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奴家壞

第21頁 文 / 雷恩那

    他雙目微瞇,找到那吹哨笛的新手,姑娘是被眾星拱著的月亮。

    「鄂爺的這位姑娘騎術不好,還得再練練啊!」老駝一隻枯掌抹著瘦頰,精黝細眼閃著光,似笑非笑地看著玩在一塊兒的人們。「但這娃兒人緣好,學啥都找得到幫手,若要跟著鄂爺窩下來,該會窩得挺順遂。」

    鄂奇峰雙臂盤胸,目光追隨那美好人兒,嘴角淡勾。

    老駝伸了個大大懶腰,慢條斯理又道:「人緣好,那很好,就是鄂爺往後得勞心勞力些,要多多保養自個兒這張臉皮,總之姊兒愛俏,鄂爺若老得太快,少年們又個個長成黝黑高大的英俊兒郎,鄂爺屆時就危險啦!」

    原本淡勾的嘴角忽地拉平,抿上。眉峰蹙起,鄂奇峰的心臟重跳兩下。

    「是說,你也該把羊趕回去了吧?」調頭,他沒好氣地瞥了老駝的干黑瘦臉一眼。後者正拔出腰間的旱煙桿子,充當癢癢撓摳著背。

    「嘿嘿、嘿嘿,是該走嘍,再不走,鄂爺來跟咱翻臉,那可怎麼辦才好?」

    老駝翻身上馬,牧工們也跟著上馬,他扯嗓響亮地喊了聲。「走咧——」

    「鄂爺,今晚到我那兒吧,我請鄂爺和姑娘吃烤全羊!」老駝揚聲邀請。

    「好啊!」鄂奇峰朗聲回應。

    老駝咧嘴一笑,揮揮煙桿,騎馬往最前頭走去了。

    牧工們得管著一大群數量驚人的羊只,驅趕著羊群往前走,少年們只得重新上路,依依難捨地離開美人。

    朱拂曉下了少年的馬,和他們揮揮手,退到一邊看他們技巧嫻熟地策馬趕羊,幾隻牧犬跟著來來回回跑著,有小羊兒快要脫隊,就吠個幾聲、擠上前去,把羊兒擠回隊伍裡。

    這片「羊海」太龐大,前頭都動身走了大半晌,後頭這兒才緩緩往前挪。

    朱拂曉立在那兒,新奇瞧著,眸光忽而不經意一抬,和鄂奇峰那雙深湛湛的眼對個正著。

    他雙臂環胸佇立在不遠處,像已注視她許久,明明兩人之間尚有些距離,她依然感覺得到他瞳底的專注和深究。

    這麼直盯著她不放,什麼意思?

    是惱她玩得太野嗎?

    跟少年們鬧了一陣,她像是「活過來」些了,堵在方寸間的沈鬱輕少許多,儘管內心的疑問仍在,卻不會一直任自己困在其中,至少此時此際,她是快活的,被好幾個黝黑小少年所愛慕,純情愛慕著,滋味美好。

    挑釁的笑回到她朱唇上,嬌且驕的光采在她挑動的眉眸間流動。

    她上身微微往後拉,又是那種慵懶至極的立姿,一臂環在腰前,另一手拿著人家送她的哨笛,把那根小笛當成她拿慣了的細長煙管,略偏螓首,與男人就這般沈靜又波濤暗湧地對峙。

    鄂奇峰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幕,看著晴空秋光下的美麗姑娘。

    她很美、很美,從未如此美麗。

    無任何飾物的長髮如瀑垂散,被風輕拂輕揚著,她的青絲發亮。

    那張捨去胭脂水粉的清顏白裡透紅,眉眸如畫,是一種純寧的細緻,當她如以往那樣壞壞挑眉、壞壞地睞著人時,純寧細緻中添上風情,很嬌、很女兒家,很壞、很可愛,很耐人尋味、很教人心動,很……很……

    朱拂曉忽地輕抽了口氣,然後氣直接繃在胸中,讓她瞬間屏息。

    她美目瞠圓再瞠圓,瞪著正朝她拔山倒樹而來的高大男人。

    他、他……他想幹什麼?!

    他這麼來勢洶洶,想戰誰啊?

    在場,一大群羊兒可還沒走完,那些少年牧工也還沒走光,她若扯開尖嗓大喊,肯定有人為她出頭,她、她她……

    哇啊!「噢……」她傻傻地不及反應,身子遭男人強摟。

    那雙出手如電的鐵臂鎖她入懷,她撞上他硬邦邦的肌肉,屏住的氣息全被擠壓出來。

    她雙足離地,被他摟高,連兩隻手也都遭他抱住,捆得她不能動彈。

    「喂!你想怎——唔唔唔……」被結結實實地吻住了!

