向錦荷。
錦荷咬了咬牙,忍氣默默退開。
「老夫人說過,奴婢不能和主子一桌吃飯。」花芋捧著那碗糖蒸酥酪,十分侷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