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湛清
她搞不清楚那慾望是從何時順著思念蔓延他們兩個週身,她只能在他那帶著憤怒與渴望的佔有中緊緊攀住他,讓自己免於滅頂……
火焚股的熱情將兩人拋至峰頂,震盪的心神緩緩落下,他喘息著鬆開她,從她體內滑了出來。
她抬頭看他,卻看到他眼底的深惡痛絕及悔恨。而那眼神就像一柄利劍,剌痛了她。
他是因為無法停止愛她而覺得無助?
他轉身,忿忿地拿起桌上的杯子朝牆壁一擲,杯子的碎裂卻不能宣洩他那苦澀的情緒。
她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緩緩穿戴起來,看著他痛苦的背影。「齊爾勒,我上次說過,不管用什麼形式,我都想待在你身邊,我的心意不曾改變。可是,如果我的努力讓你這麼痛苦,那麼你就乾脆一點,忘記對我的感情,要不就專心恨我吧,對於我記憶裡空白的部分,我真的沒有能力為自己辯駁,也許我離開了,你就可以不要這麼痛苦了……」
如果可以讓他別那麼痛苦,那麼她願意把這所有的苦一肩承受。如果因為她那過往,兩人終究無法廝守,那麼她也希望他可以放下她好好走下去。哪怕會忘了她,她也希望他能走出痛苦。
這樣的心情就是愛吧。即使已經深陷痛苦中,想的卻是對方。
「不用你教我怎麼做。如果你以為我會放你走,那就大錯特錯了。至於刺赤特那傢伙,我也會讓他付出代價的。」他冷冷地說完,打開門走入紛飛的細雪中。
她緊緊地環抱著自己,試圖從肌膚殘餘的體溫中取得溫暖。即便結局如此,她還是很高興今天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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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爾勒整夜輾轉難眼,天未亮,他乾脆下床不睡了。
推開門,他走進細雪之中,奢望那冰冷的空氣可以給他一點清醒。他忘不了覺瑛那含淚的眼神,更氣自己抗拒不了她。他將她遣離,雖然不曾想過讓她回後院幹活,但是昨日看她那雙傷痕纍纍的手,他也該猜得出來她現在在哪。而今要他開口讓她免於奴僕的生活,他也做不到。
確實,他已經將自己陷入了死胡同。他不肯放手,卻也沒辦法原諒。恂勤郡王已經對他失去耐性,揚言要告到皇上那兒去,而他卻還是不願意把覺瑛交出去。
不知不覺,他走到後院,然後他看到了她。
在灰蒙微弱的晨光中,覺瑛那單薄的身子吃力地提著鐵桶拋進井中。井水結了一層薄冰,她拉上來又拋下去,如此數回,才得以開始打水。
他看到她握住繩子時瑟縮了一下,好像手裡吃了痛。他直覺想走過去幫她,卻在察覺自己的舉動之後,硬生生打住。
到現在,他還是見不得她受苦嗎?他把她趕離開自己身邊,不就是要折磨她?那自己現在又在幹什麼?
只是她為何不逃跑?長陽郡王府再怎麼戒備森嚴,後院出出入入的雜役眾多,想逃走並不是太困難的事。她為何寧可替在這兒洗衣服呢?他的心不爭氣地燃起一抹希望,心跳竟加速了起來。
然而忙著打水要洗衣服的覺瑛,根本沒有發現齊爾勒的存在。她一大早就在劇烈的頭痛中醒來,因為也沒多少時間好睡,她索性起床開始幹活。
她的手在冷冰冰的水中泡得太久,每日總是凍得裂了。即便杜鵑每天都幫她搽藥,但隔日再泡水幹活,還是又裂了,她已經很習慣那個痛覺了。
沉重的鐵桶讓那麻繩陷進她手上的凍痕中,她得忍住呻吟才能把水打上來。數不清是第幾桶水了,她的手沉得快抬不起來。身子被鐵桶的重量給拖著往前煩,她上半身探在井的上方,頭上的髮釵竟然就應聲滑落,落進還沒拉上來的鐵桶中。
「啊!不可以!」她驚慌地看著那支髮釵掉進井中。當她看到髮釵正好掉在自己的鐵桶中時,不禁鬆了口氣。
但是她卻陷入了新的困境中,她的手開始流血,就要握不住麻繩了。可她若是鬆手,那鐵桶跌進井中,髮釵肯定會跟著消失於井底。
不行,那是齊爾勒送給她的!
