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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文 / 雷恩那

    第五章鳳凰緣,愁若錦梭,徘徊斟酌

    紫兒原以為自家小姐這一趟是要進城走走逛逛,哪知小姐突然興起,半道就鬧著要下車,透口氣兒,還不讓她跟,說是要單獨走走。

    唉唉。「小姐啊,咱們馬車就停到竹草棚那兒,車上反正都備有茶葉和茶具,紫兒乾脆汲些井水煮茶,您走累了記得回亭裡來,別走太遠啊!

    易觀蓮笑笑淡應了聲,也沒說好不好,全由大丫鬟自個兒拿主意。

    素手攏著湖綠色的厚披風,她佇足在黃土道邊,直到馬車拉遠了,把愛操心的紫兒帶離了,她才舉步走進土道旁的棉田里。

    采棉的時期剛結束,一車車的棉花全被拉去軋棉去籽,連綿無際的田地還沒完全整頓,仍留著根根挺立的棉稈子。少了鈴花吐絮的白,枯褐色的莖葉顯得暗淡許多,走在當中,嗅到的儘是淒清氣味。田中無人,易觀蓮閒慢地跺出每一步。棉稈大都高過她胸部,生得極密,一旦深入,纖瘦身子幾是被吞沒在層層枯褐裡。

    以往,她腦中能想事的,邊走邊想,藉著邁出的每一步,慢條斯理地整理思緒。但今日不行,心頭沈甸甸,腦子卻空蕩蕩,思緒亂如阡陌,她找不出頭緒,也似乎懶得碰觸,便如走在這片綿延無境的枯田中,迷了迷了,茫亂茫亂,根本不在乎方向。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亦分辨不出究竟走進誰的地界,突然,田中出現一階落差,她一腳踩在沙質較多的疏軟地,沒能踩穩,身子驀地往旁傾倒。

    輕呼了聲,她沒摔疼,只是一口氣壓倒好幾根棉稈,然後……壓在一具溫熱且透出濃濃酒氣的軀體上!

    她嚇了一大跳,忙要坐起,那具身軀竟快她一著地壓住她雙腿,驀然間翻到上頭,把她壓在一小片倒落的棉稈上。

    「……展煜?!」那張欲忘不能忘的俊龐在她面前放大,易觀蓮瞠圓雙眸,心音如鼓,本要掙扎的四肢緩下了動作。

    今日的衝擊夠多了。

    他出關外將近兩個月,原來早在三天前便返回了。

    他獨自回來,身旁無心愛女子,因為那姑娘要嫁人,他終究慢了一步。

    而現下,他竟然滿身酒氣倒在棉田里!

    他的臉靠得好近,散亂的長髮垂到她頰側和肩胸上,男性身軀極親密地迭著她的纖身,親密到讓她清楚感受到他的體熱和胯間那把將醒的火。

    易觀蓮剛放軟的四肢再次僵硬,一瞬也不瞬地直瞪著他。

    這男人像是他,又似乎不太像。

    男人的眉宇間尋不到一貫的溫朗,嘴角常掛的徐笑也消失無蹤。他的眼神深炯炯,竄著火,他的氣息混著濃郁酒味,偏黝的臉膚透出暗赭,頹靡的神態毀去一切的斯文俊氣,卻萬分撩人心魂。撩她心魂啊……心在痛,魂魄悸動,她微張著唇,喘息不已。此時,鼓脹的心房被他結實的胸膛緊抵著,某種近乎刺疼的異感蔓延而開,鑽進膚底,滲入血中,她全身刺麻刺麻的,像有無數只小蟻啖咬著她,疼得詭異,既疼且熱。

    「展煜?」他好像說了什麼,她沒聽仔細。

    男人又喃:「她最愛湖綠色……」寬額抵著她的,大手揉著她身上的湖綠色披風,胡亂揉抓、摸扯,彷彿極眷愛那顏色。

    他把她認作誰了?「我、我不是華笑眉,你!唔唔!」呼息被奪,他的唇也如身軀般重重壓迭過來,舌鑽進她小口中,糾纏吸吮,輾轉蹂躪。

    「唔……」是驚呼,又像嚶嚀呻吟,易觀蓮昏昏然想起「鳳吟閣」那一夜,男人也這麼吻過她,吻得深重,就為了作足戲。而這一次,他的唇舌更狂放,力道更重,吻痛了她,那樣的痛直直衝入心扉,但若是問她因何心痛、為誰心痛,一時間,她竟也無法釐清。合起清眸,感覺加倍強烈,情思盈懷不能忘啊……那雙男性大手揉啊揉、揉啊揉,原是要抓住那抹記憶中的湖綠,卻在盲目的揉抓中變了調,修長十指發現披風下美好的、起伏有致的柔軟,催引著他深探,來來回回流連難捨。

    易觀蓮不想掙扎了。

    如雪花在日陽下融盡,化作一灘春水,她藕臂悄悄環上他的腰,開始回吻,笨拙地含著他的舌,吮著他的唇瓣,吞吐著他混過酒香的氣味。她彷彿被酒氣熏醉了,雙頰染出霞般繡色,體內興起古怪騷動,春情滿身。

