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燦非
初荷抿嘴笑了一下。儘管梅沁的舉措十分無禮,但表情卻生動有趣,而且她看得出來梅沁只是直腸子憋不住話,並無任何輕蔑之意。
皇太后大搖其頭。「怎麼兩兄弟差這麼多!蘭泗,你回去稟告你阿瑪,好好處罰這個小子。」
「不打緊張的,這沒什麼,不用告訴王爺了。」初荷看梅沁一聽到要稟告禮親王就嚇白了臉,連忙笑著搖頭。
蘭泗瞧著初荷。方才梅沁這麼一喊,他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弟弟竟如此唐突,雖然那一聲「寡婦」沒全喊出來,但根本是人人都知道他要喊什麼了。
這讓蘭泗十分過意不去,還好初荷始終神色輕鬆,似乎真的不介意,這才讓他稍稍放心。
「蘭泗啊,等會兒你先陪我到前廳,我有點事兒跟你說說。」皇太后說完,就轉頭佯裝發怒地瞪著梅沁。「你別跟來,好好給我在這兒向初荷賠不是。」
「是。」梅沁苦著臉。
他早上翻黃歷,就說了今日不宜外出,偏又找不出借口推辭,只好硬著頭皮入宮,這下子果然沒好事。
第5章(2)
「在禮部辦事還習慣嗎?」皇太后問。
蘭泗微微笑著。「總能習慣的。」
「你這孩子,前幾年讓你阿瑪額娘十分操心,但看你從邊疆回來後,整個人都是不同了,我也是越看越歡喜。」
蘭泗的祖母在世時,經常到皇太后住處走動,近幾年則是改由蘭泗的額娘偶爾前來請安,也因此,皇太后對於禮親王府諸多事情知之甚詳。
「讓長輩們擔心,是我不好。」他應著,知道皇太后指的是什麼。
皇太后歎口氣。「你們王府啊,連敦華都成親了,這哪有大哥尚未娶妻、小妹卻先嫁的?但你阿瑪額娘心疼你,所以這兩年始終沒開口催促;但是身為人子,總要替父母分憂解勞,你是個知書達禮的好孩子,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蘭泗垂下眼簾,向來清朗明亮的眸子顯得有些落寞。
其實他早猜到今日皇太后特地要他來,肯定不是畫畫這麼簡單,也約略猜到是要跟他談什麼,只是,他覺得自己無言以對。
「我前幾日跟你額娘說了,他們心疼你、捨不得催促你,偏偏心裡又著急得要命,那好吧,就讓我來開口。」皇太后揮手命宮女取來幾卷畫軸。「這兒總共五個人選,全是我跟你額娘細心挑選過的。」
蘭泗訝然看著皇太后將畫軸一一攤開。
「這是豫親王府的六格格,上個月剛滿十六歲,生得嬌小可愛,還彈得一手好琴。」她將畫像擱在蘭泗面前,示意他細看。那畫中女子瓜子臉,相貌秀氣,笑意盈盈,但皇太后旋即又打開另一張畫。「這張是蒙古扎薩克親王的小公主,是我的外孫孫女,性子直爽,喜愛打獵,長得也很標緻。要我說啊,讓她來做貴妃都夠資格了,你瞧瞧……」
蘭泗大感頭痛,沒想到皇太后早有準備,而且這件事竟連自己額娘也參與其中,他看著眼前畫像,默不作聲。
「怎麼不說話呢?」皇太后催促。
蘭泗臉色微變,想了想,乾脆直接跪在一旁叩頭不起。「皇太后,求您了。」
皇太后將手中畫像擱著一旁,蹙眉不悅。「怎麼好說歹說都沒用呢?這麼多女子讓你挑選,就沒有一個看得上的嗎?」
「事出突然,晚輩實在不知該如何……」他鮮少結巴,此刻卻是腦袋一片空白。
「總之你今天非得挑選一個,不然我就要皇上綁你去宗人府,治你個不孝罪名。」皇太后板起臉來。
蘭泗猛一抬頭,愣了一下,雙眸蒙上一層郁色。「我的確不孝,倘若治我個罪名,我也無話可說。」
皇太后瞪了他一眼,好半晌卻又歎氣。「你起來吧,跪著有什麼用,叫你起來就起來。」
蘭泗心神不寧的坐回位子,仍是沒看那些畫中人一眼。
「我問你,你該不是還在癡心等著那個人吧?」皇太后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由得語氣放緩:「傻孩子,人家都懷上第二胎了,你這腦袋,怎麼會平時這麼精明,偏偏對這個事情死腦筋。」
蘭泗搖頭。「不是的。真的不是。」
他現在回想起來,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己好久沒想起那人了,真的不是還在癡癡盼望。
「那你到底想怎麼做?」她又歎一氣。
