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鄭媛
「對了!」小喜忽然瞪大眼道:「昨日清早奴婢回屋的時候,在園子裡遇到郡主,當時我還覺得奇怪……」
「你在園子裡遇到留真?」桂鳳瞪大眼睛。「那你怎麼不早說呢?!」她責備小喜。
「奴婢、」見福晉責罵,小喜有些畏縮。「奴婢也不知道,郡主跟這事兒會有關係……」
「難道,會是郡主把茶,端給老祖宗喝的?」姥姥喃喃疑道。
此時即便姥姥不出聲,眾人對此事心裡也已經有譜了。
「真是的,真是個笨丫頭!」桂鳳責怪小喜。
她想起先前自己為此事,還一味地責怪馥容,頓時有些羞愧,一時惱羞成怒便沒好氣。
小喜低著頭,不敢吭聲。
「好了,」王爺皺眉頭。「你別怪丫頭了!快讓額娘再說,昨日是否真是留真給額娘端來的茶?」
「噢。」桂鳳連忙點頭,把王爺的話重複一遍給老祖宗,再附耳去聽。
不一會兒,桂鳳便嚷起來。「是呀,就是留真沒錯了!」
事情這才明朗。
「她怎會給額娘送茶?這茶也是跟鄂圖姥姥要的?」王爺怪道。
姥姥連忙道:「茶老奴可收得好好的,也不見郡主來給老奴要過啊!」
「那、那這就奇怪了!」桂鳳皺眉。「對了,留真人呢?」
「郡主剛才還在這屋裡的呀!」外邊的丫頭答。
另一名丫頭卻道:「就在福晉傳老祖宗話的時候,郡主拉著格格匆匆往外邊跑了。」
眾人正在議論,忽然見德嫻走進屋內。「留真在她屋裡,哭得很傷心。」她是隨留真去了又回來的。
接著德嫻便開始詳述,剛才留真在老祖宗屋裡忽然拉住自己,到了外頭又忽然傷心大哭的經過。
眾人面面相覷。
這下,全部的人都能確定,留真與老祖宗忽然患急症一事,必定十之八、九脫不了關係了。
第4章
到了午間,老祖宗已經能進食少量米飯,也慢慢恢復了說話的力氣,此時馥容的心才稍稍放下。
因為事關老祖宗,午膳後,王爺與福晉還是將留真「請」到老祖宗屋裡,問個明白。
「我聽小喜說,昨日清早在老祖宗的園子裡見到你,我跟王爺想知道,當時你確實來過這裡嗎?」這是家事,王爺也不便對一名閨女開口,便由桂鳳問話。
「是。」留真聲調十分柔弱。
桂鳳與王爺對看一眼,才接下問:「一大清早的,你到老祖宗屋裡做什麼?」
「我……」留真欲言又止,忽然淚眼汪汪。
見她這副柔弱的模樣,桂鳳心裡忽然有些不忍。「你不要哭,好好說話,我跟王爺只是想問個明白而已。」
眾人正等著留真回話,只見一名小廝掀開屋前的暖帳仔細伺候著,接著便見兆臣邁步走進屋內。
「阿瑪、額娘。」兆臣一進屋先請安,然後環顧屋內一周,視線停在妻子身上。
馥容與丈夫眸光對視,淡淡的暖流兜繞著心口……
她回想起他昨夜的話,還有貼心的舉止。
憶起那話仍然讓她的心忐忑,而他特意送粥來的情誼,又讓她心暖。
「噢,兆臣回來了。」桂鳳見到兒子,皺起的眉頭稍微舒緩了些,。「我跟你阿瑪正問話,你也聽著。」她吩咐。
「是。」兆臣往王爺身邊站,未至妻子身旁。
見到兆臣,留真忽然抽噎起來,哭得更傷心,彷彿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委屈。
「你別淨是哭,總要回個話兒,王爺還等著呢!」桂鳳又皺起眉頭,有些不耐煩起來。
留真不笨,她聽得出福晉語調裡的不滿意,即便她哭得柔腸寸斷暫時換取了福晉的同情,可事關老祖宗,她的罪過不可能輕易被寬恕。
「咚」一聲,她忽然對著王爺福晉下跪。
「這、這是做什麼?」這下連王爺也皺起眉頭。
「是呀!」桂鳳被嚇壞了。「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說話唄!」
「不,」留真哭得實在傷心。「這件事的確是留真做錯了!留真無話可說。」她對福晉說話,卻抬起淚眼望向兆臣,用一種動人而且傷感的眼神,深深凝望他。
桂鳳皺眉道:「不管你做錯什麼,事情與老祖宗有關,好歹你總得說個明白。」
「是,」留真垂著眼,細聲應道:「回福晉的話,昨日清早,留真確實來過老祖宗屋內,也送上一杯茶給老祖宗沒錯。」回著福晉的話,她低低的眸光仍凝向兆臣。
她話至此,桂鳳吸了口氣。
留真既然承認,至此已確認事實。
「可留真送茶給老祖宗,原出於一片好意,」留真趕緊又道,哀切的眸光這才轉向福晉與王爺。「留真原本也擔心老祖宗的身子,後來見嫂嫂的茶對老祖宗管用了,才剛為老祖宗感到慶幸,可這幾日嫂嫂卻又傷了腳,不能親自送茶伺候老祖宗。因此昨日留真才自作主張給老祖宗送茶來,原也只想代嫂嫂略盡孝道,可沒想到,留真自以為是的好意,卻讓老祖宗受了這麼大的罪……」說到這裡她已泣不成聲。
她是真的害怕。
原本她想學馥容對老祖宗歡心,打算利用馥容腿傷這段期間與老祖宗親近,可沒想到,卻弄巧成拙。
倘若因此件事讓王爺福晉對自己反感,讓她不能再進王府見兆臣,那麼她不僅白費心機,而且是拿一塊大石頭,狠狠地往自己腳上砸了!
