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於媜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這句讚美之詞,絕非空穴來風,也難怪一見到楊貴妃,兩人自然恭敬行禮如儀,絲毫不敢輕慢。
斜倚在紫色臥榻上,楊玉環如春筍般白嫩的手指,正捻著一顆剛從嶺南運來的荔枝,緩緩送到嘴邊慢條斯理嘗著。
「你們就是裴玦跟殷商商?」品嚐完荔枝,楊貴妃還意猶未盡的吮著指尖的汁液,慵懶的問道。
「回貴妃娘娘,草民裴玦,這位姑娘是殷商商。」裴玦不卑不亢的應道。
「民女殷商商,叩見貴妃娘娘。」殷商商趕緊又磕了個頭。
「本宮聽太子說,那批織錦是你們的?」楊貴妃睨著一雙嫵媚美眸問。
「回娘娘,那織錦確實是裴、殷兩家所出,因在來長安路上出了點意外,所幸巧遇太子殿下仗義相救,又蒙太子殿下收留關照,特求太子殿下引見,來此向貴妃娘娘說明一切,只求不埋沒了我們兩家的織錦。」
裴玦知道楊釗是楊貴妃的遠親,又是她眼前的紅人,聰明的不敢妄做批評,只輕描淡寫的說明事情緣由。
「嗯,這事太子也略跟本宮提了,你們放心,那楊釗本宮自會好好的罵他,絕不教你們白白受委屈。」楊貴妃滿口承諾道。
「楊釗送來的那兩批織錦,織工細緻精美、各有千秋,本宮的織工七百餘人,卻沒有一人能織出像這樣的成品。」楊貴妃的口氣,顯然是極為滿意兩家的織錦。
「回娘娘,錦城織錦聞名天下,裴家與殷家代代皆為織錦世家,所出的織錦敢說無人能出其右。」
「你還真是一點也不客氣啊!」楊貴妃矯媚的笑罵,突然自臥榻上緩緩起身。
只見她走起路來蓮步輕移、柳腰款擺,一襲質料織工上好的紫色綢緞衣裳,遮掩不住胸前呼之欲出的雙峰,隨著她說話、輕笑,雪白圓球挑逗似的顫動著,勾引男人的目光。
「瞧你氣宇軒昂、一表人才,本宮可從未見過像你這麼俊的美男子。」楊貴妃嬌笑著,一雙眼緊盯著他不放。
「貴妃娘娘過獎了。」裴玦不動聲色的俯首,藉以避開與她大膽的目光相對。
「娶媳婦兒了沒?」
「回貴妃娘娘,草民尚未成親。」
「喔?像你這麼俊俏的男人,儀表堂堂,怎麼到現在還沒娶親呢?」一隻纖指緩緩沿著他精壯的胸膛游移,勾魂攝魄似的目光筆直盯視著他。
那樣露骨的眼神連還沒出嫁的商商都不禁羞紅了臉,也難怪皇上會對楊貴妃迷戀至此,不惜將她從壽王的手中搶來佔為己有,看來她不只美貌聰明兼具,就連蠱惑男人的本領也是一流。
「回娘娘,男兒不立業,不足以成家。」
「好個不立業、不足以成家。」楊貴妃聞言,讚賞地笑了。
一旁的商商完全被冷落在一旁,兩人像是無視於她的存在,相互糾纏的眼神彷彿快勾起天雷地火。
商商瞪著那根在他胸口畫著圈的挑逗手指,但裴玦非但不閃躲、拒絕,反倒一臉陶醉似的,任由楊貴妃挑逗撩撥。
商商生不起半點怒氣,卻覺得心裡好像被倒了一大缸子醋,酸得好像連她的五臟六腑都被侵蝕得千瘡百孔。
「若娘娘不嫌棄裴、殷兩家織錦,往後有這殊榮能成為娘娘專屬的織坊,若娘娘首肯,對草民等來說,將是世世代代的榮耀。」
「這是當然的!」楊貴妃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往後,你們裴、殷兩家所出的織物就只許送進宮中,是本宮專用的織品,知道嗎?」
「謝貴妃娘娘,草民在此先叩謝娘娘。」
「你千里迢迢送來這出色織品,本宮高興都來不及,何必跟我客氣?」楊貴妃矯嗔著睨他一眼,便逕自轉頭吩咐宮女準備豐盛酒菜款待兩人。
「啟稟貴妃娘娘,民女身子有些不舒服,可否容民女先告退。」再也無法繼續忍受兩人往她心裡倒醋,商商隨口編造了個理由好回東宮去。
「這樣啊,那真是可惜——那好吧,燕兒,送殷姑娘回東宮去。」楊貴妃先是假意佯裝惋惜,卻又趕緊轉頭吩咐宮女。
「謝貴妃娘娘好意,民女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勞煩宮人了。」商商微微一欠身,不再多看裴玦一眼,便急忙轉身而去。
失魂落魄的回到東宮,她彷彿掉了魂似的呆坐在廳後花園裡,腦中翻騰的儘是裴玦對楊貴妃臣服卻又百般溫柔的神情。
明明是一個多月來朝夕相處、患難與共的他,怎會突然變得那樣陌生與遙遠,好像她從來不曾真正認識過他。
想到遠在家鄉的爹爹與兄長,商商一時悲從中來,忍不住哭了起來。
「殷姑娘,你怎麼了?」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驚起了商商。
淚眼婆娑的一回頭,只見李亨正站在背後。
「沒事——我沒事!」她急忙舉起袖子收拾眼淚。
