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誰家天下〈胭脂淚·上〉

第10頁 文 / 湛露

    伸出一隻手,他霍地擒住她,往自己身前拉。

    「妳很可愛,可愛在於妳很天真。既然妳博古通今,就該知道當初到底是誰造元朝的反,張士誠,不過是一個私鹽販子,陳友諒,不過是個打漁的,就是朱元璋,也只是和尚出身,但是他們卻亡了蒙古人在中原的統治時期。

    「所以商人又怎樣?商人手中有著國庫都未必有的財力,有著萬歲都未必知道的人脈,最重要的是,為了利益,商人不怕死、不怕苦,萬歲敢隨便動我嗎?」

    他的聲音很悅耳,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得如流水一般,但是謝縈柔卻聽得膽戰心驚。她漸漸明白為什麼兩代皇帝都對這男人有所忌憚,卻又拿他無可奈何了。

    他不是個普通商人,心機深卻不外露,懂得韜光養晦,又能箝制朝廷左右兩派勢力,這樣的人是可怕的。

    她沉吟片刻,覺得不該和這樣的人當敵人,沒有揮開他的手,只是勸道:「聽說你和燕王也有勾結,我想勸你一句,不要把寶都押在他身上,因為那個人和他爹一樣,是可以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的。而萬歲,你見過他就該知道,他待人誠摯,絕對是個好皇帝。」

    金城絕深深地冷笑。「妳見過燕王嗎?居然把他看得如此透徹,還敢說妳不知道這一戰的成敗?燕王這個人,我的看法和妳一樣,但比起扶不起的阿斗朱允炆,我寧願選擇和燕王連手。這話我不怕妳回頭去告訴妳的萬歲,因為出了這裡,我不會承認自己說過這句話。」

    謝縈柔渾身一震,知道他不可能會憑她幾句勸說而改變主意,所以也冷下臉。「這麼說,你是要當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了?別忘了,你現在還在應天府裡呢。」

    「妳是要叫蕭離抓我嗎?」他輕笑問,用另一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人不大,心倒不小,就連朱允炆都不會拿這樣的話威脅我,是不是我不借,妳今天就交不了差?」

    她一巴掌打開他的手,也掙開他的箝制。「不借就算了,既然你軟硬不吃,我一個小小的信使也不能怎樣,這就回去回話,不打擾金城公子了。」

    「慢著。」金城絕突又勾住她的手,像是改了主意,「既然萬歲有親筆信,我也該回封信才好。」

    起身,他從旁邊桌案上拿出紙筆,硯台裡的墨未干,旁邊還晾著他新寫的詞。他走筆如龍的寫了幾行字,折起來裝在一個灑著金粉的信封中,也沒有封口,就交給她。

    「妳親自跑一趟,我總要給妳個面子。這信中有我同意借錢的條件,妳交給朱允炆,他若答應,我即刻就命錢莊調出二百萬兩銀子送到邊關盛將軍那裡,這樣,總可以了吧?」

    狐疑他的突然轉變,謝縈柔斜睨著他,「你又在耍什麼陰謀詭計?」

    他還是那樣優雅地笑著,一伸手。「我送謝姑娘下樓。」

    樓下,蕭離就坐在一張桌子旁邊,自斟自飲地喝著一壺酒,當兩人走下樓時,蕭離的手也停了下來,但沒有立刻站起。

    金城絕依舊是一副翩翩美男子的風雅姿態。「萬歲真是對我不放心,居然還派你來保護她。難道怕我吃了她嗎?」

    蕭離看了謝縈柔一眼,「辦完事就走吧,萬歲等妳交旨。」

    「你今天對我的態度也很奇怪啊,不和我喝兩杯?」金城絕拍拍他的肩。

    他冷淡地說:「公務在身,不能停留,改天吧。」

    像是故意似的,金城絕突地問道:「我妹妹這幾天沒去煩你吧?我已經勸過她了,三天兩頭跑去見你只會替你惹麻煩。不過我說,你還是趕快娶了她吧,省得她日日這麼費心。」

    蕭離嘴唇一抿,不著痕跡地掃了謝縈柔一眼。「胡鬧!哪有像你這樣做大哥的?」

    「你是說我應該親自提著重禮,登門提親嗎?」金城絕說完自顧自的大笑起來。

    謝縈柔聽著兩人的對話,心裡不知為何很不舒服,她悄悄留意著蕭離的表情,見他不做響應,心裡更是火大。

    此時金城絕忽然從旁邊拉了她的手一下,「縈柔,不介意我這樣叫妳吧?我看萬歲也是這樣叫妳。這木頭欠妳的債還沒還嗎?妳就讓他一直欠著最好,攥著別人小辮子的感覺是最美妙的。」

