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湛露
他的話讓她垂下眼簾,卻又因為他的手指用力而被迫抬起頭直視他,「陛下為什麼要滅鮮於?」
他淡淡一笑,「你猜不出嗎?」
「我只是不敢信。」
他看著她,「那你這次忽然出現,是為了求朕不要滅誰?月陽?」她一震。原來他知道她是月陽人了?
「陛下到現在還是這麼「張狂?」
他挑挑眉,「你是想說,朕的皇城都失守了,對不對?朕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居然還想著如何去滅別人?」
她歎了聲,事實都擺在眼前,不用他們說出口。
「那麼你呢?你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是為什麼?不是為了救駕吧?」龍御的眸光一沉,「那個從背後對我放箭的人,不可能是你,但必然跟你是同路人,所以你出現的時機才會如此剛好。說吧,那人是誰?是帶你走的人——-是你的那個什麼師兄?」
他總是這麼料事如神嗎?
冷艷的目光中滿是掙扎,讓龍御看得心頭一疼,「原來你和他這次一起回來,還是為了殺朕。」
「不,不完全是這樣。」她是領命而來,可她知道自己對他不可能下得了手。
「我們出來前不知道龍疆的情況,主人希望我能說服你,不要進攻月陽。」
「月陽。」龍御唇中吐出這兩個字,眸光很冷,「果然是月陽。你說的主人是月陽的女皇?朕當初留給月陽一線生機,她還有什麼不服的?為何派你來殺朕?」。
「陛下,成王敗寇的道理誰都知道,月陽也不甘心做第二個普魯圖,陛下敢說對月陽就不覬覦嗎?月陽沒有能力滅龍疆,而龍疆早晚有一天是要吃掉月陽的。沒有人願意束手待斃,陛下也不應責難主人的決定。更何況,是陛下羞辱月陽在先。」
她的慷慨陳詞讓龍御皺了皺眉,前面的話他都默默認可,但是最後一句他有些不解。「朕羞辱月陽?你指什麼?」
「陛下當初帶兵攻陷普魯圖時,我月陽女皇曾攜公主殿下到兩國邊境與陛下議和,您當初說了什麼,難道忘了嗎?」
「說了什麼?朕當時說的話多了。」
她咬咬唇,「當時女皇曾經有意以聯姻的方式向陛下求和,對不對?」
「大概是吧。」他眨眨眼,「那麼久遠的事,朕記不清楚了,當時這件事應該沒有提及太多。」
「是,因為陛下一句話就封堵了月陽人的口,也是因為這一句話,使得月陽和龍疆結下不解之仇。」
「朕到底說什麼了?」龍御還是想不起來。
冷艷只好提醒他,「陛下曾經說過我們公主什麼?」
「你們公主?」他又想了想,「是那個病歪歪的丫頭?」
她蹙眉歎道:「陛下的話倒是跟當年沒什麼區別。我聽說陛下當時面對女皇聯姻的提議,只是瞥了眼公主殿下,然後很殘忍地說:朕的女人中可沒有這種病歪歪的黃毛丫頭。」
他反問:「這句話朕說錯了嗎?」
「如果只是評論一個普通女孩子,也就罷了,可她畢竟是公主。」
「想向朕求和,要送的禮就該是一份拿得出手的,否則有什麼資格跟朕談條件?難道她長得不美,還要朕委曲求全的納她入後宮嗎?」
他的那份驕傲和不屑讓冷艷又好氣又好笑,想起歐陽青那種癡狂的神情又更覺得心酸,「但是你不知道,公主對你已經一見鍾情,甚至是一片癡情,你用那樣殘忍的話傷她,從那之後,她變得有些瘋瘋癲癲,原本就虛弱的身體也更每下愈況。」
「你以為是朕毀了她?」他瞪起眼,「她自己承受不住這句話要發瘋,關朕什麼事?朕就是看不上她!她要死要活也不關朕的事。」
冷艷忍不住為歐陽青辯白,「你一生都是人上人,全天下的人不是愛你就是怕你,有人用這樣冷酷的話傷過你嗎?你知道被心愛的人蔑視傷害的痛苦嗎?」
他凝視著她,微微轉過了頭,「我知道這種痛,因為我傷得比她深。」
冷艷輕顫,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她只是看我一眼,所謂的對我一片癡情,也就是喜歡我這張臉而已。但是我愛的人跟我一起生活了一年多,我們的身心都曾經合而為一,結果她忽然棄我而去,杳無音信。這種拋棄就像是割開朕的骨頭和皮肉,然後摘走朕的心,又狠狠踐踏……」
「別說了!」她的心都攪在一起,因為那樣疼的人不只是他,還有她。
「你也疼,是嗎?」他的眼中閃動著欣喜的光彩,卻又心痛,「你疼,卻還是那樣決絕地要離開朕。」
「因為,我是月陽人。」
龍御的黑眸一冷,「所以朕也要滅了月陽。」
