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湛露
龍御凝眸細看,眉心高聳,終於認出那個人來。
「梅姬!」
「是啊,你的梅姬。她是我普魯圖國的人,可是你不知道,她曾經是我的未婚妻。這奪妻之恨,今天我總算是報了!哈哈哈,這個女人我睡過了,她的床上功夫比我想的要好,看來你調教得不錯嘛!」
城頭上和城頭下頓時一片死寂,宋遠征甚至不敢去看龍御的眼睛。
直到他的聲音一點點的從牙縫裡擠出來,「把弩弓給朕。」
距離他最近的一個神駑營的人將手中的弩箭交給他。
他緩緩抬起手,弩箭瞄準城頭上的梅姬。
梅姬的臉上已經沒有半點血色了,她呆呆地看著城下被隱藏在眾人中的龍御,說不清此時的心中是悲痛、絕望,還是報復般的快感。
當艷姬失蹤的消息悄悄傳遍皇宮中時,她曾經想要看望陛下,希望借安慰他的機會重新奪回自己在他身邊的地位,但他根本就不見她,那種絕情讓她終於心如死灰。
原來,不管那個女人還在不在他的身邊,自己都已無立足之地。
陛下突然出宮攻打鮮於,所有人都不知道是為什麼,只有她依稀猜到原因。那個艷姬一直被她懷疑是來自鮮於的舞孃,而陛下突然蠢起的滅鮮於之戰又是在艷姬失蹤之後,那麼,是艷姬燃起他心中的怒火,讓他為她發起這場戰爭嘍?
一個女人,不求自己有傾國傾城的容貌,但總希望世上肯有個男人愛自己愛到不惜傾國傾城。
她做不到,艷姬做到了。
她一直默默地守在陛下的身邊,全心全意地愛他,但這份愛,被他無視,被他丟在身後,踩在腳下。
既然他辜負了她的一片深情,要為那個女人傾國傾城,那麼,就讓他付出所應付出的代價吧!
這麼多年,她與普魯圖的故人沒有失去過聯繫,雖然裘飄正曾派人送信來述說對她舊情難忘,但是她所有的愛都投注在陛下的身上,再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關注他。或者說,她是個聰明人,知道裘飄正對她不停地傳遞這樣的言論,其實只是為了利用她。所以她都不假辭色,沉默以對。
當報復龍御的念頭如毒蛇般在心底盤臥時,她第一個想到可以聯盟的人就是裘飄正。
所以她秘密出宮回到普魯圖境內,派人聯絡他。沒想到他也一直在暗中聯絡周邊小國,企圖尋找機會對龍疆進行反撲。於是兩人一拍即合,連手製造了龍疆這一次的陷落。
當裘飄正帶軍攻入皇宮,並向她索愛時,她要求將地點放在極樂宮。
在極樂宮中,陛下和艷姬的歡愛曾讓包括她在內的無數後宮女人傷透了心。因此,她要在極樂宮中,以最為世人所不容的方式背叛自己的丈夫,羞辱陛下的帝王尊嚴。
可當縱情的歡愉結束,裘飄正心滿意足地躺在那張龍鳳床上呼呼大睡時,她卻有無窮的後悔。
直到今天,遙遙看到陛下的身影,知道他正在用弓弩指向自己,她才明白那份後悔源自於她還愛他。她愛他,但他卻要殺她。梅姬默默地閉上眼,等待著死亡到來的那一刻。
四周,安靜得讓人微感窒息,空氣像凝結一般。
只是誰也不知道,除了城頭上下的兩派人馬之外,還有第三方的人藏身在城外的一小片密林中。
他們就是乘風和冷艷。
他們快馬奔來,正巧撞見龍御帶兵窺伺城內動向,也聽到裘飄正對龍御的一番得意揚揚的言論。
乘風的表情此刻有難以掩藏的興奮,他暗暗一握拳頭,笑道:「這個裘飄正,真是厲害。」
冷艷冷冷地看他一眼,「如果是你的女人被別的男人霸佔,你也會這麼開心嗎?」
他赫然臉色一變,「艷兒,你知道我為你的事有多心痛。這是老天替我報復龍御,我要感謝裘飄正。」
「你們男人永遠把女人當作可以炫耀的祭品,從來都不在乎我們心中的感受。」冷艷的語氣非常沉重。而乘風正悄悄從馬鞍上摘下弓箭。
她一驚,急問道:「你幹什麼?」
「這是殺龍御的最好時機!」
乘風所在位置在龍御的側後方,神盾營的守備並未顧及到這一死角,而龍御全心全意都在用弩箭指著城頭上的梅姬,看得出他還有許多的猶豫,所以這一箭遲遲沒有發出。
「不行!」冷艷低呼著用手按住他的箭尖,但是乘風動作極快,一箭如電,已經射出。
騎在馬上的龍御驀然被這一箭射中後心,他持著弩箭的手向下一垂,整個人翻身墜馬。