「是不是為了裴玦那傢伙?」李亨一句話,教商商當場愣住了。
「我!不是的——是因為——因為——」一時之間,商商慌得接不上話來,支支吾吾半天。
「你不用再騙我了,我可不是傻瓜,你對裴玦那傢伙的情意,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概只有那眼高於頂、又嘴硬的傢伙才看不清楚真相吧?!」李亨爽朗的大笑。
「殿下聰明絕頂,我對他一廂情願,傻的是我。」
「傻丫頭,你怎麼會是一廂情願呢?難道你看不出來,裴玦那傢伙只是嘴硬罷了,他心裡所想的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像是受到驚嚇似的,商商眨著大眼,一臉的不敢置信。
「那傢伙分明也愛上了你,卻偏偏逞強的不肯承認,你們兩個人哪,肯定是月老失職忘了把紅線牽牢。」李亨嘖嘖有聲的搖頭。
「這——怎麼可能?」他明明不把她放在眼裡啊?!
「一個街頭混混都能進宮當官了,天底下還有什麼事不可能?」一語雙關,李亨不忘諷刺楊釗。
「可是——」一時之間,商商心亂如麻。不知道該相信李亨所說的,還是她所看到的。
「你放心,既然你到我東宮來就是我的客人,身為主人,哪有讓客人失望的道理呢?!」李亨臉上露出一抹頑皮神采。
一隻手,輕輕搭上了商商的肩頭。
「一切都交給找!」
商商茫然仰起頭,看到的是一雙胸有成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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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貴妃娘娘設宴款待一整晚,忙於應付她過於挑逗大膽的暗示,以及不停往他身上黏的身子,裴玦簡直比跋山涉水一整天還要累。
深夜回到東宮,只見商商的房門緊閉,房內沒有半點燈燭,看來應該是睡了。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悵然襲上心頭,他在佳人門外佇立許久,才緩緩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歇息。
接下來幾天,商商竟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似的,終日不見人影,就連李亨也甚少出現,只有幾名宮女慇勤照應他的飲食起居,沒有絲毫怠慢。
但雖然被伺候得無微不至,他卻老覺得哪裡不對勁,聽不到她的聲音、少了她在眼前打轉的身影,他竟覺得好不習慣。
什麼時候,他竟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一直以來,她的笑聲、天真的傻話總讓他覺得心煩,可一旦少了她,才發現日子竟變得如此乏味。
終日在東宮閒坐著,幾天下來他像是被囚在籠中的鳥,悶得幾乎快發抂。
雖然如此,他卻還是拉不下臉向宮女打探她的行蹤,為了維持他男人的尊嚴與面子,他寧可鬱悶的忍受下來。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耐性已經被逼到極限,他想不透她究竟上哪去了,竟可以連續好幾天不見人影。
懷著滿肚子鬱悶,他用過了早膳後,不經意走過後花園,竟聽到裡頭傳來如銀鈴般的笑聲——
是她!
裴玦全身的經絡突然像是尋到水的植物,立刻甦醒了過來,渴切的吶喊著要更多的滋養,這份渴望驅使他拉回腳步走進花園裡,尋找她的蹤影。
遠遠的,他瞧見了她!
那是幾天來日夜糾纏、折磨著他的身影,只見她跟李亨正坐在一艘精緻的小船上,兩人各拿一把槳,笑聲連連的笨拙劃著。
突然間,她站了起來,小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讓她整個人一傾摔進了李亨的懷抱裡,兩人四目交接、眼神熱烈交纏,完全無視於湖邊七八名宮女、護衛。
裴玦站在原地,感覺血液一下子衝進了頭頂,全身都被一股透骨的寒意給佔領了,他沒想到,原來這幾天始終不見她人影,是因為她每天都跟李亨在一起,玩得樂不思蜀。
他的雙拳在身側握得死緊,一雙眼像是想瞪穿什麼似的,凌厲瞪視著兩人。
他幾乎以為自己會衝過去,會把商商從李亨手中搶回來納入懷中,不許任何人碰她一下、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