「我……」他說不出來,因為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儘管不再癡情苦戀,卻也沒再有過心動怦然的感覺。
「罷了罷了,你自個兒好好想,想通了再來跟我說,這些畫像我先替你收著。」皇太后揮揮手。「你去偏廳吧,看看你二弟有沒有闖禍。今天也晚了,你就明早再來畫畫吧。」
蘭泗慢慢走回偏廳,卻見梅沁和初荷竟然下起棋來。
梅沁手拿白子,眼睛盯著棋局,像是要把棋盤看穿似的,神情緊繃又嚴肅;初荷一手支著手,也是兩眼死盯著棋子。
蘭泗悄聲走近。他不知初荷棋藝是否高明,但是梅沁這人雖然孩子氣,卻對棋局頗有鑽研,他曾和梅沁對弈多次,勝負都在五五之間,可說是難分高下,他阿瑪就曾笑說梅沁大概只剩下棋藝精湛這個優點了吧。
眼看梅沁想了老半天終於下了一子,竟然連額頭都冒汗了,看來初荷也不是省油的。蘭泗盯著棋,卻又想起方才皇太后的話,一時間滿是不解。
「你來了?」初荷下了一子抬起頭來,赫然發現蘭泗不知站在他們身邊多久了。
蘭泗沒說話,看到初荷望向他之後,隨即像平日那樣勾起笑容。他不要旁人看到他心神不寧的模樣,和煦如春風的笑臉是他的防護,也是他安慰家人的方式,向來如此,也沒人看著他的微笑後還會猜疑他內心有其它情緒。
他有心事?是否皇太后說了什麼?為何一副強作沒事的模樣?那清朗的臉龐分明就跟先前不同,情緒也沉了許多……初荷心裡有好多疑問,不由自主的望向蘭泗。
蘭泗原本己將目光轉開,卻忽然察覺有一雙眸子仍舊盯著他,於是他又看向初荷,正好對上她一串疑問且又憂心的訊息,他一怔。
這女子看穿了他的掩飾!她,竟知曉他的偽裝!
看見蘭泗眼神微變,初荷忙又低下頭,不想讓他太過尷尬,乾脆佯裝什麼都沒看出來。
蘭泗心中掀起一陣不小的訝異。初荷適才匆忙低頭的舉動,分明是知道了他不想顯露真實情緒。
「我怎會不在這裡?這走法如此粗劣,跟剛才差太多了。」梅沁抬起頭來。「咦!大哥你回來啦?我說你啊,該不會是故意讓我的吧?」
本來驚歎著棋逢對手,畢竟他除了自家大哥外還沒遇過能廝殺如此激烈的能手,哪知道初荷明明布了精妙的局,卻在方才忽然亂了步調。
「哪有人會故意輸的。」蘭泗替初荷回話,其實他心知肚明初荷驟然失常的原因。
初荷笑著。「是你贏啦,我甘拜下風。」
梅沁抓抓下巴。「最後贏得沒啥意思,咱們再來一盤。」
「改天吧,今天時間晚了,初荷還得整理這些花呢。」蘭泗瞧著初荷搓搓手呵氣,精神似乎比早上略差。
「你還沒畫畫耶。」梅沁擺明了要拖著初荷再比一次。
「皇太后讓我明兒個才開始畫。」他得去聖上的書房等候差遣了。
「你明天還來嗎?」梅沁問初荷。
「我三天來這兒一次。」怎麼覺得一直冷起來?看來等會兒回府得趕緊喝點熱湯祛寒。
「好吧,那今天就沒辦法了……」梅沁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
蘭泗走前看了初荷一眼,瞧著她那雙明亮的眼眸,淺淺一笑,這才拖著二弟離開。
他怎會?初荷盯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不斷回想蘭泗那抹笑容空間是為哪樁。
初荷中午回到府裡就撐不住了,連午膳都沒吃,就只是倚著窗台看向花園,喝著麗兒給她端過來的熱茶。
「都怪我沒能早點替小姐準備御寒衣物,寒您受涼了。」麗兒看著初荷面有倦容,難過自責不己。
「我也沒料到天氣會變化如此之快。」她將手靠近麗兒準備的暖爐,試圖讓冰冷的手心變暖。
「我已經命人去請大夫了,下午煎藥給您喝。」她邊說邊整理今早採買來的圍巾。「您快圍上吧。」
「在屋裡有暖爐就夠了,圍巾就等大後天去皇宮再圍吧。」瞧著麗兒竟然弄出這麼一堆厚重衣物,不由得揚起嘴角。她要是真的都穿上,恐怕重得連路都不能走了吧。
「您都病了,還得去照料茶花嗎?」難道那些花草樹木比小姐還嬌嫩?
初荷笑著沒說話。
再過半個月就是農曆過年,皇太后最近就是盼望著佳節期間好好展示那些茶花,為此,那間偏廳日日夜夜都有宮女準備暖爐,就怕凍壞了那些珍貴茶花呢。
她怎能在這種關鍵時刻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