「陛下!」宋遠征嚇得魂飛魄散,緊忙翻身跳下馬,搶在他落地前接住他。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如幽靈般奔到他的身邊,出手快捷利落將龍御後心的箭拔下,然後扯開他的鏡甲點穴敷藥,同時止血,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宋遠征驚呆地看著眼前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絕色女子。而龍御的目光居然比剛才更加清亮,甚至綻放出驚異的光彩,他緊緊盯著她,一字字逼出唇縫,「艷兒,是你嗎?」
她不回答,只是對宋遠征急促地吩咐,「趕快撒軍!要帶陛下回去治傷,這一箭可能有毒。」
「好!」幸好宋遠征準備充份,還帶著一輛馬車同行,他趕快命人將龍御抬上馬車,而龍御的手死死拽住冷艷的手,一點都不肯鬆開。
直到車廂門關上,馬車急速地向玉龍澗飛奔,龍御依舊不肯闔眼地盯著她。
「如果這是夢,我希望不要醒來。如果這是箭尖毒藥讓我產生的幻覺,我希望就這樣死去。」
他喃喃地輕語,終於讓一直沉默以對的冷艷開了口。
「陛下,是我,我回來了。」
「艷兒……」他艱難地伸出一臂,觸摸到她的面頰。面頰上清冷柔軟的觸感讓他終於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覺,於是他將手伸到她的頸後,狠狠一拉,將她拉倒在懷中。
「陛下,你的傷……」她驚呼著要站起,但是他的臂力驚人,最後她的全身都密密貼合在他的胸膛上。「這點疼,比不了你逃跑對朕造成的重創。」他按住她的後腦,謹慎著,渴求著,又極為珍視著,將她的唇印上自己的。
乍一碰觸,他就再也不掩飾自己內心的貪婪,吸吮住她的舌尖,也震醒兩個人的靈魂。
只是分別不過一個月,卻好像分別了一百年。
她,在他最輝煌的時候離去,為了重創他驕傲的王者霸氣。
她,又在他遭遇四面楚歌的時候回來,為了靈魂深處不能背叛的渴望。
「艷兒…你是我的,怎麼可以離開我?」他痛苦而壓抑的聲音在彼此的唇舌間反覆低吟。「如果這是你殺我的方式,那麼你得逞了。因為平生第一次,我知道了什麼叫生不如死。」
她喘息著,或者說是歎息著,「可是,我以為我殺死的其實是自己。」
離開他的那一夜,她的心隨之死去。
她並沒有做到讓他痛苦,直到重見到他的那一刻。
因為她用所有的痛苦埋葬了自己的心。她才發現——原來,她還活著;原來她是為他而活。
第九章
還好乘風的那一箭並沒有喂毒,軍醫診治過龍御的傷口後,說出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的消息。「陛下身上穿著鎧甲,所以這一箭刺中陛下背心時已經減弱了力道,箭上也沒有毒,加上這位姑娘幫陛下敷藥止血及時,因此,陛下的傷勢並無大礙。」
宋遠征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一半,但仍不免埋怨道:「陛下,臣說過不要您冒險的,這一次要不是這位姑娘出手相救,還不知道後果如何,臣都要被您嚇死了。」
龍御趴在床榻上,幽幽笑道:「不要叫她姑娘,要叫娘娘。」
「娘娘?」宋遠征不解地看著冷艷,他以前很少出席宮中大宴,所以對冷艷並無印象,倒是那位軍醫,曾是為冷艷診治過的那位太醫的隨從,聽到龍御的話,他仔細看了眼冷艷,不禁驚呼著跪倒,「原來是艷姬娘娘。」
艷姬?她的大名有幾人不知?宋遠征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陛下見到她會那樣的激動。只是,艷姬不應該是在宮中嗎?
「娘娘,您是從宮裡逃出來的?」宋遠征想當然耳地問道。
不等冷艷回答,龍御說:「遠征,你先出去吧,幫朕關注一下敵人的動向。」
宋遠征也發現自己現在留在這裡的確是不合適,便急忙告退。
冷艷跪在龍御的床榻邊,握著他的手,與他四目相對,久久無語。
「沒什麼話跟朕說嗎?要朕先開口?」他伸出一隻手撫摸著她的臉頰,「你這一個月好像瘦了不少?」
「陛下也變了很多。」她看得出他也瘦了。平時他的頭髮總是一絲不亂地束在頭頂,用金冠別好,現在這種披散一半的髮式讓她覺得他變得有些陌生。
「我變,是因為你。你變,也是為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