聽到這裡,王爺與桂鳳面面相覷,也不知該說還是該罵。
因為留真雖做錯事,可終歸是好意!王爺與福晉至此雖然已明白緣由,可這會兒應當寬恕還是責備,開始讓兩人為難。
「唉呀!」桂鳳歎道:「你這孩子怎麼如此糊塗!好的不學,為何學這沒事找事的閒差?」
聽見婆婆說這樣的話,馥容的心一緊。
她不會不明白,婆婆是衝著自己而來,但她垂下眸子安靜承受,因為今日老祖宗發生這樣的事,也算是與她有關,她決心反省自己的過錯。
「是,是留真錯了!」留真哽咽道:「留真錯在自作主張,實則又不知道嫂嫂聰慧心細;還錯在事前未跟嫂嫂問明茶飲的用法,誤解了嫂嫂的原意;三錯在自以為……」她口口聲聲嫂嫂,字字句句懇切。
馥容凝望跪在地上、看似深切反省的留真,心理卻存在疑問。
並非她不相信人。
而是人性本質,不可能在片刻間忽然改變。
昨日見到自己還冷言冷語的留真郡主,今天卻口口聲聲稱讚她的好處,她未天真到,相信這稱讚是真心。
但王爺與福晉聽到這番話卻已心軟,表情也緩和許多。
「這一切都是留真的錯,留真不敢求情,更不敢請求王爺與福晉的寬恕!」見王爺與福晉神情鬆動,留真趕緊往下說:「相反的,留真還要請王爺與福晉重重的責罰留真,千萬不要留情!」
「這……」聽見留真這麼說,桂鳳反而猶豫起來。
王爺見一個閨女長跪在地上,心裡雖然也有些不忍,可想起老祖宗,又感到不能輕易將此事化無,故一時間他也不知該如何懲處留真。
「容兒,此事你怎麼看?」聽留真口口聲聲稱嫂嫂,王爺於是問馥容。
見王爺問到自己,馥容有些驚訝,桂鳳卻不以為然。「這件事馥容也有錯,所以不敢多話。」
聽她這麼說,桂鳳撇撇嘴,心想不聽話人,總算還知道識相。
「你哪裡錯了?」王爺卻搖頭。「你為老祖宗泡茶,只有功,沒有過。倘若這件事你也有錯,那咱們大家才真是全都錯了!錯在不知為老祖宗著想,怎地就從來沒想過給老祖宗泡壺養身茶?說起來,咱們犯的錯可比你還重!」
「王爺!」聽見丈夫說這話,桂鳳皺眉抗議。
王爺看妻子一眼,未予,理會,繼續對媳婦道:「我既然問你的意見,你就儘管說,說出你對此事的看法。」
見婆婆不高興,馥容並不想多嘴,可王爺的交代她不能不從。「那麼,馥容就說了,」她遲疑地道:「倘若馥容有說錯的地方,請阿瑪、額娘教誨。」
「好,你儘管說!」王爺道。
見王爺如此從著媳婦,桂鳳氣得撇過臉,不想看大夫。
「馥容以為,」她慢慢分析。「郡主雖然犯錯,但她原是好意,只是因為不小心才犯過,尚幸老祖宗已無礙,未來只要悉心調養,即可恢復元氣。因此馥容認為,郡主即使有過錯,也不應該給於太過嚴肅的呵責。」
王爺點頭。
留真原以為馥容可能會挾怨報復,未料她竟然為自己說話,一顆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
「那麼,你認為應當如何處置?」王爺問。
「群主雖然出自好意,但過錯確實是有。可人總會犯錯,如果能正視自己的錯誤,那麼其實也能成為修身養善的契機。故此馥容認為,應當請郡主閉門思過三日,反省自己在這件事情上所犯的過失,並且逐列成條,再予以抄寫一百遍,三日後將這一百遍滕文送到佛堂前,焚香誠心敬告菩薩,之後再將這一百遍滕文在佛像面前焚化,以此警醒自己將來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這樣誠心改過,不僅有助於陶冶心性,還能避免將來再次犯錯,釀成嚴重的過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