「不要!」她緊忙按住他的手,「陛下就不能與月陽或其它鄰國和平相處嗎?」
「你的主人因為一個荒唐的原因要殺朕,她怎麼就不懂得和平相處?更何況這世上本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你說的沒錯,即使沒有你的事,朕早晚也是要滅了月陽的。」
「那陛下早晚還是會失去我。」
她鄭重的神情讓龍御一驚,緊緊撐住她的手,「你敢再走一次?!」
她抿緊嘴唇,並不回答他。
「艷兒,你不會再離開朕的,對不對?」他見硬的不行,換成柔聲低語,騰出左手輕撫她的髮梢臉頰。
她被迫吐出一句,「我只能說,我會等到陛下收復皇城之後……」
「之後?」他瞇起眼,還有話想說但卻決定暫時忍住,改口道:「這一次諸國舉兵滅龍疆,其中也有月陽,你知道吧?」
「主人沒有跟我說,我是到這裡才知道的。」「那麼你剛才救朕,就等於是背叛了月陽。」
他詭笑著,「你已經背叛了月陽,你已經不算是月陽人。」「我身上永遠流著月陽的血,這是改變不了的。有我在,就不能見陛下滅了月陽。」
她直起身,向四周張望了下。剛才她和龍御離開的時候,師兄就在他們的附近,此刻他在哪兒?
因為幼年起就在一起特訓,她總能感覺得到師兄的存在。不過現在她沒有這種感覺,難道他沒有跟著一起來嗎?
「在看什麼?」龍御瞇著的眼斂起一絲精光,手指用力,在她的肩頭重重地捏了一把,叫她的肩骨生疼。
「在想逃跑之路?」他的心中有絲不安湧起,「朕問過宮中的侍衛,你離開皇宮當夜,沒有人看到你出去,你是從哪裡跑掉的?房頂上?」
她囁嚅著嘴唇,遲疑了好半天才說出答案,「從湖底。」
「湖底?」他赫然明白,那片湖水是連著城外的護城河的。「難道你天天坐在湖邊,就是在想著如何逃跑?」怒氣又浮現在他眉心中,「回去之後,朕要封了那條河道,抽乾了那片湖!」
她歎了口氣,「陛下有時候說的話很孩子氣,這不是您眼前要擔心的事。」
「朕最擔心的是你,若不是你,就不會有這一大串的變故。」他的眉心依然蹙緊,像是不滿足只趴在床榻上看著她,他乾脆坐起身,不顧背上的箭傷,將她用力抱在懷中。
這是重逢後,他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擁抱住她,她沒有掙扎,但身子還是有些僵硬,像是怕稍稍一動就會弄疼他。
他下巴壓在她的肩膀上,呼出的熱氣吹拂著她的耳根髮梢。她以為他有話要說,可等了很久都沒有下文,她只好輕輕開口,「陛下……」
「別說話,也別動,我只想抱著你。」他的語氣裡有一種濃濃的傷感,讓她聽了覺得心疼。
忽然間,她想起一個人,一個跟她一樣愛著他,又被愛恨糾纏著的女人。
「陛下剛才真的要殺梅姬嗎?」她感覺到他的雙臂一緊。
「是。」這個字是從齒間迸出來的。
「不,陛下不會殺她。」她很自信地否定了他的答案。
「為什麼?」他不禁詫異。
「因為陛下如果真要殺她,就不會等那麼久都不動手了。陛下是不忍心殺她,還是想救她?」
「救她?哼,一個對朕不貞的女人,朕恨不得一箭殺了她!誰會救她?」
「如果陛下不做出要殺她的姿態,對方一定會把她當作擋箭牌,早晚讓她死於亂箭或其它的戰火中。陛下現在做出一副不在乎她生死的樣子,說不定對方會把她丟到一邊,再不讓她置身於這樣的危險中。」
良久,龍御對她的這番猜測不發一語,只是重重地哼了聲。
聽到這一聲悶哼,她卻笑了,這證明她的猜測沒有錯。
在他看似冷漠無情的外表下,其實有著一顆多情的心。
即使他對梅姬的愛並不如對她這樣深刻,但那個女人畢竟曾經跟他相伴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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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龍疆皇宮裡,裘飄正很憤怒地將侍女送上來的酒盞摔翻在地,「龍御都已經近在眼前了,你們居然還拿不下他!」他喝斥的是台階下的幾名武將,其中一人卻不是很服氣他的話,「殿下,我們芙蘭人擅長騎兵作戰,普魯圖國才是近身肉搏的高手。剛才殿下的兵馬就在城中,為何不直接出去跟龍御交戰?他最多也不過帶了一千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