    她賭氣的瞪著蕭離。「我也是這麼想的。」

    「這麼說來,我們倆倒是心意相通,不謀而合了?」他悠悠一笑,臉上儘是不知為何出現的得逞快意。

    蕭離的目光盯著兩人的手,聲音倏地更冷。「走吧。」說完便抓著謝縈柔的肩膀,將她拖出大門。

    當兩人回到西華門時,蕭離轉身就要走。

    她叫了他一聲,「喂,你不進宮嗎?」

    「萬歲要的是妳手上的信,不是我。」他看著她,像是憋了好半天,才忍不住開口,「金城絕那個人,妳要小心。」

    「怎麼,難道他不是你的朋友?」謝縈柔嘻嘻一笑,眨著眼挨近他。「我以為你們倆是一夥的。」

    抵著她的肩,他不讓她再進一步。「我的話,妳要記在心裡。」

    他的口氣有些霸道,但是非常認真,說得謝縈柔心頭一緊,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又有點熱,但是他沒有再多做解釋就離開了。

    握著那封信一直走進乾清宮,沒想到今天皇后也在那裡,朱允炆正和她小聲地說著話,而皇后的神情似乎比以往更憂鬱了。

    見到她回來,朱允炆還是一如既往地微笑,又帶著些許期待,「縈柔,他怎麼說?」

    她將信遞上,「金城絕這個人很精明狡猾,奴婢不是他的對手。不過他後來突然改變了口風,要奴婢把這封信帶回來,說是如果萬歲答應他的要求,他就可以把二百萬兩白銀立刻送到盛將軍那裡。」

    「哦?上一次他在朕這裡不提任何要求,只是找托詞拒絕……唉,有要求總好過直接拒絕。」朱允炆一邊說一邊拿出那封信,但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勃然大怒。「這個金城絕,真是太過分了!」

    「怎麼了?」皇后湊過來想看信的內容,但朱允炆卻一反手將信紙捏在手裡,壓在椅背上。

    謝縈柔也不明所以,雖然信沒有封口,但她沒有偷看,根本不知道內容到底是什麼。只是朱允炆這個人向來溫文爾雅,從不生氣,到底金城絕寫了什麼讓他發這麼大的火?

    「萬歲,如果他不同意就算了,何必和他生氣?畢竟他現在人在應夭,難道萬歲就真的奈何不了他?」不知詳情,她只能先這麼安撫。

    朱允炆轉過目光望著她,像是充耳未聞,表情很緊張。「他剛才和妳說了什麼?」

    謝縈柔斟酌片刻,只將兩人的部分對話說了出來,至於那些有藐君之嫌的話,正如金城絕所說,她就是說了,他也不會承認,所以她隻字未提。

    但是朱允炆聽了之後,眉頭依然緊鎖,搖了搖頭,「不對,他說的應該不只這些。縈柔,妳還有什麼話瞞著朕?」

    心跳登時加快,該不會金城絕那個傢伙反咬她一口?她急忙解釋,「真的沒說什麼,只是這傢伙說話陰陽怪氣,半真半假,他的話有幾句可信?萬歲可千萬不要被他挑撥。」

    「他沒有挑撥妳和朕的關係。」朱允炆咬著牙,「他只是和朕要一個人!」

    「嗄?」謝縈柔又不懂了,「意思是說如果這個人給了他,他就肯借萬歲銀子嗎?」

    朱允炆沒有說話,但面沉如水的表情已經等於默認。

    皇后原本一直沉默著,此刻終於開口,「萬歲,他要的人該不會是縈柔吧?」

    謝縈柔先是一怔,接著哈哈笑起來。「怎麼可能?我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宮女,在他眼中和路邊雜草沒什麼區別,他怎麼可能拿二百萬兩銀子換我?」

    可沒想到朱允炆卻深深地盯著她說:「他就是要換妳。」

    她登時震住,「這、這不可能……」

    金城絕竟然肯用二百萬兩的巨資來交換一個她,為什麼?僅僅是因為他從朱允炆那裡聽到她可以博古通今嗎?

    「妳想和他走?」朱允炆見她半天不說話,更加激動地高聲問:「妳真的想和他走嗎?」

    「當然不是!」回過神,謝縈柔立即大聲說:「奴婢只在宮裡,哪兒都不會去的。」

    朱允炆這才輕舒一口氣,「好,有妳這句話就好,朕也不會答應將妳交出去的。」

    聞言,皇后皺著眉說:「可是萬歲,前線的軍餉……」

    朱允炆幾乎是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口氣冷硬地怒答,「朕不會拿縈柔去換那二百萬兩銀子!這件事不許再提!」

    當著外人面前被斥責,皇后囁嚅了下唇,沒有再出聲,眼裡除了憤怒悲傷,還有一點微弱的怨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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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轉眼,已經三年了。

    三年了,她穿越時空,莫名其妙地墜入明朝整整一千多個日夜,隨著靖難之役逐步升溫,她平靜的生活也漸漸崩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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