她吃力地將麻繩在痛到快失去知覺的手上纏繞幾圈,卻因為身體重心的改變,整個人被鐵桶的重量給拖了過去——
「啊——」她來不及呼救,人就被拖進井裡。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幻覺,她彷彿聽到了齊爾勒吼著「不」的聲音。但是她已經沒機會確認了,她整個人摔跌進幽深的井中。
「覺瑛,覺瑛!不!不!不!」齊爾勒趴靠在井口,看著她的身子落水,在井水的表面灘起漣漪。
他剛剛一發現不對勁就想衝過來拉住她,但是卻沒能及時撈到她的身子,親眼看到她跌進井中,惡寒淹沒了他週身。
「來人哪,快來人哪,」他狂吼著。
果然不久好幾個僕人奔出來,大多還穿著睡衣。
「快,覺瑛落井了。去,去找條粗長的繩子綁住廊柱,然後拋進井裡給我。馬上給我辦,快點!」齊爾勒趕緊指揮著僕人,然後轉身就探到井口。
僕人一發現他打算下井都嚇壞了。
「主子,讓小的來吧!主子,這太危臉……」齊爾勒才不管勸阻,畢竟是練過功夫的人,他左右腳踏著井壁,平穩著自己下墜的速度,目光追隨著覺瑛那載浮載沉的身子。
「覺瑛,覺瑛!聽著,你忍忍,我會救你上去,我會救你上去的!」他滑進冰冷的井水中,放鬆身子讓自己浮上。接著他憋著氣,開始找著覺瑛的蹤影。
好在這井左右並不寬,他很快地抓住她,將她的身子托出水面。
覺瑛攀著他的身子,吐了好幾口水。
「齊……齊爾勒?」她艱難地細聲喊。
「對,是我,你給我醒著。」他緊緊圈抱著她。
幸好那去找繩子的僕人回來得快,沒多久,幾個僕人合力綁好繩子,就將長繩拋下去。
齊爾勒用繩子在兩人週身綁了好幾圈,再把結打好,這才一手抱著她,一手拉著繩子,兩腳撐著井壁慢慢地往上爬。
兩人一靠近井口,眾人就合力將他們拉上來。
「快,去把她的衣服拿來。還有,馬上去請大夫。」齊爾勒趕緊下著令。
覺瑛被他抱在懷裡,完全沒了氣力,只能任他將自己就近抱進下人房中,親自替她換上干的衣物。幾個跟她相熟的丫頭過來幫忙拿東西,還有人馬上燒了火盆室進來。
他擦乾了她的發,將火盆移到她身邊,烘乾她的發。
「你快去換衣服吧,齊爾勒。」她虛弱地說。
「我好得很。你為何不鬆開手?為何不鬆手?你只要鬆開手,根本不會跌進井裡。」齊爾勒臉色蒼白,剛剛那一幕幾乎掏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如果他不在那邊呢?如果他沒剛好到後院來,沒有剛好看到她摔進井裡,那麼她焉有命在?
光想到這,他就覺得快活不下去了。
「髮釵……我的髮釵……」她在他兇惡的吼聲中囁嚅。「如果我鬆手,那個髮釵就會沉到井裡……」
他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那一剎那還真想將她抓起來搖晃。「就為了一根髮釵?你是想氣死我是嗎?你知不知道你很可能因為沒人發現,而死在井裡?!」
覺瑛縮了一縮,這才想到她確實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沒想到會掉到井裡,是一時重心不穩……對不起,」她越說越心虛。
「主子,您的衣物幫您取來了,請先換上。」旁邊的丫鬟捧著衣服奉上。
這幾個丫鬟都是跟覺瑛相熟的,一看到齊爾勒拚了命地救上覺瑛,當然看在覺瑛分上也得對主子好。
其它人都退了出去,讓主子有隱私的空間。齊爾勒換下濕衣服,一看到下人房那窘迫的環境,不禁皺起眉頭。
他彎腰將她抱起身。
她訝異地問:「做什麼?」他悶不吭聲,一路將她抱回他的寢居。而疲累至極的她,終於在他懷中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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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瑛這一昏迷就是三天。
齊爾勒請了大夫來看,情況卻是時好時壞。她時而高燒,時而緩和,如此反覆,卻都不曾真正醒來。齊爾勒急了,今天一早特意進宮將御醫請過府,替她把脈。
「趙御醫,這情況如何?她已經這樣燒燒停停三天了,睡也睡得不安穩,卻從不曾清醒過來。」齊爾勒忍不住追問。
他將覺瑛抱回寢居後,雖然都有丫鬟進進出出服侍,但他總是親自照顧她,夜裡也都陪著她。
這幾日的煎熬讓他更憔悴了,心底的痛楚遠遠大過肉休的折騰。
想到她栽進井裡的那一幕,他簡直怕死了。那一天之後,他就知道自己錯得離譜。不管她以前是否喜歡著刺赤特,或者跟那傢伙有何干係,但現在她愛的絕對是他。試問如果不愛,誰會為了一根髮釵賭上性命。就算那是場意外,當時她沒想到會跌入井中,但是她的手都被麻繩給絞得流血了,她竟然還執著地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