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夢寐良妻

第7頁 文 / 蘇曼茵

    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姑娘?有些什麼嗜好?平常愛吃什麼、愛做什麼?身子不這麼虛弱時,可是個常笑愛笑的姑娘?

    她主動回到這裡,換回了自己的妹妹,日後,就能真心做他的妻子,與他相偕白首嗎?

    他低頭瞧她。總覺她身上有股難捉摸的韻味,不易親近,卻教人一見難忘。

    可無論情願與否,她已嫁給他,就是他的妻。

    思量至此,他展開手心,盯著自己從小姨子那兒搶回來的一小撮頭髮,接著,便從璇翎耳畔勾起一縷烏絲,悄悄將它繫上。

    第3章()

    睜開眼,瞧見的便是一堵陌生的胸膛,她俯身其上,耳畔隱約聽見心跳。

    「啊——」璇翎驚駭地翻坐起身,披在身上的被褥頓時滑落。

    倚坐在床頭邊,抵著床柱仰睡的男人也同時驚醒。

    「你醒了?」令狐雅鄘伸手揉揉眼,惺忪地看她,低頭忍下一個呵欠。

    她趕緊退廾,蜷縮在床邊一隅,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昨晚天黑霧濃,她身上殘餘的藥力未退,加上太疲倦也太緊張,坦白說。她只確定他有雙好看又懾人的眼眸,其餘都是模模糊糊的。

    如今雪停了,冬陽穿透窗,照映在他臉上。

    她的夫君,正如她猜想的一般年輕。

    元哲表哥形容他「模樣就像個多情種」,她還以為是個塗脂搽粉的白面書生,結果卻非如此。

    他比她想像中高大,姿態閑雅,膚色略深,五官英俊逸美,卻隱隱流露出剛毅之氣,那雙炯亮深幽的眼瞳迷離流轉,彷彿看不出心思……她心頭驀地像被什麼撞了一下,又被揪得緊緊的。

    令狐雅鄘揉揉自己的腿,便起身舒展四肢。

    都怪自己昨晚抱了她整夜,也看了她整夜,天微亮才小歇一會兒,弄得渾身酸疼。

    她隨後跟著下床,匆匆套上繡鞋,首先就要收拾昨晚散落一地的衣服、首飾。

    令狐雅鄘瞥了她一眼,上前托起她手臂。

    「別收了,去梳洗吧!」

    「散著這些讓人瞧見了不好。」

    璇翎試圖掙脫他的手,令狐雅鄘卻道:「我知道,我來收。」

    說完,便拉著她到鏡台前,按著她雙肩讓她坐下,自個兒則轉身背對著她,將散落一地的物品撿拾起來,分類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桌案,和一雙喜字紅燭擺在一塊兒。

    他是否怕她低頭收拾,目睹那些妝樣飾品,又要傷心難過了?

    璇翎心神不寧地梳著頭髮,一邊悄悄凝望銅鏡裡倒映出丈夫的背影,心湖不期然地漾起一陣漣漪,暖意流過心底。

    不多時,丫頭送來梳洗用水,沒察覺什麼異樣,笑盈盈地打過招呼便退下。

    打點完畢,令狐雅鄘領著她前去向長輩問安。

    令狐家一脈單傳,人下凋零,現僅餘婆婆與奶奶兩位。兩位老人家見她文雅端莊、面貌清秀,都十分滿意,閒敘了幾句,生怕她昨天進門時累壞了,便催促她回去好好休息。

    正如娘親說的那樣,她們都是和藹心慈的好人。

    「你待會兒要做什麼?」令狐雅鄘陪在她身邊,突然開口問。

    「送來的嫁妝還未整理,呃……」話到一半,史璇翎便收住嘴巴,屏息望著令狐雅鄘從她頭上取下一小片枯葉。

    微微暈紅霎時染上臉龐,她往旁邊一站,垂眸不語。

    令狐雅鄘若有所思地瞅著她,唇角不禁微揚。

    真動人,此番生澀害羞的模樣,真可謂「閉月羞花」,只可惜他有事在身……

    「知道了,你忙吧,我有事出門一趟。」衝著她淺淺一笑,令狐雅鄘這便轉身離去。

    雅鄘離去後,幾個丫頭幫忙打開封箱的陪嫁物品,細細收拾妥當,最後輪到一個最大最重的木箱,大夥兒紛紛圍湊過來,待璇翎剪開封條,打開木箱,丫頭們下禁失望地哀叫一聲。「全是書啊!」

    「書不好嗎?」

    璇翎無辜失笑,她可從沒說過裡頭藏著什麼寶貝啊!