    強摟後的強吻,吻得她神魂俱顫,無法抵抗,腦中所有思緒皆化春水。

    她沒法思考,腦子暈眩,更沒法留意週遭其它人。

    那些對她一見傾心的少年們,瞧見那男人正對她用力「烙印」,這個「印」實在「烙」得夠重、夠狠、夠明白,純情少年們啊,沒有人不黯然神傷……

    第十章飛欲何往,情滿北香

    這一晚,老駝的帳包聚落有客到訪,主人家言出必行,宰了肥嫩羊只串在鐵架上,以松香木火烤,滴油的羊肉被松香熏過後,滋味更美,即便胃口小小的女嬌客,也能吃上一大盤。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合該這麼做才痛快,可惜有人頻頻擋掉送到朱拂曉面前的美酒,那些要敬她的酒,全都轉而落入鄂奇峰肚裡。

    「她不會喝。」他對那些敬酒之人淡淡道。

    ……她不會喝?

    她不會喝?!

    一開始聽到這話,她險些沒被嘴裡的羊肉噎到,側眸瞟著他沈靜無波的峻臉,不知怎地,一股奇異蜜味在喉間化開,她臉紅心跳。

    好吧,那就「偶爾」不會喝,她「素行不良」太久了,總能乖一次。

    作過簡單的沐浴後,洗淨身子,她裹著厚毛氈子在水源邊看了一會兒月亮,那渾圓的月美得不可思議,夜空是神秘的寶藍色,星河成帶,閃爍著,讓她想起夏夜河邊的小火蟲。

    身後的腳步聲略急,忙著尋找什麼似的。

    她回眸,看清對方,微微牽唇。

    「鄂爺找得這麼急,怕奴家去跟誰討酒喝嗎?」

    被小小說中,鄂奇峰面皮底下隱著熱,兩眼如星,看著她不說話。

    他筆直朝她走去,一步步沈定地靠近,然後彎身將她攔腰抱起。

    他乾淨衣衫內透出濕氣,覆頸的髮絲還滴出水珠,朱拂曉只好打開氈子連他一塊包裹,內心歎息,嘴上卻故意嬌聲嬌氣問:「洗了澡,也不把自個兒擦乾再出來,真怕我找酒喝,又喝得醉不醒啊?」

    「怕。」他直白答。

    她心一跳,那回答力道十足,撞得胸口疼痛,她一時間無話了。

    他抱她回小帳。

    老駝本要撥一個較寬敞的圓帳給他們倆過夜,被鄂奇峰婉拒了,因此今晚仍是睡他親手搭起的帳篷子。

    被輕手輕腳放落後,朱拂曉脫去小靴,隨即鑽進毛毯裡,她心音仍怦怦作響,呼息有些亂了拍。她聽見男人脫靴、拉合帳簾的聲音,然後他也跟著鑽進大大的毛毯裡,結實軀體貼靠過來,從身後擁住她。

    被他帶走的這段日子,夜裡,他常是這樣摟著她睡。

    但今夜,她全身發顫,在合眸感受他雙臂沈而安全的環抱和日益熟悉的男性氣味後,她像也聽到他的心跳,穿透她的背、她的血肉。

    「我們真的……」抿抿嘴,她努力穩住聲音。「……要、要在一塊兒浪跡天涯,再也不回頭嗎?」

    橫在她腰間的粗臂驀地繃硬,摟她的力道一緊。

    片刻過去,她才聽到男人響應。

    「等哪天走累了、乏了,想回頭時再回頭。」

    聞言,朱拂曉在他懷裡轉身,在昏幽中近近凝望他爍光的目瞳。

    他嘴角似有笑意,眉間奇異舒和,頗歡快的模樣,原因不明。

    「你跟我在一塊兒,那你的北方牧場怎麼辦?你不是要重建『秋家堡』?還有你的燕妹,怎麼辦?」那些才是他所重視的,不是嗎?

    「我不在,北方牧場還有許多好手,他們能照看。至於『秋家堡』的重建,我上次回北方時已與玉虎談過,要事多已商量出結果,餘下細節則由玉虎當斷決策,有他先頂著,我自然能無事一身輕。」說到最後,他像半開著玩笑。

    朱拂曉咬咬唇。

    「那巧燕呢?你怎能不顧她?你說要照顧她一輩子的。」

    一直不願想,真去想,只有心痛的分,但事情拖下去還能如何?他究竟要什麼?她和他這樣的牽扯纏亂,到底又算什麼?

    「燕妹很好啊,玉虎跟她在一起,他顧著她。」略頓。「妳在哭嗎?」

    「我沒有!」她口氣凶凶的,用力眨掉眸中水光,惱恨道:「你……你幹麼把巧燕丟給宋三爺?你怎麼能這麼大方?既是喜愛她,決意和她白首偕老,你該回去她身邊,而不是……不是跟我在一起胡混!」

    鄂奇峰一愣,疑惑地微瞇雙目。

    見她低下頭想躲開,他扳起那張美臉,看清了,果真流著淚。

    他真是對她既氣又憐。

    「妳是不是誤解什麼了?」認命低歎。「我當然得把燕妹丟給玉虎,他們倆彼此有情,相守已久,等來年春天也該辦他們的喜事了。我當然喜愛她,她便如我的親妹子,是我的家人,照顧她一輩子那是天經地義之事。再有,我若喜愛誰,決意與誰白首偕老,當然要去那人身邊,而非跟個我毫不在意的人胡混。」

    朱拂曉越聽越呼息困難,越聽,耳中越熱,腦子發脹。

    她眸也不眨,熱氣化霧,淚霧蒙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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