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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文 / 衛小游

    麒麟偶爾會微服出宮的事,婁歡早就知道,但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沒有特別阻止,只是再三交代將士們要特別留意陛下的安全。然而最近京城裡的外客比平時多了數倍,戒備上確實容易出現漏洞。

    「夏官長,不知陛下此時跟誰在一起?」婁歡問。倘若是麒麟所信任的海夷之長或是歧州州牧的話,那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但倘若不是……

    「是天朝皇子……不,應該說是天朝的太子。」烜夏答說:「當初天朝同意派遣使者前來我國祝賀時,我方的使者還無法獲知將由哪一位皇子出任大使,直到與皇子同船歸來,才發現竟然是東宮太子,真令人訝異。」

    「看來這位太子也是靜不下來的人啊。」春官長說。

    「豈止靜不下來,他還翻牆私逃呢。」夏官長笑著說:「我看這位貴客年紀與陛下相仿,個性也契合,只可惜他身為東宮,不可能長留中州,否則要他入贅我朝,豈不妙哉。」

    「不要亂說。」春官長搖頭道:「要是讓陛下聽見你這番話,她會不高興的。」

    夏官長瞪著眸道:「皇朝歷來君五最遲都在十八歲以前大婚,陛下即將成年,東宮繼續無主的話,對朝廷來說,可不是件好事。」

    「這種事情,你以為陛下會不明白嗎?」春官長早已熟知麒麟婉轉迂迴的心思。「身為春官,有責任維繫國家的禮統,但皇朝過去無從女帝,將來在某些制度上勢必會有一些改變。當了陛下十二年的臣,雖然不敢自以為有多瞭解陛下的心思,但多少能夠體會一點陛下的想法。」

    「什麼樣的想法?」夏官長追問。

    春官長突然輕笑出聲。「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烜夏,你畢竟是個男人。」

    「是男人就不能明白?」夏官長睜著一對虎目,不以為然道:「相爺也是個男人啊,我卻敢打包票他一公平能理解你們女人家那些曲曲折折的心思。」

    春官長瞅了正端坐在一旁,好整以暇聽著兩人談話的婁歡。

    雖然她相當崇敬宰相,但此時卻仍搖頭道:「我可不這麼認為。跟陛下交手多回,我看得出來她天生聰明,加上一點點女兒心思,再多的男人都不是她的對手。你們等著瞧,我想陛下早就已經明白這一回朝賀大典上之所以邀請來這麼多適婚年輕男子的目的了,她只是不點破而已。」

    「春官長是這麼想的?」婁歡總算開口。

    檀春微挑起眉眼。「相爺感到意外嗎?要說的話,下官可是會笑出來的喔。」

    「哦?」婁歡好奇地回應。

    「雖然身為人臣不該這樣講,但以同樣身為女子的立場來看,檀春希望陛下能選擇自己喜愛的對象,寧缺勿濫。」

    夏官長顯然不同意春官長所言,不顧宰相在場,他大剌敕笑道:「她想太多了,春春官長。使者們不都是你負責接待的嗎?難道其中就沒有一個人匹配得上陛下?」

    春官長露出一副「武人果然就是腦袋簡單」的表情道:「來使當然都是一時之選,只是這不代表陛下就會選擇他們其中之一。」

    見烜夏面帶不解,檀春笑道:「不然問問秋官長好了——」她轉過身叫喚剛走進凌霄殿的來客。「銧秋,你想陛下會選擇此番外使中的其中一人主東宮嗎?」

    秋官長被這麼劈頭一問,還來不及向宰相問候,但回答道:「這個嘛,我年進有一點難。」身為人臣,他們都關心東宮是否後繼有人,但麒麟心思叵測,他也不敢妄加猜測君王的心思。

    「嘿,怎麼說?」夏官長問。同樣身為男人,他以為銧秋的想法應該會跟他比較接近,會希望陛下能盡快決定大婚一事。但顯然並非如此。

    只見秋官長緩緩答道:「烜夏,你這麼多年來跟在陛下身邊,什麼時候見她順過咱們的心意?就算我再怎麼期待東宮有主,也不敢多作妄想。」

    其實,擔任麒麟的朝臣多年,烜夏多多少少也明白檀春與銧秋所言不無道理,但他就是覺得君王應該要以國家為重啊。眼前皇朝政治堪稱清明,百姓生活安定,女帝繼位已是前所未有,倘若一旦發生了什麼變故,屆時這國家……這個他衷心喜愛、願用盡一切力量捍衛的中土之國,在失去君王之後,還能維持富裕安定的局面嗎?

