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湛清
他日日親手幫她凍裂的手上藥,再想到這段時間他對她刻意的冷漠與無視,教他總是捧著她狼藉的手心紅了眼眶。
他後悔了,萬般的後悔!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殘忍在她身上造成了這樣的結果,他的態度給了李嬤嬤虐待她的理由,就算不是他親自下的手,她也是被他害慘的!
「她受了嚴重的風寒,這個部分是有好轉,但現在比較麻煩的是她別的病。」御醫皺著眉說。
「什麼別的病?」他擔憂地問,心整個一沉。
「她休內還有些毒素,氣血也淤積在腦部,這位姑娘應該時常有頭痛的症狀,是嗎?」御醫問。
「毒素?!」齊爾勒詫異地一把抓住御醫的手。「什麼樣的毒?能不能解?怎麼會這樣?我之前請過好幾個大夫,怎麼就沒人發現?」聽到他一連串急迫的問題,趙御醫吃痛地抽出自己的手。
「王爺先別急,這毒可以解。毒素攝取顯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大部分應該已經排出體外,但殘替休內的部分雖然不多,卻會影響到腦部。所以要治頭痛的毛病,非得先解毒不可。而這種毒的症狀很隱微,若沒仔細耐心診脈,很容易就錯過了。」一聽到毒可以解,齊爾勒終於稍微安心了一點。
站在旁邊服侍的杜鵑看了主子一眼,趕緊問:「主子,杜鵑可以回答嗎?」
「你說吧!」齊爾勒馬上答應。這個跟覺瑛相熟的小丫頭,這幾天都在這屋裡幫忙照看覺瑛。
「覺瑛姊姊失去記憶已經很久了,從她進府到現在四個月了,她的記憶一片空白。但她以前說過夜裡作夢好像有很多畫面,偏偏起床後又一點都記不得。最近她時常頭疼,我陪她去看過大夫,大夫說這是記憶要恢復的徵兆,所以她一直忍著痛,以為有希望恢復呢!」杜鵑一反平日的膽小,最近跟主子相處久了,比較不那麼怕他了。
「果然如此。」御醫點了點頭。
齊爾勒聽了覺得心疼。原來她失憶的事一直都是真的,那麼起碼這個部分她確實沒有欺騙他。
還有,覺瑛會中毒,就表示她是受害看,而非這個陰謀的策劃者。這一切八成是刺赤特刻意挑撥的,他竟讓憤怒蒙蔽了眼睛,錯待了可憐的覺瑛……先前他怎麼就看不出刺赤特的陰謀呢?
「那她有沒有問題?這頭疼是正常的嗎?不能治療嗎?」齊爾勒追問。
「這確實是記憶要回復的徵兆。但她休內還有殘餘的毒素,看來她會失憶應該是被下了毒,抑或是用錯了藥。放心,王爺,我除了風寒的藥之外,會加上祛毒的藥方,只要幾天,她頭痛的症狀應該可以解決。」御醫很有把握地說。
「那就勞煩御醫了。」齊爾勒示意和總管領走御醫的藥單,再順便送御醫出府。
這寢居終於清淨了下來,齊爾勒卻不忘將杜鵑喚住。
「我問你,覺瑛一進府,你就認得她了嗎?」齊爾勒追問。
「是的,主子。覺瑛姊姊人很好,雖然李嬤嬤常找她的碴,但她還是常幫著我。」杜鵑說了一些故事,包括覺瑛怎麼教她穿花盆鞋。「……後來杜鵑才恍然大悟,姊姊原本就是個格格,難怪那麼會穿那鞋。」
「是啊,這確實一點也難不倒她。她穿著那鞋還能跑步呢!」他想起她噘著嘴,搬著書本跟在他身後小跑步的模樣,唇邊不禁泛起一朵溫柔的笑。
看到主子這模樣,杜鵑真是忍不住歎息。就她這幾日觀察,發現主子也不那麼可怕,尤其他凝視著覺瑛姊姊的表情,溫柔得讓人想哭。
「那覺瑛是怎樣進府的,你還記得嗎?」齊爾勒再問。
「是人家托給李嬤嬤帶進來的,聽覺瑛姊姊說是她表兄。可是奇怪的是,既然是熟人請托的,李嬤嬤卻對姊姊很不好。雖然李嬤嬤平日就是個挺刻薄的人,但對她真的是格外刻薄呢!」
齊爾勒皺起眉頭。看來這個李嬤嬤絕對是個問題,他得要把她找來問話,既然她與刺赤特有過接觸,那麼她扮演的角色可能不單純。再說回來,覺瑛體內居然有殘餘的毒素,可見得她不是自願離家的,那麼綁架她的人就很可能是刺赤特了……