    「不是不好,是府裡已經夠多了。」其中一名丫頭笑說:「新夫人還沒去過咱們的書齋吧?咱們過世的老爺乃是鼎鼎有名的大儒,祖父還是狀元,書齋裡藏書齊全、應有盡有,夫人盡可過去瞧瞧。」

    「是嗎?」璇翎揚起笑顏,仍舊吩咐丫頭把書箱擺好,裡面的書就不必搬出來了。閨中閱讀有閨中的樂趣,和在書齋的氣氛不同,房裡擺著一套,要讀便取,這才便利。

    但丫頭們的話,確實勾起了她的好奇。

    不知令狐家的收藏,比起她娘家爹爹的書房如何呢?瑣事完結後,她便迫不及待地吩咐丫頭領她到書房去,屏退左右,獨自關在書房裡。

    像個好奇的孩子發現了寶藏,她興沖沖地東摸西瞧,偶爾發現幾本讀過的書便捧起來翻翻,發現分類錯了,便把書本抽出來,歸還到正確的位置上,無限滿足湧上心頭。

    嫁了人、離子家,心情多少是忐忑的。醒來睜開眼,眼見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唯有站在書海中,見了舊書如見老友,有種異地重逢的歡喜。

    有這塊消磨時光的好地方,往後就不愁了。她臉上浮起一抹微笑,更往層層書櫃中走去——

    孰科,門板忽然咿呀開啟,外頭響起一陣宏亮略尖的男聲。

    「果然是右相大人的女兒——新郎官,你作了很冒險的決定啊!」

    「冒險?怎麼說呢?」

    「您不知道左相大人和右相大人的關係嗎?您與史家結了親,左相大人定會在心中記上一筆的。」

    令狐雅鄘自喉嚨深處發出一串輕笑。

    「是嗎?那可怎麼辦才好?這門婚事可是皇上金口御賜的,難道說,左相連皇上也要記上一筆?」

    「唉唉唉……這要怎麼說呢?」那把宏亮的聲音尖銳驚呼起來。「新郎官,您可是太皇太后的人,我是說,您總不至於被女人牽著鼻子走吧?」

    女人?

    他們說的是指……自己嗎?史璇翎悄悄合上書本,環顧左右,接著小心挪動腳步,移往書櫃間的走道深處,將自己藏了起來。眼下似乎不是她該露臉的時機,等他們聊完了,她再回房吧!

    「說到女人……」令狐雅鄘的大笑聲傳來,璇翎不禁抬起臉,隨即聽見他說:「大人可知我身邊的女人有多少麼?嗯?」

    「哈哈,小的正是這個意思。」

    他又笑。「那就如此回報左相大人吧,請他老人家不必煩憂,我令狐雅鄘不是那麼好擺佈的貨色。」

    「是是,那小的便如此回覆嘍?」

    「貝大人,喝杯水酒再走吧,已經差人去準備了。」

    「多謝多謝,來日方長,咱們改日再喝吧!」

    璇翎隔著隙縫往外探,只瞥見一抹矮矮胖胖、身著官袍的背影,正要踏出門檻。才成親第一天,左相大人便迫不及待派人造訪,令狐雅鄘究竟有什麼了不起的,爹爹要將自己許配給他,左相大人又為此著急跳腳?

    璇翎秀眉微蹙,不禁發起呆來。

    「原來你在這兒。」

    低沉嗓音驟響,璇翎這才從思緒中驚醒,眼看著令狐雅鄘朝她走來,似笑非笑的俊顏一副逮著她的模樣。

    「在看什麼呢?」他瞥向她手裡的書。

    「只是隨手翻翻罷了。」璇翎轉身把書本隨手塞進櫃子裡,斂眉一揖,低聲道:「沒什麼事,我先回房去了。」

    令狐雅鄘擋在走道上,伸手攫住她手臂,戲譫似地咧開嘴角,笑問:「你生氣了?」聽見他身邊有很多女人,所以生氣?

    「沒有。」璇翎平靜地搖頭。

    她原先思索的並不是這件事,但既然都說到這了……她並不天真,比非蠢人,關於他的花名,她出閣前早就耳聞過了,沒什麼值得動氣。

    令狐雅鄘見她不慍不火,反而有些好奇。

    「我是男人,在外總有應酬的時候,難道你指望我和你成了親,就得一輩子只看著你,對你忠心耿耿,將別的女子都視作糞土嗎?」

    「不,你就按你的心意,隨心所欲吧!」

    璇翎淡漠地拾起臉,沉靜無波的眼眸看不出半點火氣。「我自會盡我做妻子的本分。」打從出閣那一刻,她便如此告誡自己。

    反正彼此並非什麼情投意合的愛侶,夫妻間只需行禮如儀,相敬如賓,互敬互重,也就能過日子了……其餘的,她不敢奢求。

    令狐雅鄘垂眸凝看她拘謹冷淡的模樣。

    原本他想好好哄她,怕她方才聽得不開心,結果,她卻是這樣淡漠的反應,倒教他有些不是滋味。

    要他隨心所欲?她就這麼灑脫?

    究竟是性子太好強,還是太無所謂?難道真的都不把他放在眼底?

    身為妻子,對自己的丈夫竟連一點點期待也沒有?

    可稍早他拿掉她頭上落葉時,她並非如此平靜的……

    他低笑傾身,薄唇幾乎碰上她耳朵。「你的『本分』,不也包括我嗎?」沙啞曖昧的嗓音刻意劃過她耳膜。

    「當然。」

    璇翎眼皮一眨,雙手規規矩矩地交疊著,絲毫不為所動。

    令狐雅鄘往前跨了一步,雙臂縮緊,便將她圈入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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