    思及此,烜夏不禁看向坐在一旁的國之首輔,想知道他的想法。「婁相,你怎麼說?倘若陛下遲遲不婚……」

    「誠如各位所關心的,東宮虛懸已久,對國家來說,絕非好事。然而陛下是否願意回應這樣的期望,老實說,連我也不敢期盼。」婁歡答覆到。

    連宰相也這樣說?!烜夏有點焦急地脫口道:「啊!真不知道該不該要相爺負起責任呢。」

    檀春反應過來,瞅著婁歡。「是啊,畢竟是相爺把陛下教成現在這樣子的……」

    「如此地難以預測啊。」銧秋接口道。「固然,以陛下的立場來看,擁有威勢是必要的,但以臣子的角度來看,這樣一位君王,還真不知道該怎麼事奉才好呢。」

    三官之長對於麒麟的認識與瞭解,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膚淺表面。幾次交鋒,麒麟也許沒有發現到其中的差異,但她確實已逐漸贏得朝臣的忠誠。

    敏銳地察覺到這點改變的婁歡承受著眾臣的牢騷,不禁失笑道:「諸位大人所言有理,婁歡確實該負起責任。」

    「誰要負起責任?」又是一個不請自來的傢伙。

    眾人紛紛仰頭望去,是太保。

    太保款款走進凌霄殿中,逐一問候在場眾人後,自在地坐下來道:「太傅,我剛剛好像聽到有人要負起責任?是你嗎?那正好,陛下不見了,中宮裡正鬧著呢。我想你應該知道她去了哪裡了吧?」宮人大半夜到學宮裡挖起了她,通報麒麟不知去處的事。她想婁歡這頭應該早已知曉,信步便來打探消息。

    只見婁歡輕唄了口氣,似笑非笑道:「太保不也已經猜到陛下的去處?你是來拖住我,要我別去打擾她的吧?」

    伎倆被人輕易識破,太保忍不住吐了吐舌,倒也不甚以為意地道:「既然太傅知道,那我也不多說了。只是想提醒太傅,若有空的話,是否可以多關心一下陛下?」每每見到麒麟感歎太傅疏遠她而露出的寂寞表情,都讓她忍不住想點點婁歡,麒麟如今早已今非昔比;可點的太明,又怕弄巧成拙。

    「陛下怎麼了嗎?」聽出太保話中有話,婁歡不動聲色地問。

    不客套地自斟了茶,飲了一口,太保維持平順的語調道:「如果連麒麟怎麼了,你都得問我才清楚的話,就代表你真的太不關心了。別忘了,除了身為國之宰相之外,你也是麒麟的帝師。身為太傅,卻不主動關照陛下,是否也算得上失職呢?」

    太保顯然有所隱瞞的語氣,使婁歡忍不住瞇起眼。他瞭解這女子,她會比任何人都更有決心。

    不像他處處斟酌衡量自己的處境行動,太保從來不拘泥世俗的眼光,任真自我,也從來不以帝師的身份自居。偶爾也會覺得,或許麒麟也有一點像她……

    看來,終究還是得把麒麟帶回宮來。

    合上斷續批閱的文書,婁歡倏地起身道:「太保說得極是,婁歡這就去找陛下。」

    眾人見婁歡迅速離開學宮,秋官長不禁訝異地看向仍然悠哉品茗的太保。「我還以為太保是來阻止我們把陛下帶回來的。」難道正好相反?

    只見太保露出達成目的的笑容道:「怎麼會呢?陛下還要早朝呢。若果真徹夜在外流連,明日必定起不了床,無法上朝,屆時才真的會被諸位大人們叨唸呢。」說著,她跟著緩緩起身,指名夏官長道:「夏官長,你不去幫太傅找陛下嗎?」陛下人在何處,想必逃不過他的耳目。

    夏官長連忙稱是,緊跟著婁歡的腳步離開。

    主人已經離去,朝臣們了就陸續離開學宮。

    或許是因為同為女子的緣故,一直在旁觀察的春官長在陪同太保走出凌霄殿時,忍不住說:「帝師身份不比一般,歷來史無前例喔。」倘若真如她所想的那般……

    檀春眼力彼佳,太保不訝異她竟然看出了那些男人百思不解的事,她笑若銀鈴道:「春官長,作為皇朝的禮師,想必在你同意為陛下掌理春官時就已經料想到會有這樣一天了吧?歷代以來的第一位女帝呢,不只是垂簾聽政而已喔,而是貨真價實的一國之君,是順應天命的真命天子,這也是史無前例的喔,多麼令人期待呀,是不是?特別是對咱們女子而言。」

    檀春聞言,不禁失笑。「確實。檀春正摩拳擦掌,準備迎接那樣的一個時代呢。」

    不想把事情說得太明白,太保但笑不語,開心自己今晚可以睡頓好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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