看著她那傷痕纍纍的手,齊爾勒咬緊牙,俯身在她耳邊說:「無論是誰害了你,我都會查出來,將他碎屍萬段。至於我對不住你的,就等你醒來找我討。所以你快醒醒吧,覺瑛!」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早該察覺事情不單純的!若不是忙著報復刺赤特,到處斷那傢伙差事,一方面又忙著應付恂勤郡王,那麼他早該想通這中間的疑點。都怪他,因為心傷太重,連想都不願意去想她與刺赤特的「陰謀」有著古怪,才會拖延至今的。
杜鵑雖然聽不見主子對覺瑛姊姊說些什麼,但是卻聽得出來他聲音底下顯露的痛苦與懊悔,她忍不住跟著鼻酸。
第九章
齊爾勒瞪著跪在底下的惡奴,氣得直想一把劈了她。
「說,你與那刺赤特有何勾結?為何明知覺瑛的身份,卻還苦待她?」齊爾勒銳利的目光掃過李嬤嬤那肥胖的身軀。
「主子,奴婢是無辜的!」李嬤嬤誇張地哭喊。「沒有人告訴過奴婢,說那覺瑛是個格格。主子既然沒反對,讓她搬到下人房,奴婢怎麼會以為她是個格格呢?」說著還把責任推回去給他。
齊爾勒惱怒地咬牙。他確實責怪自己更多,但不代表他可以容許李嬤嬤再繼續這樣橫行下去。
「你與刺赤特勾結的事情,刺赤特根本坦承不諱,你還挺有義氣,想繼續隱瞞?」齊爾勒試探地拋出問題。
果然李嬤嬤眼底神色一驚,讓他得到答案,她果然是與刺赤特勾結!他想起覺瑛那傷痕纍纍的雙手,舉起腳踹翻了她。
李嬤嬤滾到牆角,抬起臉來,眼睛卻充滿憤恨地說:「沒錯!我是與那刺赤特勾結,因為他是你的仇人。可惜刺赤特只把人交給我,要我好好讓她當個奴婢,卻沒說她是個格格,不然我肯定會讓她更好看。只要能夠對付到你,誰我都可以合作!那賤蹄子算什麼?我們家格格才是真正的福晉,她哪裡配!」
齊爾勒氣憤地想再將她拉起來揍一頓,但看到她披散著發,眼眶裡含著淚,那憤恨的眼中還閃爍著對已故主子的思念,他無奈地握了握拳。
「你因為雅嘉的關係,一直恨我,我是無所謂。你覺得我是殺害雅嘉的兇手,想報復於我,可笑的是,雅嘉是死於意外,我連殺她的機會都沒有。你想恨我,衝著我來,我都接受。但你傷了覺瑛,我卻無法裝聾作啞。」
齊爾勒歎了口氣。「你出府去吧,念在你對雅嘉忠心馱馱的分上,我今天饒你一命。莫要讓我再見到你!」
在憤怒過後,他知道真正該為覺瑛的苦負責的,其實是他自己。經歷了這許多,他知道被往事糾纏是多麼可悲的事情,若不是如此,他怎麼會拖延至今才發現事情不對勁?看著眼前這老奴,為了死去的主子甘冒被他殺頭的危臉,他一反常態地心軟,饒了她一次。
「即便如此,我也不會感激於你!」李嬤腿訝異自己逃過了一劫。按照主子以往的性格,既已動怒,絕不可能善了。
「我並不要你的感激,走吧!」齊爾勒命人將她帶走。
李嬤嬤一被帶走,和總管忙上前稟報。「主子,宮裡來訊,皇上讓主子速速進宮一趟。」
「知道了。」齊爾勒沉聲應。
「主子,屬下聽說稍早恂勤郡王已經去見過聖上,恐怕聖上的召見與覺瑛格格有關。主子得先有個準備,或者先把人還給——」
「還什麼還?!」齊爾勒暴怒地打斷他。「你沒看覺瑛還這麼虛弱嗎?皇上那邊我會去解釋,你不用擔心了。」
「那屬下去備馬。」和總管趕緊告退,知道主子最近擔心格格,連覺都沒怎麼睡。
齊爾勒走回臥房,來到床邊摸了摸覺瑛的臉。然後才轉身問旁邊的杜鵑:「燒都退了吧?」
「嗯,主子。格格稍早有醒過來一下,但沒說話又睡著了。可能晚一點就能夠醒來了。」杜鵑謹慎地說。
「好。」齊爾勒很想笛下來等她醒,但是皇命難違,他得進宮一趟。「我進宮一趟,你好好照料她,往後你就負責照顧覺瑛,不用回到後院去幹活了。」
「謝謝主子,」杜鵑開心地說。她剛剛已經聽說李嬤嬤被趕出府,簡直開心得不得了。
齊爾勒不捨地又在床榻多待了一會兒,直到不得不離開時,再次摸了摸她的額頭,才轉身離開了。
「覺瑛姊姊,啊,該喊你格格才是。」杜鵑羨慕地說:「你得趕快醒來,不然主子要急壞了。」床上的人兒微微掀動睫毛,但杜鵑沒有發現。檢查好棉被跟炭爐,都備妥了,不讓覺瑛被冷著,就去廚房張羅煎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