    他把她當作心裡愛的那一個,那也……那也好。

    她有私情私心,有欲有念,「鳳吟閣」假山內的恣吻愛撫儘管是假戲一場,她卻被下咒似的,總要頻頻回想,不知羞恥地深陷。

    既不能駐進他心底,就要一次纏綿。

    有過這麼一次,她一生情路便也知足。

    吐氣如蘭般歎息,她更用力地抱緊他。

    「笑眉?」男人似乎迷惑了。他稍稍離開那張芳美的小嘴,試圖看清女子面容,再次低喚:「笑眉……」

    女子沒有應聲。

    他僅聽到促急的細喘,她的身子輕顫顫,柔若無骨一般,讓他憐情大增,下意識想將她護在懷裡。素身香淡一鈴雪,她的香氣淡邈,不留意就會錯失,模模糊糊,他腦中極快地刷過一張凝容、一抹清姿……

    在他身下的是誰?

    悚然一驚,展煜重重吐出氣,怕天光不夠清朗,無法瞧仔細似的,他抱著女子在已被壓得扁軟的棉稈上翻滾了兩圈,讓秋霜下帶涼的光線落在她臉上。

    他抬起頭,髮絲披散,雙目一瞬也不瞬地端詳著女子容顏。

    他瞳中酒氣深濃,迷迷濛濛,眼白輕布血絲,卻看得專注。

    「妳不是……不是笑眉……」

    他認得她的。

    只是此刻的她,白膚嫣暖,眉眸情多,微腫的唇瓣紅艷艷,紅得幾要滴出水。她的香氣依舊淡,卻變得格外有存在感。這樣的她,跟他以為的那位清凝姑娘很不一樣。女子仍舊無語,但眸子像會說話,輕湛輕爍著,水瀲艷的兩汪。

    他被那樣的凝望看得神魂熱燙,酒氣噴沖,他該起身,他想起身,但頭無法撇開,視線也沒辦法調離,他昏頭了嗎?

    「觀!唔……」才出聲欲喚,一隻細瘦臂膀已攀上他的頸,拉下他,柔嫩的唇隨即堵住他的嘴。

    「我們!唔唔……」這樣不太對、不太對……他腦子費勁再費勁,卻徒勞無功,想不出對錯,尤其當她的手開始拉扯他的衣袍,探進內懦裡,貼撫他的胸膛時,他什麼也不能想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其人之道還之其身」

    於是,天無語,地無語,男與女誰也無語。

    他們抱了彼此。

    熱烈的愛,粗野直接,求一時滿足,或者也求一世的憶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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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醒。展煜盤坐在倒落的棉稈上。這個所在小小的,平躺約莫能滾個三圈,而四周全是直挺挺的枯棉稈,秋光泛寒,風來回穿透,此刻的他儘管卸袍敞襟、衣衫不整,卻絲毫不覺冷。事實上,他根本沒法感覺,全部心神皆放在一旁的女子身上。

    她衣衫比他還凌亂,腰帶被扯落,上衣褪了半邊,露出一大片凝脂玉膚;貼身小衣的帶子鬆開了,欲掉不掉地半覆著渾圓胸脯;她的素錦裙被壓得生縐,此時雖放落,縐縐的裙襬下仍露出兩截雪白小腿。

    他們連衣也未脫,直接在棉田里就……就……而且他竟然對她出手!下這麼重的手!

    怎會是她?怎會是她?展煜,你昏了頭!你這禽獸!

    胸口劇烈起伏,他震驚的眼看向她身下那張湖綠色披風,那顏色熟悉得刺心,瞬時間,他記起片段,記起自己被那抹湖綠吸引,他想挽留些什麼,不想放,不願再放,他記起自己強行壓住她,酒後亂性,亂得分不清對錯,慾火如猛虎出柙,甚至忘記控制力道……背著他側躺的玉身終於緩緩坐起,她沒看他,僅是輕垂細頸,靜默地將凌亂不堪的衣衫一層層套回去。

    她的發與他一樣垂散,青絲成幕掩去大部分的春光,但展煜仍覦到她頸側、潤肩上的紅痕,那是他下的毒手,而他相信,她胸前定也留下同樣殷紅的吻印!

    全是他、全是他!

    混帳!混帳!混帳!他比禽獸還不如!

    重重噴息,他雙拳緊握,緊得手臂都浮出青筋了。

    濃眉痛苦一沈,他看見自己袍上有血跡,那是佔有她時沾上的,他奪走了她的清白。

    猛地又是一震,他雙目瞪大!女子破身時,會流這麼多血嗎?

    「觀蓮……」喉很繃,但再繃都得擠出聲音。他啞聲喚,怕她執意不回頭,人已飛快移近,蹲踞在她面前。「我是不是弄傷妳了?我、我……」倒抽口寒氣,他臉色陡變,發現她此時正努力撫平的素裙上亦染血點。心一痛,痛得他揮手就甩了自己一巴掌。在他還想加贈俊臉第二下掌摑時,一雙柔荑穩穩抓住他揚起的單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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